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樓中,掌櫃和夥計團團站在這間客房門外,精準的算計着時間,終於捱到了中午的午時。
“這位客官,您住房的時間到了,可否要續房啊?”
那夥計先是高聲唱了個諾,這才伸出手來,朝着身前的房門一推而去。
“吱呀。”
房門並未鎖上,被他一推而開。
登時,掌櫃和夥計紛紛瞪大了眼睛,朝着房中一看而去。
入目之處,卻令這兩人很是愕然。
因爲房間之中乾乾淨淨、且空空蕩蕩,並無一人。唯有那牀上稍稍有被動過的痕跡,但卻也是絲塵未染,極爲淨潔。
“咦?人呢!?”掌櫃大爲訝異,連忙走進房間四處尋找起來,甚至還特別的看了一眼窗戶,可惜依舊沒發現任何的異樣,就好似住在這裡的房客人間蒸發了一般。
“真是奇怪了,這幾天可沒見到有房客離開啊。怎麼會消失不見了?”那名夥計顯然也是極爲詫異。
“罷了,可能是不告而別了。這種房客不喜歡向別人透露自己的行蹤,可能夜裡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掌櫃似乎見識過不少這樣子的房客,因此詫異之餘,也很快就看開了。他對夥計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朝着房間裡面稍微貴重一些的東西紛紛看了一眼,發現並無任何損失之後,便開口道:“夥計,你把這裡稍微打理一下,收拾的乾淨利落些。眼下馬上就開春了,東邊的商隊過不多久就要扎堆過來了,屆時我們還有的忙。”
“諾。”那夥計自然是連連答應,不敢怠慢的。
掌櫃見狀點了點頭,甩開袖子一搖三擺的離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夥計,則是呵呵笑了起來:“能遇上這麼一個好伺候的房客,倒也是運氣。這房間幾乎就沒被動過,恐怕也什麼好收拾的。罷了,且將牀單被褥收拾一番,就算是走過過場吧。”
……
中午,樓蘭古城。
原本頗爲冷清的街道上,此刻隱約間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一來是天氣轉暖,大家稍稍擺脫了寒冷的肘掣,精力恢復了不少。
二來,則是這座沙漠古城之中,這幾天迎來了一羣奇模怪樣的‘乞丐’。
這些乞丐大多衣衫襤褸,面容消瘦,看起來就好像是許多年未曾吃飽飯的苦力。但奇怪的是,這些人也不乞討,只是安安靜靜的依次出現在了古城之中,然後便紛紛停留在了這裡,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一樣。
這些乞丐,一度引發了樓蘭居民的恐慌,但經過一番打聽之後,發現這羣‘乞丐’的真實身份乃是苦行僧之後,原本對這些乞丐頗爲畏懼之色的樓蘭百姓,瞬間就不再將這些乞丐當回事了。
彷彿,苦行僧這種特殊羣體在這些樓蘭百姓的眼中,基本就跟路邊的石頭一樣,毫無任何的可在意之處。
這羣苦行僧,從來不做什麼壞事情,屬於絕對的無害羣體。偶爾的情況下,他們還會以替人做一些事情爲代價,求得一些數量極少的口糧。
但更多的情況下,他們都是安安靜靜的呆在那裡,彷彿石頭一般的打坐參禪,一動不動沒什麼動作。
總結了以上的特點之後,這些苦行僧在樓蘭百姓的眼中,那基本就是一羣毫無任何害處,但也窮的叮噹響毫無任何利益價值的存在。
甚至有些時候,部分樓蘭的百姓還以這些苦行僧停腳之地,擋住了他們門前道路的緣故,對這些苦行僧毫不留情的痛加叱責,幾乎是罵的狗血淋頭。
可奇怪的是,這些苦行僧一不還手,二不還口,只是默默地離開了那裡,去了城中另外一個偏僻的地方。
就好像他們沒什麼脾氣,更沒有跟人動手的能耐。
一時間,樓蘭古城裡面的那些百姓,就越發的瞧不起這些苦行僧了。
只不過,這般般件件,種種事蹟落在了李森眼中之後,卻令李森極爲好奇。
“這可真有意思。那名僧人明明是築基後期的修爲,論起境界實力幾乎不亞於神刀峰的楊虎,但卻對一名毫無法力的凡人百般退避忍讓,甚至被指着鼻子各種辱罵,也沒有任何的怨懟之色。這種謙讓,恐怕已經超出了一般意義上的佛門謙忍了吧?難道,這就是‘苦行’二字的真正含義?”
李森摸了摸下巴,站在街道上遠遠的朝着那名黃臉苦行僧打量。
那苦行僧顯然也察覺到了李森的目光,不過他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依舊是雙目微閉的盤膝坐在一處牆角那裡,手結佛印沉默不語。
李森對着此人看了一會兒之後,便收回了目光,轉而腳步一邁的,繼續在這座沙漠古城之中轉悠起來。
李森是今天早晨離開的飛沙樓,天色剛矇矇亮,雞未啼、犬未醒,李森就已經離開了平沙樓,爲的就是多近距離看看這些苦行僧,多觀察一下這些特殊羣體。
這十天以來,李森一直留在平沙樓的客房之中煉化丹藥,整整十日功夫,方纔勉強將之煉化了個七七八八。
饒是如此,李森的法力也小幅提升了半成左右。按照這種進度,倘若是李森能夠連續不斷的吞服二十粒‘玉靈丹’,那麼要不了兩年時間,李森就可以進階到金丹中期去。
只不過,一粒玉靈丹都已經如此難得了,二十粒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靈丹只有元嬰期的丹師才能煉製出來,整個元陽大陸恐怕也只有極爲少數的幾個人有此能力而已。商盟能夠承諾給李森每年一粒,就已經是極爲難得的好處了,不可再多加奢求。
不過,經過這半日的打探,李森也基本摸清楚了這一次‘講壇大會’的情況。
講壇大會每五年一次,是飛沙大陸衆多苦行僧自發舉辦的‘佛門盛會’。每一次大會舉辦的時候,都會退推舉一名極爲威望和佛法修爲的高僧來進行說法。而衆多的苦行僧則紛紛在座下垂聆佛音,聽講高論。
這一次主持講壇大會的,據說是一名元嬰期修爲的高僧大德,這一次要講的應該是金剛經和法華經。
李森對於佛門諸多經典,大多都是過目了一遍而已,真正用心體會的一部經文,應該是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明經,也就是‘心經’。
對於大部頭的金剛經和法華經,李森只是淺嘗輒止,未曾深入。因此這一次聽到是要講論這兩部經文,李森第一反應就是這一次說法恐怕要持續很長時間。
另一個,則是李森也挺好奇,這‘講壇說法’到底是怎樣一種說法形式,是否真有開啓靈智,增進佛法修爲的妙用。
懷着這個念頭,李森一邊觀察着樓蘭古城中越來越多的苦行僧,一邊靜靜等待着講壇大會的正式開始。
……
李森自己也沒有想到,講壇大會開始的是如此突然。
當李森發現一羣苦行僧彷彿忽然間感應到了什麼一樣,紛紛從牆角,樹下,路旁,井邊站起身來,然後朝着古城之中最人跡罕至的樓蘭王宮而去。
樓蘭王宮的金色大門雖然深縮着,但王宮門外的一片廣場,還算是開闊整潔。
當李森跟着十幾名苦行僧來到了這個廣場的時候,發現樓蘭王宮的大門前,不知何時已經搭好了一個三尺高的木蓮花臺,上面跌伽坐着一名披灰色袈裟的光頭老者。
此刻,這名老者正微微瞌目,手中持着一個木魚,正在那裡低聲誦唸經文。當他念完了一段之後,便捻起小錘輕輕的敲擊一下木魚,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顯得很有節奏和韻味。
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名老者誦唸經文的聲音雖然很小,但只要進入了廣場的百丈範圍之內,他口中任何的話語聲卻都能夠清晰可辨的進入耳中。
至少,李森見到了這名袈裟老者之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動容之色。
此人靈力凝而不發,靈壓雄厚之極,起碼也是元嬰中期的修爲。光從他輕描淡寫的一開口,就能瞬間傳音到整個廣場的實力看起來,此人實力至少不弱於魏如龍和簫鳳鳴。
李森是真沒想到,在這種偏激荒蠻之地,竟然也能見到修爲境界如此之高的僧侶。
此刻的廣場上,稀稀拉拉的已經坐了大概五、六十人,陸陸續續的還有苦行僧正從樓蘭古城的各處朝這裡趕,遠處還能隱約看到滾滾沙漠之中,也尚有一個個的苦行僧正日夜兼程的趕赴這裡。
估計等到講壇大會真正開始進入狀態的時候,這個廣場八成是要坐的滿滿當當。
心中稍稍感概之後,李森便在廣場之中隨便找了個偏僻一些的空位,便直接盤膝坐下了。
而此刻,耳邊的經文誦唸聲再度響起。
“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佛告須菩提……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衆生,滅度一切衆生已,而無有一衆生實滅度者……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
唸誦經文之聲,溫和平緩,猶如智者在耳邊娓娓道來,同樣是一種經文,在他口中念來卻別有另外一種韻味。
一時間,李森也神色漸漸平靜寧和了起來,靜靜的開始凝神聽講起來,揣摩領會經文的各中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