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濤接二連三的站在茂源集團的立場上向盛萬林提出問題。這些問題對於盛萬林來說倒不是那麼難接受的。事實上，盛萬林出任省長之後，就對西川省屬的幾家大型企業做過專項調研。
他發現了一個共通的問題，那就是這些企業都存在着企業官僚主義的通病。說直白一點就是這些企業事實上並沒有完全擺脫過去計劃經濟體制中積弊已久的那些毛病。
由於是省屬的國有企業，企業的領導班子大多是在行政命令下組建而成的。很多領導都有着不小的行政級別，有的還是從黨政系統轉到企業系統的。這些人大多沒有現代企業管理的理念，從思想觀念上就落後於這個時代。這也是很多國有企業止步不前競爭力薄弱的主要原因。
盛萬林自從發現這些問題之後，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在這些國有企業之中建立現代化企業管理制度。他的這些思考今天卻在和雷濤的一問一答之中得到了答案。
以職業經理人爲主體建立企業領導層，國資委代表作爲董事會成員參與企業大戰略的決策。國有企業的股份制改造不能僅僅停留在形式上，而應該從根本上去除以官僚行政體制爲模板的舊有企業管理體制。
當他發現了雷濤向他提出的這些問題實際起到的作用是讓自己原本心裡面已有的思路歸攏成型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國有企業改革方案的時候，他徹底震驚了。
陸曾泰其實早就看出來雷濤的用意了。
盛萬林用一種驚訝中帶着欣喜地目光看着雷濤的時候，陸曾泰笑着說道：“萬林省長，你是不是覺得很神奇啊？”
聽到他的話，盛萬林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只是點了點頭。陸曾泰哈哈大笑道：“這小子就是那麼神奇呢！他一邊是幫你理清了思路，另一邊也是在用這種方式向我老頭子證明，出手增持川西飛機並不是一樁虧本的買賣！”
陸曾泰的話似乎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如果盛萬林能夠以川西飛機作爲他國企改革的試點，那麼茂源集團就會配合他把這個爛攤子收拾起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針對川西飛機目前所出現的股價暴跌的情況，茂源集團董事會已經進行過討論了。不少人都認爲這是個機會，可以以比較低的價格入主川西飛機，不但能夠穩住股市，也能夠讓茂源集團在飛機制造領域有所突破。
但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川西飛機公司內部管理體制上存在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根本性的解決，那麼茂源集團的出手，也僅僅只能是幫着穩定一下股價，順帶做一波短線莊家而已。
但盛萬林的這次來訪，特別是他和雷濤在陸曾泰面前這一問一答的最終結果，讓陸曾泰心裡有了底。如果茂源集團入主川西飛機，完全可以按照現代企業管理制度來更新領導層。那些帶着行政級別的企業領導，如果不適合繼續留在公司裡，他們也有權利請西川省政府將這些“企業官老爺”請出去，換上職業經理人團隊來管理企業。
得到了這樣的承諾之後，陸曾泰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盛萬林了。
和盛萬林聊了一會兒之後，盛萬林和雷濤準備告辭的時候，陸曾泰突然說道：“
雷濤，你先留一下，我老頭子有些私事想和你聊聊。”
聽到這話，雷濤自然就不能走了，盛萬林也沒有理由留下來聽他們談私事。
送走了盛萬林之後，陸曾泰領着雷濤到了後堂。走進這間不大的房間之後，雷濤赫然看到了陸宋元的遺像，他的照片鑲嵌在黑色相框裡掛在一面牆上，和他在一起的還有陸曾泰的父兄母親等故世的族人。這裡竟然是陸家祭拜亡人的所在。
對於爲什麼老爺子會帶他來這裡，雷濤雖然有些不解，但他還是取了一炷香點燃了之後拜了拜陸宋元，然後才插進了香爐。
陸老爺子在一旁看着雷濤自發的祭奠他孫子，心裡也寬慰了不少，但表情還是平靜如常。
“雷濤，來……坐吧！”陸曾泰將雷濤請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坐好，兩人就隔着一張茶几並行而坐，雷濤知道老爺子應該是有比較私密的話要對自己說，遂端正坐好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雷濤，宋元已經去世快兩年了……”陸曾泰一開口就提到了陸宋元，雷濤的心裡“咯噔”一下。
他從凌霜那裡得知目前有一些關於他和紀嘉的傳聞。這些傳聞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是誰在傳播這些傳聞，他並沒有讓凌霜去查。但他知道這些傳聞已經在某些特定的人羣中有了很大的市場。
茂源集團董事會中的一些人就在私下裡議論這些事情。雖說當初陸宋元和紀嘉結婚的時候，簽過一張婚前協議，彼此的經濟互相獨立，各自放棄對對方財產的繼承權。但紀嘉和陸宋元還有個兒子——陸宏濤。
雖然由於陸宏濤年紀還小，陸宋元名下的那些財產都是由陸宋元之父陸仁德掌管着的，但只要陸宏濤長大了，這些財產早晚是要歸到他名下的。
陸宏濤是紀嘉和陸宋元唯一的“兒子”。有人擔心陸宏濤繼承財產之後，紀嘉和世紀地產會利用這個關係染指茂源集團的經營和管理，這也是很正常的。雖然雷濤和紀嘉已經就這個問題達成了共識，但外人並不知道。
現在炒作雷濤和紀嘉的“私情”，也許就是爲了這個事情在做提前伏筆。雷濤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刻意避免和紀嘉一起出現在陸家的。
但現在陸曾泰提到“陸宋元已經故世將近兩年了”這個話題，他是什麼意思呢？
雷濤並沒有接老爺子的話茬，他只是平靜地聽着。
“宋元之死，對於我和陸家來說都是一個重大損失。陸家的子孫之中沒有比他更適合繼承我的衣鉢的人了。可沒想到還是……老頭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感受，我相信你應該能體會得到的。”陸曾泰說道動情處，語音幾乎有些哽咽了。
雷濤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宋元兄之死，我時刻沒有忘記。熊澤賀太郎和他背後那個神秘的組織，我也一直在做着調查……”
“不用了……雷濤，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陸曾泰的話，讓雷濤吃了一驚！
他沒想到陸曾泰今天找他來竟然是勸他放棄對陸宋元之死的追查……這不合情理啊！
陸曾泰看到雷濤面露詫異的表情，淡淡
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人老了，很多事情都看開了。宋元的死，直接兇手你也都替他除掉了。這也算是能告慰他的在天之靈了。活人總比死人重要吧！”
雷濤聽了他的話還是有些困惑，什麼叫“活人比死人重要”，活人指的是誰？
“雷濤，最近我聽到了一些關於你和紀嘉的傳言……不，你不用解釋，先聽我把話說完。”陸曾泰的話一出口，雷濤剛想解釋，可一下子又被老爺子打斷了。
雷濤只得繼續聽下去。
陸曾泰幽幽地說道：“其實宋元和紀嘉本來就只是兄妹之情，他們的結合多半還是爲了哄我這老頭子開心，還有紀嘉她母親的那份遺囑……這些我都清楚。紀嘉這孩子命苦啊！嫁給宋元之後，我就沒見她笑過幾回，宋元也一樣，夫妻兩人常常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業，聚少離多的……”
雷濤聽着陸曾泰的這些話，心裡不由暗暗地感嘆。人們常說“人老成精”，這老爺子真真的就是這樣的例證，什麼東西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啊。
“宋元死後，我感覺紀嘉就更苦了，年紀輕輕守寡，帶着個孩子……她真是不容易啊！唯獨有幾次，我見你們倆人在一起，紀嘉可是難得地露了笑臉……”陸曾泰說着說着就說道紀嘉和雷濤身上來了。
雷濤現在是有心辯解卻又無從說起，他和紀嘉之間的感情，是根本無法否認的，而且現在否認了，也是對死者的一種不尊重。雷濤轉頭看了看“陸宋元”，他那笑意盈盈的表情就好像在說：“別辜負了紀嘉！”
其實雷濤和陸宋元之間的關係，最早是朋友，後來漸漸就演變成了大舅哥和妹夫之間的那種親緣關係了。雷濤也對陸宋元承諾過要對紀嘉有始有終不離不棄的。現在否認，那就有些太無恥了。
“……雷濤，我老頭子給我那苦命的孫媳婦做個媒，你要是不嫌棄紀嘉嫁過人有個孩子，你能不能……能不能……”陸曾泰連說了兩個能不能，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當他聽到雷濤和紀嘉的“私情”傳言時，他第一個反應不是憤怒，竟然是欣喜。
雷濤的爲人陸曾泰是非常欣賞的，特別是他冒着生命的危險去菊國爲陸宋元報仇，最終逼的熊澤賀太郎丟卒保車，也算是給陸宋元報了仇。這樣的俠肝義膽，換了陸家上下，誰都沒那個膽識和能力，此其一。
而紀嘉和雷濤之間，在陸曾泰看來似乎是有些超出了平常友誼的情感，在老爺子看來也許算是日久生情吧！這也是好事。只不過他聽到這個傳聞之後，心裡就在擔心，兩人會不會爲了避嫌而故意疏遠。這樣一來原本是件好事的，最終結局卻會以無奈和遺憾收場了。這不是老爺子希望看到的，此其二。
他今天看到雷濤和盛萬林一起來找他，按理說以盛萬林和紀中時的關係，這種事情如果紀嘉一起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可偏偏紀嘉沒來而是雷濤來了。這就說明他的擔心還是出現了。他也細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從陸宋元死後，紀嘉和雷濤一起來見他的情況屈指可數。而且據他了解，雷濤和紀嘉如今一個在南港一個在西川也是很久纔會見一面，這就是今天他找雷濤談話的三個直接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