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不可見,無形無色、不可捉摸。
唯有一道尖銳之極的劍鳴響徹全場,直奔蒼穹而去。
而屹立於高空之中的左丘,則是面色陡然間陰沉至極。李森那一劍來的太過於突然,他已經無法做出更多的反應,只得急匆匆朝着身前的銀色布袋遙遙一點。
“嗤。”
一聲極爲輕微的蛇鳴聲,從銀色布袋中忽然響起。但跟那道劍鳴聲比起來,這個蛇鳴聲卻是那樣的微弱,幾乎難以聽聞。
可是,隨着這道蛇鳴聲,一道銀芒卻從布袋中閃了出來。
這道銀芒尺許長,好似一條銀色長鞭一般,由於全身都包裹在銀芒之中,因此衆人都無法看清楚這道銀芒的具體面目。
但是,在這道銀芒出現的一瞬間,它卻好似擁有靈性一般的,直接朝着左丘身前某處一撲而去。
“噗嗤!”
入耳出,赫然便是一聲稍顯沉悶的入肉之聲。
好似長劍劈樹。
更似砍刀剁肉。
“嗤嗤!”
空氣中蛇鳴聲登時大作,那道銀芒在空中翻卷不定,好似在狂風中瘋狂轉動的風車一般!而那道原本只有尺許長的銀芒,也在這極度的翻動之中迅速漲大,最終停留在了九丈長,三尺粗細的驚人規模。
而此刻,這道原本全身攜裹在銀芒之中的生物,方纔暴露了真容。
細細看去,竟然是一條通體銀白,雙目赤紅如血的巨型大蟒!
見到此蟒,場中衆人均是露出了極爲凝重、甚至是敬畏的神色。
這條銀色大蟒名爲‘天蠍蟒’,乃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六階妖獸,論起實力來說,並不遜於人族的金丹後期修士。
同時,這條九丈大蟒也是‘天蟒宗’賴以立宗的最大根基。天蟒宗自從數百年前建宗以來,這條大蟒便一直是作爲護宗神獸而存在,但除了創派祖師之外,後來的徒子徒孫一直無人能夠驅使此蛇。
直到掌門之位傳到了左丘這裡,左丘方纔完全馴服了這條巨獸,從而大幅提升了自己的實力,同樣也使得天蟒宗聲名大振,威震冀州。
同時,這條天蠍蟒不僅實力極強,而且更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乃是一隻極爲狡猾的兇獸,論起智商而言並不在人族之下,而論起卑鄙陰險之處,恐怕更在許多修士之上了。
無論是神木道人,還是許濼,都或多或少的吃過這條蟒蛇的苦頭。
因此,相比於天蟒宗的宗主左丘比起來,這條銀色大蟒方纔是最難對付的。
但是,在這條大蟒剛剛出現的一瞬間,它便憤怒而又痛苦的翻滾起來。而等它身軀稍稍穩定起來,不再疾速扭動的時候,衆人方纔發現,此蟒蛇的下腹部竟然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尺許長,約有三寸深的切口。
而切口之中,此刻正殷殷滴血。
那血是赤紅色的,但似乎溫度極低的樣子,只是剛剛流出來,便直接凝固成了血紅色的冰晶,竟然好似結冰了一般。
很快,這個傷口便凝固住了,並且還正在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開始自我癒合和修復。
蛇,具有一定的自愈能力。
這條不知道修行了幾千年的蛇精,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傷口。雖然,那個傷口出現的有些突然,準確的說是爲了保護左丘而被迫捱了一劍。
但這道尺許長的傷口,對於這隻體型長達九丈的巨獸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雖然有些痛楚,但更大的卻是憤怒。
是的,這條天蠍蟒在空中穩住了身形之後,立刻就用它那雙滿是凶煞之色的赤目,緊緊盯住了李森,口中更是蛇舌舞動不定,一副要擇人而噬的兇惡模樣。
與此同時,一股極爲難聞的腥氣,也從此蛇的所在瀰漫開來。稍稍吸入一些之後,氣息不禁難聞,更好似南疆之中的瘴氣一般,令人頭暈目眩!
顯然,此蛇的氣息之中,是有一定毒性存在的。換言之,這是一條毒蛇。
一時間,場中衆多低階修士均是連忙捂住口鼻,連連退避而去。
修爲稍高一些的修士,則是伸手打開了防禦靈罩,屏氣凝神,屏蔽了蛇毒的影響。
不過,青木子、楊虎這些青靈宗修士的面色,卻都變得難看之極了。
他們原本見着李森的那一招精妙劍招,還有那一記威力驚人的劍氣,原本都是喜出望外,興高采烈的。而此刻見到李森一道劍氣斬在了蛇軀上,卻只切出了這麼點傷口,根本無傷大雅的樣子。而這條巨蟒卻又是一隻實打實的六階妖獸!
頓時,這些剛剛還滿臉喜色的青靈宗修士,一個個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焉了下去。
部分的青靈宗弟子,更是毫不掩飾的對天空中那條天蠍蟒露出了畏懼之色。
那表情,好似兔子見了狼,更好似小雞崽見了大蟒蛇。
唯有楚靈,依舊在大聲的給李森鼓氣!
“師兄,加油!不要敗給了那條蛇,我相信你的實力!”
楚靈雖然奮力的大聲去喊了,但是這句話很快還是消散在了場中的種種驚呼聲中。
場中的上百名修士,有些是已經見到過天蠍蟒,而另外一些人則是第一次見到這隻兇獸。
他們一邊慌忙的遮掩着口鼻退後,一邊驚懼着連連呼喝叫喊。
“完了完了!這就是傳聞中的那條性情殘暴的天蠍蟒!?”
“聽說它吃人不吐骨頭,興起之時連自己宗門的修士都吃!”
“嘖,這腥氣竟然有毒!我……我快走不動啦,誰來拉我一把?”
“那還有時間等你!?快走快走!”
……
六合宗、神木門那邊的修士弟子亂成一團。
神木道人和許濼雖然能夠制止,但是考慮那條巨蟒的危險性,他們還是微微皺眉的放任門人弟子離開了此地。
畢竟,無風不起浪。傳聞中那條蛇興起之時,亂吃人的消息的確是不假。他們兩人聯手之下雖然不懼左丘和那隻巨蟒,但卻也根本無暇保護門人弟子,倒不如趁着場中的激鬥還沒開始,先行遣散了這些門人弟子,以保護安全。
不過,相比於神木門和六合宗的亂糟糟,黃崖宮那邊卻依舊保持着絕對的安靜。
黃崖宮的四名築基期修士,看到了天蠍蟒之後,雖然稍顯驚訝,但很快就歸於了寧靜。黃宗希更是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似乎,對於那條人人聞之色變的天蠍蟒,黃宗希根本就不屑於多看一眼。
青靈宗的衆多修士相比起來,也還算是安靜。
但這種安靜的背後,卻印刻着衆多青靈宗弟子的驚慌與驚恐。
他們坐在原地,呆在本來的區域沒有動彈,不是因爲他們不想走,而是他們不能走。
這裡就是紅雲嶺,此處便是青靈大殿的正前方,更是整個青靈宗的絕對重地。
在自己的宗門大殿門前,他們還能跑到哪裡去?
因此,他們雖然面色難看之極,但卻還能夠坐在原地保持着一定的風範。即便是這股風範是硬撐出來的,但也比神木門、六合宗那邊的場面好看許多。
更重要的是,這些青靈宗弟子之所以能夠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最大因素,還是在李森的身上。
因爲,即便是那條威勢滔天的銀色大蟒出現之後,李森依舊是神色絲毫未動的繼續舞着劍,就好似根本就沒有看到那隻天蠍蟒一樣。
是不屑,還是李森已經沉溺於西河劍的劍境之中,難以兼顧?
只見此刻的高臺上,只有李森一人立在場中。
劍隨風,人隨劍。
李森朝着天空斬出了第二劍之後,並沒有停留分毫,而是將劍尖再度迴轉,開始大開大合的奔走於高臺之上,好似一股無處安身的孤雁,獨懸於無窮無盡的幽冥之中。
這一招意境寂寥,形影只單。
劍舞如風,人躍如燕。
只一人一劍,捭闔奔走、人劍共舞而已。
無論劍招、姿態,還是此刻所表現出的意境、美感,都可圈可點,值得稱讚。
若單以‘西河劍’這套劍舞的舞蹈方面來評論,李森已經達到了極高的水準,可以用賞心悅目這四個字來形容。
但若是以臨陣對敵之時,行劍禦敵的激烈程度來說,這簡直就是災難!
雖然剛纔那一劍極爲突然,威力也極爲不俗,可是卻只對那隻天蠍蟒造成了極少的有效傷害。而此刻,那隻大蟒都已經擺好姿態,準備隨時擇人而噬了,李森怎能還如此散漫的在高臺上隨劍起舞?
難道,場中衆人盡皆畏懼的天蠍蟒,李森當真不放在眼裡?
“青冥。”
面色雖然難看無比,但青木子還是開了口。
他四平八穩的坐在掌門人位置上,一雙眼睛凝視着李森,開口道:“上行燕、掠雲、鷓鵠天之後,便是青冥。西河劍何等有名?郎老夫當年有幸之下,也曾經見識過此劍的劍譜。不過,與原來劍譜的柔美婉約相比較起來,李賢侄這套劍舞卻更顯得挺拔、剛健。而此處,隱約間更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孤寥。”
楚越此刻亦在一旁,聞言之後微微皺眉道:“楚某也曾苦心參研過劍道,深知‘劍意’乃是反映人心的一面鏡子。森兒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何會有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不知。但單以劍招來論,這招‘青冥’騰挪奔走、極爲靈活,乃是一記穩固防守、避實就虛的劍招。或許李賢侄知道天蠍蟒難以對付,所以提前準備防守反擊了?”青木子伸出手來摸了摸頜下長鬚,臉上滿是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