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間變得極爲尷尬。
爲了緩和這種尷尬的氣氛,李森準備利用剛剛得到的那套儒門法器,稍稍轉移一下這些人的注意力。
“萬物皆有靈,萬般皆造化。”
李森取出了那套‘筆墨紙硯’,在面前一個石臺上完整鋪開,然後鉤墨揮毫,在一張‘雪素紙’上寫了一個‘靈’字。
只見石臺上的白紙黑字,在李森揮毫收筆之後,竟然散發出了一股極淡極淡的金芒,好似內中蘊有靈性一樣。
“在儒家思想中,認爲天地萬物皆有規矩可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仁義禮智信,恭廉孝儉讓,概莫能外。因此,天地是規矩,萬物是規矩,一個字亦是規矩。”
李森伸出手來,朝着那個‘靈’字遙遙一指,口中緩緩念道:“不可內於靈臺。不可入於靈府。”
話音落畢,那個‘靈’字竟然金芒一閃的消失在了紙中,下一刻,李森的身上竟然多出了一層極淡極淡的金芒來。
李森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靈臺、靈府,概指‘心’。那個字本身就帶有法力,我頌詠儒門真言,以儒家浩然之氣催動,這個字就化作了‘護心符’,作用在了我的身上。算是一種對我等有益的增益狀態。”
見到此幕,一旁的一名中年苗疆長老忍不住問道:“這不就跟‘符籙師’所製造的靈符,效果相接近了嗎?”
“非也。”
李森輕笑道:“符籙師所製造的靈符,乃是依照着陰陽五行、易數經緯這些先天規則,製作出的‘後天靈符’,本身蘊含有一定的法術之力。一般而言,只要有法力都能夠將之催動。而剛纔那個‘護心符’的效果,卻只能作用於儒門修士自己。”
那名苗疆長老驚訝道:“只能作用於自己?”
“不錯。”
李森點了點頭:“表面上看,‘護心符’是由一個‘靈’字發動的,但實際上無論是‘靈’那個字,還是後來的‘護心符’效果,都是由浩然之氣催動出來的。這種寫字的行爲只是增幅了這種效果而已。”
那幾名苗疆長老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臉茫然之色,顯然是聽不明白的樣子。
李森嘆了口氣:“那我說的簡單一些,你可以理解爲‘護心符’之所以產生效果,乃是儒家修士自我催眠之後,身體所發生的變化而已。”
“自我催眠!?”
這幾個字,那些苗疆長老顯然能夠明白,但很快的,他們就有些難以理解了。
“如你所說,儒家修士的所有法術,都是通過自我催眠釋放出來的?”那名苗疆長老滿臉詫異之色。
“我那樣說,只是一種形象的比喻罷了,實際上,當然沒有這麼簡單。”
李森嘆息了一聲,道:“儒門修士的功法,還有他們日常的修煉,跟我們道家修士大有不同,跟佛門修士亦是大相庭徑。儒門修士平日裡沒有打坐練氣的習慣,也沒有拜佛唸咒的傳統,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合乎規矩,符合禮儀。無論是日常背誦經典,還是四處探究真理,都是爲了培養他們自身的浩然之氣。”
苗疆長老繼續問道:“那浩然之氣到底是什麼東西?”
“浩然之氣摸不着、看不見,卻又確實存在。你可以理解爲‘規則之力’,又或者是萬界之中普遍存在的界面之力。按照儒家的理論,浩然之氣如果達到一定程度,就能夠引發天地的感應,進而影響世間萬物。因此,浩然之氣有多強,儒家修士所能動用的規則之力就有多少。據說當年最強的儒門聖賢,掌可覆天地,手可摘星辰,端的是強悍之極,世難匹敵。”
李森繼續解釋道:“因此,所謂的浩然之氣,就是規矩。儒門修士循規蹈矩,爲的就是儘可能的迫使自己接近這個世界的真理,從而掌控這個世界的規則。”
聽到這裡,那幾名苗疆長老均是悚然動容。
“以前老是隻聽說儒家修士如何如何,從來都沒有弄明白‘儒學’到底是什麼東西。如今聽李道友一言,我等豁然開悟,這才明白儒家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修真之士!”
李森啞然笑道:“想要搞明白世間的一切真理,掌控所有的規則,談何容易!尋常的儒門學者,充其量也就是掌控世俗世界的朝堂,玩弄政治罷了。真正能夠洞察真理、學究天人的大儒,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一個呢。”
巫長老之前一直沉默,此刻終於開了口:“你不是沒有修煉儒門功法嗎?怎麼也會使用儒門的法術?”
李森解釋道:“前段時間,我曾經詳細看過一遍儒門的入門功法‘三字經’,因此掌握了一些儒家功法的運轉法訣。因此,以此法訣驅動儒門靈器,施展幾個低階法術還是行有餘力的。”
“哦,那個‘護心符’就是低階法術?”巫長老看了李森一眼,頗有懷疑之色。
李森點頭道:“儒家修士講究先人後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因此剛入門的許多低階法術,都是跟自身有關的,類似‘護心符’的這種法術。對了,除此之外,這幾件靈器還有一個有趣的玩法。”
說着,李森再度飽蘸了墨水,然後再度對着那張雪素紙上揮毫而去。
這一次,李森沒有寫字,而是畫了一隻麻雀。
當李森停了筆之後,當即就俯下身來,對着那隻麻雀吹了口氣,道了聲:“去!”
話音一落,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原本停留在那張紙上的麻雀,竟然真的一個轉身,從紙上一躍而起,然後撲閃着翅膀一飛而去了。
見到此幕,場中的那些苗疆長老又是嚇了一跳。
不過,那隻通體墨色的麻雀沒能飛出去多遠,大概飛了二十多丈後,就在太陽的炯和光芒之中,春陽化雪一般的緩緩潰散掉了。
即便如此,那些苗疆長老也紛紛嘖嘖稱奇,注目連連。
就連從半個時辰之前,就一直神情低落,垂手站在李森身後的南歆,此刻都忍不住的擡頭多看了兩眼。
李森輕笑道:“這就是這套儒門靈器的玄妙之處了。筆墨紙硯均是靈器,無論是用之寫出來的、還是畫出來的,都附有靈性,因此可以短時間的驅動,使之變成活物一樣的存在。這一類的神通,在儒門修士之中也算是一共獨立的特殊職業,叫做‘畫師’,跟道家的‘符師’、‘丹師’、‘陣師’差不多。只不過,最近幾萬年來,這個職業已經漸漸泯滅了。因爲很少有人能夠畫出真正有靈性的生物,就比如李某剛纔所畫的麻雀,看似會飛,實則只會撲閃翅膀罷了,並無任何的靈智可言。”
聽到此言,那些苗疆長老面面相覷。
南歆卻若有所思的低聲道:“我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曾經聽祖母講過一個故事。故事中說,很久遠很久遠的時候,曾經有一個神仙一樣的人物,叫做神筆馬良。他有一支十分神奇的筆,無論畫什麼,都會變成真的從紙上、牆上出現,極爲奇妙。我小時候,還真的渴望過擁有這樣的一支筆,可後來慢慢的大了,就知道這只是一個騙人的故事。但是……”
說到這裡,南歆看了李森一眼:“但是如今聽起來,或許這個故事真有一定的真實性?”
“呵呵。”
李森卻只是呵呵一笑:“或許你小時候朝思夢想的那支筆,如今就在這個秘境之中呢?”
此言一出,那幾名剛剛平復下心情的苗疆長老,不禁又是一陣躁動。
就連南歆自己,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也放出了奇特的光芒,好似頗爲渴望那隻‘神筆’一樣。
只不過,很快的南歆就苦笑了一聲。
“師父又何必撩我心絃?似那種傳說中的神筆,即便是真的存在,恐怕也都已經被人攜帶到上界去了,哪裡還會留在人界?師父,我只求你將那套‘筆墨紙硯’贈給我吧。這樣一來,我以後再有什麼不開心的時候,異想天開的時候,也可以隨手畫一些東西,聊作藉慰。”南歆看着李森說道。
“你我之間何須客氣,想要的話,拿去便是。”
李森十分大方的將筆墨紙硯盡數收起,裝在了一個銀色儲物袋中送給了南歆。
南歆接過了儲物袋,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師父,你對我真好。以後我萬一對你產生依賴的話,怎麼辦?”
李森聞言一愣,但想了一想之後,李森還是回答道:“雖然我這個師父只是暫時的,但只要我還是你一天師父,就一定會幫你、護你一天。日後即便不是,你有困難也可以來找我。李某還是那句話,能幫則幫,定不推脫。”
南歆聞言,雙目微微泛紅,卻也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終於將所有的心事都放下了。
“師父,您真是一個好師父。日後若是有人能夠真正成爲你的徒弟,那麼一定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不過,即便日後不能師徒相稱,今日有您的這一句話,我也已經滿足了。”
李森聽到這話,不禁摸了摸鼻子:“南姑娘如此過譽,真令李某汗顏。不過,你又何必如此傷感?”
“她歸根到底,也還只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罷了,如今心中的某些幻想徹底被人打破了,會如此傷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旁巫長老卻惡狠狠的瞪了李森一眼,說出了這麼一段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