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胥大勇的通報之後,水利部的喬副部長立刻組織了專家組往紫坪這邊趕過來,大概在明天上午會到。
胥大勇隨後讓通訊員通知段和文,立即組織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打通到大壩的這一段道路。務必在明天上午之前保證水利部的專家能夠通過臨時通道直接到達水庫大壩。同時這段臨時通道也可以保證後續部隊向影秀進發的暢通無阻。
做好了這些佈置之後,他們這支先遣隊分乘兩艘快艇通過水路向震中影秀鎮繼續前進了。事實證明,雷濤的估計錯了。從紫坪大壩往影秀鎮去的這段水路並不平坦。走過一段寬闊的水面之後,水面變得狹窄了起來。
大雨引發的山洪沿着兩岸注入之後,水面上不時出現一股股的激流,伴隨這這暗流的還有那些滾落的巨石激起的巨浪。而且水面上的濃霧讓人的視距大大的縮短了,船隻行進的速度只能放慢了下來。
沿岷江逆流而上的衝鋒舟,彷彿巨浪中的一片樹葉。一塊小卡車大小的石頭滾了下來,緊接着又是一塊。巨石激起的巨浪,把快艇猛地被捲進了漩渦,雷濤所在的快艇一下子不見了。迷霧中,胥大勇根本看不到另一條船,他的身上已經被溼透了。
同樣渾身溼透的掌舵兵望着胥大勇……
“看我幹什麼!所有人扶穩船舷,全速前進!”胥大勇雖然也擔心着雷濤和其他士兵的安全,但他們不能在這裡停留,只能繼續前進,衝過這段激流區。
江風迴盪在峽谷,吹得人眼都睜不開。雷濤緊貼在衝鋒舟上,細細搜尋着前進的方向。剛剛他們被漩渦卷的掉了個頭,等到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和胥大勇的船拉開了距離。
一個接着一個的險灘。快艇一次次衝向波峰,又一次次跌入浪谷。在雷濤的引導下,他們這艘落後了的快艇很快就衝過了迷霧,趕上了胥大勇他們。
兩艘快艇重聚之後,胥大勇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不過此時,他的心裡卻還是非常沉重的,雷濤他們都不知道,胥大勇在出發前得到的消息,此次地政已經造成了將近一萬兩千人死亡,而這還只是外圍的初步統計。
作爲震中的影秀鎮,傷亡損失會有多大?
他都不敢多想,只能一聲聲地催促着“快點……再快點……”
過了一會兒,在他們眼前出現了一片望不到頭的亂石灘,徹底擋住了快艇的去路。胥大勇當機立斷地下令棄舟上岸。
“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路來,纔是真正的軍人!”胥大勇站在隊伍的最前面鼓勵着艱難行進的士兵們。
上岸之後,他們才發現,這最後五公里,根本就沒有路。眼前一座連接兩山的橋也一斷兩半,懸在離水面二三十米的地方。
看着這斷橋,所有人都滿臉失望地怔愣着。雷濤從一個士兵肩上拿下了一條繩索,掛好了之後直接順着橋墩下去了。
看着雷濤的動作,胥大勇低喝了一聲:“下!”
他第二個下去了。士兵們跟着一個個順着橋墩滑下後,又攀上上懸崖。
泥石流早已湮沒了懸崖上的路面,有的路基整段整段地被塌下的山體推進了江中。同樣也是偵察兵出身的胥大勇在巨石的縫隙中穿梭着,他和雷濤兩人一前一後引導着隊伍向前進。
暴雨中,餘震引起山體
不時抖動,搖搖欲墜的石頭隨時可能滑落。他們這支隊伍一個個間隔一段距離的貼緊着懸崖緩緩地向前行進着。雷濤面前的一個小戰士腳踩到了一塊石頭,腳下一滑……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雷濤一把將他死死拽住。穩住了身形之後,雷濤單手將那小戰士提溜了上來。
“別怕!沒事的……”雷濤寬慰着驚魂未定的小戰士時,他看到整個隊伍都站在原地,一雙雙眼睛都驚愕地盯着他們兩人。
雷濤剛剛的行動,在這些戰士們看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胥大勇在隊伍的前面看着這一幕,同樣被雷濤的能力所折服。
“紅星大隊出來的,個個是兵王啊!這樣的兵,要是在我手下絕對不會放他離開部隊!”胥大勇不由得對雷濤的上級心中腹誹了起來。
在這無人的深山,在這沒有道路的道路上,將軍和士兵互相攙扶着,鼓勵着,溫暖着。山崖上,那艱難躍動的迷彩劃出了一道生命的綠色,向着遠方,向着人們牽掛的地方,蜿蜒推進。
5公里的路程,又整整走了兩小時。
胥大勇和小分隊抵達影秀鎮的時候,時鐘指向了20:15。
當他們看到第一個活着的人時,是一個抱着孩子坐在廢墟上木然出神的中年婦女。
“大嫂!大嫂!”馬宏義叫了兩遍,那婦女都沒有迴應。
馬宏義準備上前的時候,雷濤一把拉住了他:“那孩子已經死了……”
聽到他的話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彷彿睡着了的孩子。這孩子躺在女人的懷裡一動不動,真就像是熟睡着一樣,可仔細看看的話,不難發現,這孩子的半邊腦袋已經敞開在外邊了。女人身上除了鮮血就是灰土……
這第一幕慘狀,讓小分隊的所有人心裡都沉甸甸的。
他們入目之處,除了廢墟還是廢墟。也只有這些一排排緊挨着的廢墟才讓這一片地方體現出了和荒野不一樣的地方。看着這些殘垣斷壁,根本無法想象這裡往昔的熱鬧景象。
“找找當地政府部門的人!瞭解一下傷亡情況!”胥大勇下了個命令。
二十多分鐘後,他們見到了一個身穿警服的男人。
“胥軍長,我是影秀鎮派出所副所長賀保東……”聽着賀保東的彙報,胥大勇的雙眉緊鎖。
影秀鎮九個行政村,常住人口12000人。他們現在所在的鎮政府所在地老街,常住人口5000多人,初步統計有將近3000人被埋在了廢墟之中,死亡人數現在還沒有統計。不但如此,影秀鎮因爲緊鄰江堰市,此地一直都是風景旅遊區,除了常住人口之外還有爲數不少的旅遊者。這樣一來真正的受災人數就更無法統計了。
胥大勇一邊用海事衛星電話向上級報告災情,一邊指揮部隊迅速展開救援行動。
這些軍人的到來,很快就引起了那些受災羣衆的注意。人們紛紛找到他們,向他們述說自己家親人被埋壓的情況。看着他們那求助的目光,士兵們一個個都像不要命似的,冒着餘震的危險連夜開展救援行動。
“大軍來了,我們有救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緊緊地握着雷濤的手說道。
老人的告訴雷濤,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影秀鎮中心小學。老人是中心小學的
退休老教師,名叫伍恩茂。地震的時候,他在自家場院上餵雞。當劇烈的震動漸漸停止之後,他第一時間跑到了學校。
他的兒子是接他的班在中心小學教書的。
“求求你們,趕緊救救孩子們!”伍恩茂情緒激動地說道。
雷濤看了看廢墟上打着手電找人的羣衆,對老人說道:“大爺,您先離開這兒吧!我們馬上救人!”
就在這時,一箇中年男人在不遠處的廢墟上大喊了起來:“快來人!這裡有個活的!”
聽到這聲音雷濤也顧不得安頓老人了,他立刻招呼了兩個戰士往那邊跑了過去。
“是伍老師!”這個中年男人有些激動地說道。
雷濤循着手電光看到了一塊預製板下面冒出來的一個腦袋。這個腦袋滿是灰土,他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不過看他喘息的樣子,說明這人的確還活着。
這個被壓的伍老師所幸壓住他的預製板,被另一塊建築構件頂住了,兩塊構件之間有一個高十幾釐米的縫隙。他應該只是被卡住了!
“當心點,把他挖出來!”雷濤對身邊的兩個戰士說道。
兩個戰士用手搬開了其他的磚石碎片之後,雷濤找到了一個抓手的地方,用力一擡。那塊預製板鬆動了一些。
兩個戰士立刻找了些構件從鬆動的地方塞了進去將這條縫隙頂起了幾釐米。
“伍老師,你試着動動腳!腳能動嗎?腳上有沒有東西壓着你呢?”雷濤跪下去湊在伍老師耳邊問道。
“沒有……我感覺身上輕鬆了不少。”伍老師的迴應讓雷濤很是欣喜。
他立刻說道:“把他慢慢地拖出來……慢一點!”
這是雷濤參與救援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倖存者。他剛剛將預製板頂起之後,這個伍老師感到身上輕鬆了。這說明,他和廢墟之間已經脫離了接觸。
果然,兩個戰士輕手輕腳一點點的拖動,讓伍老師的大半個身體已經出來了。就在伍老師兩隻腳即將出來的時候,雷濤猛然間衝過去一把把他拖了出來。
站在旁邊的那個中年人,朝着雷濤怒喝了一聲:“你幹什麼……”
剛開始的時候雷濤還在一邊讓戰士們小心一點,動作慢一點,就怕伍老師有骨折現象,劇烈的搬動也許會讓他受到二次傷害。可現在雷濤如此劇烈的拖拽……這中年人自然是非常不滿的。
可就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大地有一次的開始抖動起來了。
“轟隆”一聲,保持着脆弱平衡的那條縫隙消失了,那塊預製板整個壓到了地面上。可以說雷濤剛剛要是動作慢一點,也許伍老師的雙腿就沒了!
餘震讓救援行動停了一會兒,震動消失之後,廢墟上再次晃動起了一道道手電光。
“對不起,剛剛我……”那個中年人轉頭對雷濤道了個歉。他剛剛的怒喝大家都聽到了,而事實也已經說明了,他的確是錯怪了雷濤。
雷濤擺了擺手說道:“沒什麼的,我們繼續救人吧!”
“孩子!這裡有個孩子!”又一聲呼喊響起,雷濤和那中年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趕了過去。
那一束束在夜色中晃動的微弱的手電光,成了災後影秀的生命之光。這一夜,小分隊從廢墟中扒出了9名羣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