“救......命......”
一個滿身鮮血的壯漢,像是死狗一樣在地上蠕動着,嘴裡冒着紅色的泡泡,雙眼之中盡是對於生的渴望。
儘管這世間是如此的殘酷,但是生命仍然是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只可惜這壯漢的生命,已經如同那搖搖欲墜的蠟燭,被風一吹便熄滅了,在他的胸口位置,一個貫穿前後的大洞赫然浮現,向外汩汩的流着鮮血。
咔擦,咔擦!
腳步和甲冑的聲音接連響起,壯漢眼中浮現出絕望和驚恐之色,忍不住回首,是無數黑色如同雕像的身影,沉默的向他走來,無論他怎麼逃避,似乎總是在它們的必經之路上。
“饒命,饒......”
一杆黑色的長槍毫不猶豫的刺中了他的脖子,出手的士兵用力一抖,一顆大好頭顱便帶着血水飛了出去,落在無數甲士的腳下,下一秒,連同他的身體一起,都被毫不停歇的大軍碾成了肉泥。
不過若是以爲死亡就是解脫的話,那也未免太過天真,一些臉上塗着胭脂,膚色白的瘮人的身影從隊伍中躍了出來,一手拿着哭喪棒,一手擒着鎖鏈,往地上一撈,一個虛影就被鎖鏈牢牢的捆住了脖子,拉了起來。
“別磨蹭,快起來!”
人類只能見到這隻沉默的陰兵,只有妖魔鬼怪才能看見,這陰兵四周稀稀拉拉的鎖着一些人類的魂魄,全是這一路上衝撞了陰兵的可憐蟲,壯漢虛影一臉疑惑的站了起來,“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嘿嘿,你以爲死了就完了?”那個鬼差戴着高高的帽子,露出冷笑,用力扯了扯手中的鎖鏈:“就算是死了,變成鬼也要受到我們枉死城的統轄,先呆個幾百年再說吧!”
壯漢直接塞到了一羣哭哭啼啼的鬼魂之中,蹣跚着被牽着前行,這是一個擋在了陰兵面前的小村在,大軍過境之後,整個村子雞犬不留,只餘下了這些鬼魂,再仔細看看,其中又以孩童和女人居多。
這倒不是鬼差們區別對待,而是這世上人死了之後,只有那些心懷怨恨,惡念深重的人才會變成鬼,其中女人和孩童的概率最高,女人心思敏感,最容易積壓種種怨恨,孩童則是涉世未深,過早夭折怨氣大的驚人。
這樣一隻連綿數裡的大軍行進,雖然天色已晚,但是一路上遇見的人也不少,一些擋住去路的聚集地也被化作鬼蜮,只要出現在他們視線中的人類,沒有一個能夠逃掉,就這樣行進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終於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
晚上的郭北鎮自然是安靜異常,家家戶戶熄燈安寢,或者是防備着各路強人,因此狗叫聲幾乎連綿不絕,只不過似乎是一瞬間,所有家養的狗全都發出了嗚咽,夾着尾巴驚恐萬分,鑽進窩裡瑟瑟發抖,不敢再發出絲毫聲音。
“當家的,怎麼沒聽見狗叫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一處民居之中,女主人突然驚醒,搖了搖自己身邊的男人,小聲說道。
“別瞎想,睡覺!”男人比起女人醒得還要早,但是他深知好奇心害死貓,翻身一把將女人摟住,“人不召禍,禍不自來,別說話!”
女人還要說話,突然嘴直接被捂住,一片寂靜之中,突然無數的腳步聲從街上響起,接着是無數甲冑摩擦的聲音,馬蹄落在青石上的聲音,還有咕嚕咕嚕大車輪經過的聲音,一些隱約的喜慶聲傳入他們的耳中,像是無數人從外面經過。
男人的手顫抖着,但卻堅定的捂着女人的嘴,自己甚至一口咬住了被子,避免自己驚恐的發出大叫,全身都像是篩糠一樣抖動着,黑暗中眼睛睜的老大。
“啊——!”
一些慘烈又短促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接着恢復寂靜,男子更加驚恐,感覺自己臉上甚至有些冷冰冰的東西滑過,像是沾了水的絲綢,一些細碎的聲音在自己身邊竊竊私語,聽不真切,又像是在哭泣,瘮人無比。
......
距離郭北鎮幾裡之外的蘭若寺中,高明和燕赤霞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盤坐在蘭若寺的廣場之中,周圍是失去作用的明王陣,幾個火堆將這周圍照的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小倩和寧採臣,則被其他人保護在後面的房間之內。
“果然是來了!”
燕赤霞臉上沒有了嬉笑和隨意,只有無比的凝重,擡頭看了看月色,柔波似水,但是從郭北縣的方向,一大片深沉的如同濃墨的一樣的烏雲,遮天蔽日滾滾而來,所過之處被籠罩在徹底的黑暗之中,衝着蘭若寺襲了過來。
“我感覺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過來了!”躲在後面房間中的小倩驚叫道,臉色煞白,身軀情不自禁的發着抖,“這種感覺,簡直令人窒息!”
一股極致的恐懼和威壓浮現在她心頭,以至於她都忘記自己已經不是人類,根本不需要呼吸,黑雲還在前進,遮蔽了所有人的視野,就連高明都看不清楚其中的景象,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來了,黑山老妖麼?
一股深沉,悠遠的氣息,如同隱藏在海底的巨獸,即便是露出一鱗半爪,都給了他一種強大的威脅感,接連的不斷的甲冑摩擦聲逐漸清晰,其中還夾雜着人類娶親時喜慶的音樂,小倩的身軀抖了幾下,面露絕望:“是黑山老妖,他真的來了!”
“黑山老妖?”寧採臣只是個凡人,什麼都感覺不到,但是也能察覺到一股壓抑籠罩心頭,就像是有一次他晚上趕路時,遇見了一頭飢餓的猛虎,泛着綠光的眼睛,而此時的感覺,更甚於那時百倍。
“樹妖,黑山老爺已到,還不速來迎駕!”
突然,無數的甲冑聲同時停止,周圍的蟲鳴獸吼,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尖利的聲音迴盪在蘭若寺附近,即便是高明他們也是清晰可聞。
四周一片死一樣的寂靜,烏雲逐漸遮蔽了月光,伸手不見五指,大軍雕像一樣站在地上,悄無聲息,但是一雙又一雙幽綠的眼睛,次第從鎧甲的瞳孔中亮了起來。
“樹妖,老爺前來接親,新娘何在,你又何在?”這個聲音已經帶上了一陣慍怒,響亮的接親喜樂瞬間停止,就像是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黑暗中泛出了一點綠光,一個披着黑紗的身影悄然浮現在路邊,聲音沙啞:“還請黑山老爺見諒,小妖羞愧難當,您的新娘,被人給搶走了!”
“哦?”
拉着宮殿的馬突然打了個響鼻,前進了幾步,一個飄忽的聲音在姥姥的耳邊響起,“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