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城市，忽然靜止的空間。
美因塔頂樓觀景臺上，吳前心中忐忑，他從萬惡之源系統剛纔的話中聽出了一縷情緒波動，按照他的分析，那種情緒好像是淡淡的……失落？
吳前不知道萬惡之源系統具體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但可以肯定絕不是和自己在同一維度的生命體，在從前的交流之中很少流露出情感，爲何這一次有失落的情緒，讓他費解。
似乎也不需要吳前說什麼，萬惡之源系統接着說道：“你生活的變化，你心理的改變，你對金錢財富的看法，讓我非常感興趣。最初的你，得到財富之後的你，現在的你，各方面發生了非常大的轉變。”
像是一種陳訴。
吳前靜靜的聽着萬惡之源唸叨，他心裡很緊張，不知道對方到底要表達什麼，自己當然有變化，而且變化可不小，但他不敢肯定自己的變化一定就是萬惡之源系統滿意的變化。
萬惡之源系統也不盼着吳前說話，他繼續說道：“變化還在繼續，真想看看接下來你的思想會變成什麼樣，可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觀察。”
“我要走了。”
聽到這裡，吳前猛然明白萬惡之源系統話語之中那一抹淡淡的失落究竟爲何，但同時在心中出現了更大的疑惑，他脫口問道：“走……走了？老萬，你要去哪兒？”
“嗬嗬，我要去哪裡？你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了好奇……我能感知到你對我有一種排斥的心理，似乎源於隱藏在你心底一種叫做不安的情緒，我走了，你難道不是應該開心嗎？”
萬惡之源問道。
吳前沉默了，因爲萬惡之源說得非常非常對。
不安的原因很簡單，害怕失去，從未得到和得到之後失去，是兩回事，完完全全的兩碼事。
吳前心中經常試想，如果萬惡之源系統將給予他的所有都收回，自己回到剛畢業走出校門的那種狀態，會怎麼樣。
如果沒有經歷幾個月的這一切，自己會安安穩穩找份工作，日復一日朝九晚六，能不能找到媳婦聽天由命，大概率會庸庸碌碌聊此一生。
但是在經歷了這一切，看過世間繁華，享過榮華富貴之後，再回到當初，心態還能如剛踏出大學校門那般平和嗎？
不能……斬釘截鐵的回答，不能！
正如萬惡之源系統所說，他的離開應該值得自己開心，可吳前不知道爲什麼，那種預料之中的開心並沒有到來，反倒是不安的情緒依然存在，很奇怪。
萬惡之源提出問題，也不打算讓吳前回答，因爲他知道答案，沒有等着吳前繼續思索，他接着道。
“我用人性七宗罪考量你的行爲，很顯然，你並不是很合格，但卻也有屬於你自己的光輝點，或許這就是人性的魅力……我要走了，走之前我決定最後再給予你一筆財富。”
話音落下，數秒之後，渾厚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走了，小傢伙，放下你心中的不安，好好的享受吧……後會無期……無期……期……”
呼……
一陣風吹過，將腦海中最後一縷聲音帶走，周圍的一切變回了正常的模樣，遠處街道上的燈光會閃動了，車輛恢復了奔馳，外界的聲音回到了耳中。
全部恢復了正常。
吳前心中巨震，萬惡之源系統的強大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衣兜裡手機在不停的震動，他沒有去摸手機查看萬惡之源系統最後給予他的財富到底有多少，如今他對財富的渴望已經遠不如當初。
“璐璐，你怎麼樣？”
吳前抓住姚昕璐的雙臂，認真的檢查，害怕時間定格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姚昕璐被吳前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眼中帶着不解，問道：“什麼怎麼樣？”
這是姚昕璐第一次被吳前給弄懵了，完全搞不懂出了什麼狀況，之前不是在討論“幸福”與“不幸”嗎？能怎麼樣……
按照一定方位站在四面八方的保鏢們也被BOSS的異常舉動搞蒙了，大家互望，眼中滿是問號。
吳前仔細的看了看姚昕璐，發現沒有任何異樣，鬆開手掌，揉了揉臉頰，十分不自然的笑道：“從這裡看法蘭克福的夜景，感覺怎麼樣？”
姚昕璐心裡話，如果你之前要問的是這個問題，我從這裡跳下去……
“很不錯，只是有點累，想休息了，你呢？”
姚昕璐其實根本就不累，但她感覺吳前的狀態出了問題，所以找了個理由回別墅。
愚蠢的女人拆男人臺，普通女人懂得如何下臺，聰明的女人幫男人搭臺，很顯然，姚昕璐屬於聰明的女人。
吳前忙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夜風有些冷，臉都吹木了，美景也看過了，我們回去吧，還是有壁爐的屋子舒服。”
說罷，吳前拉住姚昕璐的手，朝着直升機走去，心神不寧的模樣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十來位保鏢的神情均十分凝重，他們從未見過BOSS如此心慌的神情，一個個如臨大敵，精神高度集中。
姚昕璐在吳前的側後方仔細認真的看着他，心中填滿了問號，在她看來，短短數秒時間，吳前的狀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讓她感到無比詫異。
吳前的確不在狀態，怎麼可能在狀態。
賦予他海量財富的那個老萬，莫名其妙說走就走了，本應高興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財富被收回，不知爲何讓他心中更加的不安了。
這種不安有別於之前的那種不安。
之前的不安很簡單，只是害怕失去，但現在的這種不安就複雜了許多。
在此之前，吳前將萬惡之源系統看作戴在頭上的緊箍，他時刻提醒自己，如果做了太離譜的事情，要飽受緊箍咒的痛苦，雖然心中時而不安，至少對自己起到了警示作用。
久貧乍富的情況下，如果沒有外力的控制，膨脹纔是自然的發展。
吳前深知自己在擁有了鉅額財富之後還能儘量循規蹈矩，萬惡之源系統的警示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今緊箍被摘，意味着就算完全放飛自我，也再也沒有任何挾制，什麼七宗罪，去特麼滴，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坐在直升機上，吳前透過舷窗看向遠處天空，有被害妄想症的他在想。
“老萬很有可能只是虛晃一槍，讓我以爲他走了，想要看我毫無忌憚之下最真實的變化，唔……是不是盼着我就此沉淪墮入財富的深淵無法自拔？”
這一次的心中自問，沒有任何聲音來回答，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從市區回到林中別墅不過也就二三十分鐘，短暫的時間裡，吳前什麼都沒有思考明白，腦子裡亂亂的。
直升機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出他的狀態十分不對，就好像BOSS在美因塔上忽然接受到了外星神秘信號一樣，恍恍惚惚，沒有人敢說什麼。
回到別墅，吳前從酒櫃之中找到一瓶伊貢·穆勒酒莊釀造的雷司令葡萄酒，他迫不及待的打開酒瓶，噸噸噸倒入酒杯之中，接着仰脖豪飲，將大半杯金黃的葡萄酒倒入肚中。
伊貢·穆勒酒莊比起滴金酒莊的名頭絲毫不弱，大半杯一下就喝掉至少一萬歐元。
美酒入喉，一抹冰涼順着食道進入胃中，吳前的心緒得到了一定的平復。
喝完酒之後，吳前走到露臺上坐到了離開之前的那個躺椅上，仰望着滿天繁星，儘量放空心靈，不再去瞎琢磨萬惡之源離開的事情。
“不管老萬的目的是什麼，是真的走了也好，還是隱於暗處也罷，都不應該對我造成影響，我已經有自己爲人處事的原則，不要因爲任何外物而改變。”
吳前盯着斜上方那顆最亮的星星，心中自語。
“他在，或者不在，我就是我，我有我自己的思想，做自己是最重要的！”
“對，就是這樣！”
想到這裡，吳前霍然起身，走進臥室的浴室洗了個澡。
房間裡當然不是吳前一人，姚昕璐坐在牀邊的沙發上看着吳前喝酒，去露臺，又從露臺回來去浴室，對方好像沒有看到她一樣，她也沒有出聲打攪吳前。
當吳前洗完澡裹着浴袍再次回到臥室，姚昕璐感覺吳前的狀態好多了，她淡笑道：“我也去洗個澡，你要累了就先睡。”
累了，先睡，不累的話呢，不累就等她一會兒。
吳前笑着點了點頭。
當姚昕璐洗完澡出來，發現吳前已經睡在牀上，呼吸均勻，顯然已經睡着。
第二天早上，林中的鳥鳴將吳前喚醒。
一夜過去，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成了過往雲煙，吳前的心情得到了極大的恢復。
“睡得好嗎？”
一道問候從枕邊傳來。
吳前轉過頭看向近在咫尺精緻的臉頰，伸手捏了捏姚昕璐的鼻子，笑道：“昨晚還想着等你來着，結果你洗太久了，等着等着睡着了，真是可惜。”
姚昕璐沒有矯揉造作故作姿態，她撩了一下長髮，道：“新的環境，衛浴用得不是很習慣，所以久了一點。”
她昨天晚上洗澡的速度是近些年來最快的一次，只是再快，也沒有快過吳前入睡的速度。
“嘿，沒關係，來日方長。起牀，看來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吳前坐起身，看着照射在牆壁上的淡淡日光，拿起手機朝衛生間走去。
坐在馬桶上，吳前摁亮手機，乍一看，信息加郵件七八條。
逐一細看，原來是他名下每一家銀行賬戶的存款數額都有了驚人的變化。
德國、瑞士、盧森堡、荷蘭、英國、瑞典還有米國，一共七家銀行，每一家銀行的餘額都有大幅度的增長，先不說多少，數字非常奇怪。
以往，萬惡之源給予吳前財富都是整數，但這一次不同，就好比盧森堡國際銀行，賬戶餘額增加了十二億六千三百……精確到了小數點後面兩位。
不止是盧森堡國際銀行，其他銀行也是如此，只是數額多少不同，但都是精確到了小數點後兩位。
這些銀行裡面，瑞士、德國和英國三家銀行增加的數額相當可觀，尤其又以瑞士銀行爲最，增加了三百多億歐元。
“老萬換套路了？看看加起來是多少……”
錢多錢少吳前已經不是多麼的在意，他現在想要搞清楚另外一件事。
吳前認真的翻看一條條信息，一封封郵件，拿出計算機認真計算，最後得出來的依然不是整數，不算億後面的零頭，一共增加了九百六十億歐元。
“這些錢……怎麼不像是老萬憑空製造出來的。”
吳前打開德國商業銀行的手機端，看着紫金色的訪問頁面，心中尋思。
從前，吳前一直以爲萬惡之源給予他的財富是憑空製造出來的，但從這一次的情況看，似乎並非如此！
“難道說這些錢本來就是銀行裡的？”
吳前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想到這裡，吳前摁了摁馬桶邊的鈕，走出衛生間，道：“璐璐，你說銀行裡面會不會有那種，就是那種……儲戶已經忘記，或者儲戶已經不在世，但還有存款在銀行的情況？”
姚昕璐正在喝水，她不知道吳前爲什麼要問這個，但那不重要，她答道：“你說的應該是無主存款吧，當然會有。”
“那種存款會很多嗎？”吳前追問道。
姚昕璐放下水杯，想了想，道：“那就要看銀行的情況了，有些銀行成立的年頭短，無主存款自然也就不多，但有些銀行已經運營了幾個世紀，無主存款的數額難以估算。”
吳前感覺已經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他接着問道：“那你覺得德國商業銀行和盧森堡國際銀行相比，哪個的無主存款多？”
姚昕璐微微蹙眉，一晚上過去，本來已經恢復正常的吳前怎麼又神經兮兮了……
“你說的這兩家銀行情況有點特殊，不適用於剛纔我說的‘年頭長短’先決條件，盧森堡國際銀行成立於1856年，德國商業銀行成立於1870年。
但這兩家銀行的體量差距非常大，考慮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緣故，我估計德國商業銀行的無主存款應該會比盧森堡國際銀行多很多，相差五倍、十倍、二十倍都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