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飛一手導演的這齣戲，結局並不怎麼好。
原因很簡單，海族大長老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直接就將燕南飛的提議給否了。
甚至，這個年歲極高、威高極重的海族大長老還一針見血的指出，燕天王的病乃是心病，並非一兩味靈藥可醫治的。因此，他特別的吩咐羅天王，將自己這番話原本原樣帶給燕天王。
燕天王聞言之後，自然是大發了一通脾氣，據說還摔壞了好幾件珍貴古玩。
可奇怪的是，李森聞言之後，雖然顯得有些失望，卻並沒有露出太多的意外之色。
就彷彿海族大長老不願意交出‘百聖回絡草’，早就在李森的意料之中一樣。
在青靈閣的二樓客廳裡，李森和明道、南歆三人坐在茶臺一旁，一邊沏茶、細品，一邊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海族王城。
此刻的海族王城，已經陷入了一片譁然，顯然海族大長老不願意交出靈藥的事情，已經在這座深海城市之中傳開了。衆多的海族人均難理解，一個個情緒都十分激動，若不是海族大長老的威望素來極高，恐怕這些海族人已經開始鬧事了。
而那些原本只關注於利益的商人們，則彷彿隱約嗅到了什麼腥風血雨一般，一個個都開始小心翼翼的收縮自己的生意來。
在這些人看來，難道海族大長老跟這名燕天王發生了什麼難以掩飾的矛盾，以至於公開的撕破臉了？
若是如此，恐怕燕天王凶多吉少。
要知道，燕天王在海族王城以及其他幾座海族城市裡面的商業勢力，這幾年上升的很快。如今的海族王城之中，近乎三分之一的生意都跟燕天王所在的燕族有關係。
若是燕天王倒下了，恐怕許多跟燕族有交易來往的商人都要面臨不小的衝擊。
一時間，整個海族王城人心惶惶，傳言四起。
就連青靈商會裡面的那羣掌櫃，也一個個的藉故前來拜訪李森，想要從中瞭解到一些消息。
只可惜，這些人並沒有見到李森，就紛紛被明道給打發回去了，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送走了那些憂慮交加的青靈商會掌櫃們之後，李森、南歆和明道三人便坐在二樓的窗口前喝茶，一邊看着窗外紛紛攘攘的街頭，一邊說着話。
南歆看着神色極爲平靜的李森，俏臉上頗有一絲好奇之色。
“李道友，看樣子你似乎並不奇怪燕天王計劃會失敗。難道，你之前就已經猜到海族大長老不會同意燕天王的要求？”南歆問道。
李森聞言，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明道接了口。
“燕天王計劃失敗，其實並不奇怪。‘百聖回絡草’雖然在海族寶庫之中，但海族寶庫是整個海族的寶庫，並非燕天王的寶庫。燕天王以重病爲由，想從其中取走珍貴靈藥，本來就不是衆多海族人所想象的那般輕鬆。即便是燕天王真的得了重病，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才能拿走‘百聖回絡草’，又更何況她還是裝病。”
“海族大長老遠在萬靈島，怎會知道她在裝病？”南歆有些好奇。
明道輕笑道：“海族大長老之前在萬靈島，就已經看出來了李師叔的經脈有問題。而‘百聖回絡草’這味靈藥，又是治療經脈傷勢的極品靈藥。因此，燕天王以患病爲由索要這味靈藥，豈不是不打自招？”
南歆更是驚訝：“如此說來，燕天王這豈不是明擺着騙人嗎？”
“雖然方法不怎麼高明，但的確是騙人不假。燕天王以爲自己以海族天王的尊貴身份，幫李森取一味極品靈藥，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說實話‘裝病’一事，一個算是婉轉的索求，另一個則是想用衆多海族人的呼聲，來逼海族大長老答應。”明道說道。
“逼？怎麼逼？燕天王雖然修爲極高，但海族大長老乃是化神期修士，兩者並非一個等量級。”南歆看着明道。
明道卻輕笑道：“力量這種東西，有時候並非單指一名修士的修爲高低。有時候，則是綜合實力的比較。燕天王在個人實力上，比起其他海族天王雖然沒什麼優勢，但自從數年前的‘海族大戰’之後，燕天王在海族之中的聲望、勢力急劇上升，已經穩居六大天王的前三之列了。尤其是在海族王城這個地方，許許多多的海族修士、海族商人都或多或少的跟燕天王有關係。因此，製造輿論、蠱惑民心，也是燕天王秀自己力量的一種方式。”
南歆聞言，驚訝的嘴巴都張開了。
但好一會兒之後，她卻嘆息着連連搖頭。
“你們這些商人，手段實在是太多，太複雜了，妾身聽起來雲裡霧裡、似懂非懂，根本就搞不明白。不過，從結果上看起來，燕天王不還是失敗了嗎？”
明道點了點頭。
“不錯，她失敗了。因爲她沒想到海族大長老的意志竟然會如此強硬。”
“強硬？”南歆一挑眉毛。
明道正準備答話，可是一旁的李森卻將手中茶杯放下了。
“並非強硬，而是忌憚。”
李森淡淡的道：“海族大長老在忌憚蚌族，因此他不願意見到燕天王、羅天王在內的一部分海族修士，跟蚌族有過多的接觸以及來往。而所謂的忌憚，應該跟他與蚌族的女首領的那一次交手有關。”
李森這番話一說出來，南歆給驚了一跳。
要知道，自從一大早羅天王那邊傳來消息之後，李森就一直在窗戶邊坐着喝茶，幾乎都不說話。
一直到剛纔，她正饒有興趣的跟明道談話之時，李森毫無任何徵兆的忽然開口了。
而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就語驚四座。
即便是極爲聰敏的明道，聽到李森的話語之後，都不禁微微一愣，旋即臉上露出了思索之色來。
李森卻朝着窗外掃了一眼，看着此刻人心惶惶、行人匆匆的海族王城。
“海族大長老如今的心中，可能是憂慮交加。他一邊擔心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魔界入侵’，一邊又擔心海族王城附近的‘不速之客’蚌族。”
“擔心？他可是海族衆多修士心中的神，擁有者絕對的實力和至高無上的權力，他會擔心什麼？”南歆看着李森，問道。
李森淡淡的道：“他在擔心，如果蚌族堅持不肯退讓，繼續羈留在海族勢力範圍內的話，有一定機率會造成海族的分裂。”
說到這裡，李森看了南歆一眼：“海族大長老雖然威高極高、實力極強，但他年齡已經太大了。且不說海族能不能承受得住魔族修士的衝擊，即便是經受得住衝擊。日後他死了之後，海族就沒有了化神期修士，那麼就會只剩下以青木天王、羅天王以及燕天王這些海族天王爲首的最強者。若是如此，這個完整統一的海族就極有可能陷入分裂的危險。”
聽到這裡，南歆還在發愣，但一旁的明道卻哎呀一聲，驚歎道：“不錯，的確如此！沒想到，李師叔看的竟然比明某還要遠得多。我只考慮到了海族、蚌族一時間的利益交錯，卻沒想到百年之後的事情。的確，如今海族的完整統一，是建立在海族大長老的強硬手腕上。如果身爲化神期修爲的海族大長老不在了，那麼這個龐大的海族很有可能一夜之間分崩離析。不說別的，單單燕天王自己，恐怕就看不起青木天王在內的其他幾名天王，屆時即便有人繼承了海族首領之位，燕天王又豈會老老實實的遵他們爲海族之主？”
“歲數大了，考慮的事情就多，有時候難免謹慎過頭。”
李森口氣越發淡然的道：“若是從這裡推算，那麼海族大長老想要吞併蚌族是假，想要擊殺蚌族的那名化神期首領纔是真的。否則，日後若是他死了，整個海底世界豈不就是蚌族一加獨大，海族修士受其奴役的時代？只不過，他雖然出手重傷了蚌族的女首領，卻沒能成功斬殺。因此結下了仇怨不說，還埋下了一個禍根。”
說到這裡，李森朝着窗外掃了一眼，口氣有些偏冷的說道：“海族大長老殺不了蚌族的首領，又擔心蚌族日後奪權，所以就開始高度的防備、戒備、警備。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只要跟蚌族人牽扯上絲毫的關係，都會遭到海族大長老的猜忌。”
“這方面，星海商盟的那羣老傢伙看得十分清楚，因此他們寧可放棄蚌族那邊的利益，也拒絕跟他們有任何的來往。而相比之下，明道你卻因爲短期的利益原因，已經和燕天王、羅天王在內的一部分海族人，跟蚌族人牽扯上了關係。而這，則是海族大長老最爲忌憚的事情。”
李森看了明道一眼，目光中不乏警示之意。
明道則是面色一變，額頭冷汗殷殷而下！
他原本是極爲得意的，因爲這幾年他在海族王城混的風生水起，短短時間內幾乎已經成了海族王城商業界的一名巨頭。
可是李森一番話，卻直接將他給敲醒了。
原來，他所爭取的那些利益，都是沾染着毒品的蛋糕。一旦碰上分毫，就會遭到一名化神期修士的強烈猜忌！
李森淡淡的道：“這方面的事情，李某前前後後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方纔想明白。因此也能夠看得出來，羅天王肯定早就清楚了海族大長老的心思，知道其中的厲害，所以他纔在萬靈島力勸李某竟可能的讓你跟蚌族撇清關係，不要繼續糾纏下去。”
“實際上，在海族這邊明面上全力支持你的，也就只有燕天王一個人而已。羅天王動用的都是暗地裡的手段，他肯幫你的主要原因，是因爲他本身的來歷就有一定問題。或許，他自己也不肯完全的信任海族大長老。”
李森話說到這裡，忽然間閉上了嘴巴，並且一雙眼睛毫無任何徵兆的忽然閃爍出一縷金芒，朝着門口方向看去。
就在李森看去過的下一瞬間，那原本緊閉而起的門，忽然間被一隻手給推開了。
旋即，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之中的高大修士，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此人身材高大，雙手修長，一張面孔都隱在一片黑暗之中，正是海族僅存的六大天王之一‘羅天王’。
“不請自來，多有得罪。”
推開門之後，他稍微的抱了個拳，算是打過了招呼。
但下一刻，他便直接朝着李森三人一擡手，掌心中一股靈芒驟然閃現而出！
“呼！”
霎時間，一道黑色靈芒直奔李森三人而去！
見到此幕，南歆、明道二人均是神色大變，身上靈芒隨之一閃，就要做出什麼應對來。
可是坐在南歆和明道身旁的李森，卻只是雙目微微一眯，並沒有任何的動作。
那道黑芒速度極快，只是眨眼間的功夫，便已經來到了三人的頭頂，但令人驚奇的是，這道靈芒並沒有攻擊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反倒是在空中猛然一漲的，化作了一道丈許方圓的黑色護罩，將茶臺附近的三人盡皆籠罩在了其中。
一時間，三人好似呆在了一股黑色圓罩之中，再也看不見外面的絲毫景色，天地之間一片灰濛濛的樣子，昏暗之極。
“這……”
就在南歆和明道驚懼交加的時候，茶臺上卻忽然亮起了一束橘紅色的亮光，瞬間照亮了方圓丈許的範圍。
細細看去，卻是一根極爲尋常普通的蠟燭，在茶臺上被點燃了。
這隻蠟燭是李森拿出來的，以李森的修爲點根蠟燭自然不費什麼事情。
點亮了蠟燭之後，周圍有了點光亮，南歆和明道心中也就稍稍平靜了一些，但當他們看到茶臺旁邊忽然間多出來一名黑袍修士之後，卻又紛紛駭然色變。
不知何時，羅天王竟然悄無聲息的已經做到了茶臺的一邊。
這個四方的茶臺，終於算是滿座了。
“南道友、明師侄不必驚慌，這只是一個隔音法陣而已。”
李森口氣淡淡的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復又將目光移向了一旁的羅天王。
“羅天王，何故來遲？”
李森似乎早就知道羅天王回來找自己一樣，因此見到了羅天王，也絲毫都不驚訝。
羅天王卻聲音有些低沉的道：“本來已經到了一會兒，但聽見你們的談話，便覺得有些有趣，故而沒有打擾。”
“那你爲何又忽然間改變了主意，推門而入了呢？”李森看着羅天王。
羅天王口氣顯然有些奇怪起來。
“你們背後說一說海族大長老、燕天王也就罷了，忽然間又將話題轉到了本王的身上，亂嚼本王的舌頭，這怎麼能行？”
此言一出，南歆和明道均是露出了汗顏之色。
顯然，他們兩人根本就沒有想到，羅天王竟然早就呆在門外，聽自己這些人談話許久了。
相比於羞愧交加的南歆和明道，李森顯然並沒有什麼心虛的模樣，反而還微微皺眉的看了羅天王一眼。
“偷聽別人說話，總是不好的。”李森說道。
“呵呵，本王本來也沒打算偷聽，只不過你們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正好讓本王聽到了而已。再者說，這海族王城幾乎都在大長老的監控之下，處處都有他老人家的暗哨、密探，你們竟然敢他的地頭上公然亂嚼他老人家的舌頭，本王也是在是佩服你們。”
聽到這話，原本面露羞愧之色的南歆和明道，面色瞬間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可李森卻是輕輕一笑。
“既然他非要偷聽，那就讓他偷聽好了。李某又不是海族人，向來不理睬海族人的諸多忌諱。海族大長老雖然位高權重，卻也休想約束李某分毫。”
此言一出，南歆和明道忍不住看了李森一眼。
要知道，若是尋常的海族人聽到李森這番言論，恐怕都要對李森怒目而視的。
可奇怪的是，羅天王聽到李森這番大膽的言論，非但沒有露出什麼憤怒之色，反而是撫掌大笑起來。
“哈蛤，你倒是一個妙人！以李道友的性格，即便是當着海族大長老的面，恐怕也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來都不會含糊分毫的吧？”
看到羅天王如此大笑，南歆和明道忍不住的對視了一眼。
隨後，漸漸地，這兩人原本緊繃而起的身軀，漸漸的放鬆了下去。原本眼中滿滿的戒備之意，也隨之消失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