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晴相信軒轅暮,相信他對自己付出的真心,只是這個長月,她的完美讓她嗅到了危險。唐婉晴必須保證自己愛護的人一切周全,同住一個院內,難保哪裡會有暗箭,就如長月初到事,棲鳳宮走水一事,原本的棲鳳宮便是內衛常駐之地,如今卻輕易被她的人潛了進去,作出焚燬偏廳如此巨大的動作來,一切都不得不防。
長月公主自然是高興的,如此她便能有更多無關藉口接近軒轅暮,此一舉正是她想要的,既然她唐婉晴給了自己這個機會,自己又作何理由推辭呢。“妹妹也仰慕姐姐依舊,自然是樂意的很。以後妹妹可少不了到棲鳳宮中打擾姐姐,姐姐可不要怪罪。”
“瞧你這是說的哪裡話,何來怪罪一說呢。”唐婉晴與長月皆是一陣輕笑,只是含義各不相同,軒轅暮嘴角上揚的弧度卻單單隻爲了他的小女人,他如此聰明的小女人。
自那以後,長月隔幾日便往棲鳳宮去一次,卻沒有一次遇到過軒轅暮,她心中奇怪,卻也不好多問,只得暗暗探着口風。
“姐姐,我見皇上近些日子都沒來過棲鳳宮,姐姐也不必心憂,許是皇上政事繁忙。”長月輕輕纏着做女紅要用的絲線,說的隨意,外人看來也不過是妹妹對於姐姐的關心。
唐婉晴卻知道,這丫頭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想要試探她的口風,她又怎可能告訴她夜在皇城的存在讓她洞悉了她長月的一切動靜。血媒的作用讓她得以與軒轅暮通心,軒轅暮可不想因爲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讓自己與他的小女人有什麼誤會。
“妹妹放寬心,姐姐自會處理。”唐婉晴回的雲淡風輕,似乎無關緊要,更是讓長月摸不着頭腦,她究竟是不在乎,還是太過在乎,一切都說不太清了,不過有一點肯定,她的這步棋是死棋了。
用一種方式達不到目的,用另一種方式興許可以,長月也並不是一個固執的人。他軒轅暮既然那麼在乎他的皇后,索性就讓他更在乎一些豈不更好。敬酒不吃,只得換罰酒嘗一嘗。她長月從來都不是個良善之人,一開始就不是。
精心策劃的局在一步步展開,每一步的算計都給自己留足了後路,長月公主唐婉晴從沒把她看做一個簡單的人,只是自己太過天真,還以爲其他人與自己一樣天真。軒轅暮愛的恰恰就是她這份天真,即使讓兩人都吃盡了苦頭。
春盡夏至,天氣轉暖。夏季的衣物也一件件往棲鳳宮送,每一樣都是軒轅暮親自挑選,唐婉晴每次都忘不了數落他兩句,他也只當自家娘子調教,聽聽便作罷,該怎樣還是怎樣。
長月公主的衣物自然是少不了,這些日子相處,唐婉晴不止一次想從她話語中聽出些玄機,卻始終沒有結果。長月自己不知,正是這天衣無縫,更加讓她肯定這是一場戲,一場從一開始就排好的戲,只等主角到齊,時機成熟便上演。她與軒轅暮從來都是戲中人,長月公主自己更是,只需看誰更有能力扭轉乾坤。
夏季的皇城湖自是避暑佳地,那裡種了大片蓮花,湖上長廊盤亙,讓唐婉晴隱隱有身在唐府閣樓之感。長月便也時時前來,只是不再將功夫用在軒轅暮身上,更多的則是對付唐婉晴。
“姐姐,這皇城湖的景色果然美絕,讓妹妹好生留戀。”長月說的無邪,右手手指尖卻夾雜了些許物件,明晃晃的有些扎眼,藏在袖間卻怎麼也找不見。她聽聞晴皇后武功超羣,如今兩方侍女都留在長廊之外,此地只有兩人卻正是試探之機。
唐婉晴輕笑,“妹妹若當真留戀大可將這池中之物採了些放於暖日閣中,看着也舒心。”
“姐姐說笑了,如此嬌豔蓮花,採下來不出幾日便凋了,豈不可惜。”長月公主小心的回道。
唐婉晴轉過身來回望着長月,想從她一如往昔平靜的眼底看出些什麼,這次果然不負所望,那是深深地妒火,燃燒的極度緩慢,卻經久不息,“有花堪折直須折,花開乃爲人賞,既然終有一死,老死於池中,又怎能比的上老死他處來的快活。”
長月不傻,自然聽得出這話中有弦外之音,不過她長月便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既然做了決定,在如何說也是枉然,老死宮中又如何?何況她根本不相信她會在這深宮中坐等容顏憔悴。
夏日的天總是變得很快,方纔還豔陽高照,如今便陰天了,真真是要下雨的先兆。
“要下雨了,姐姐也該回棲鳳宮了,妹妹若要多留或是離開全憑自己做主,不過注意身子還是要緊的。”一句話完全出自關心,她自然希望能感化這個女子,事實卻並不隨人願。多次明示暗示她都置若罔聞,如今對手卻似早已註定了。說罷,唐婉晴正欲離開。
長月手中銀針齊發,唐婉晴突然迴轉身形,剛剛好錯開了銀針攻擊的方向,“對了,夏季天熱,要記得時常從冰窖中取些冰塊消暑。”一切動作顯得那麼自然,銀針落地悄無聲息,卻在下一刻化作一團冰水,仔細一看再無半點銀針的跡象。
長月恭敬謝過,下一刻卻皺緊了秀眉,當真是她察覺到了銀針所在,還是真的恰好躲過呢,留給了她一個想不清楚的謎團。
唐婉晴回棲鳳宮的路上心中萬分淒涼,難道自己註定了在這深宮中沉淪,開始爲了自己的獨有欲,讓自己一點點改變,變得複雜,變得再也不認識自己麼?她當真不想。
不遠處一個戴斗笠的蒙面女子匆匆而過,一身宮女裝束,看上去身影頗爲熟悉。唐婉晴暗自迎上去,女子恭敬行禮,“娘娘萬福。”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雙手不自覺抓緊了兩邊的衣裙。
“起來吧,你是新來的宮女?叫什麼名字?”唐婉晴依舊一臉慈愛的笑,那樣端莊大方,但看在另一些人眼中卻顯得格外諷刺。
“回娘娘,奴婢鶯紅,是長月公主的貼身侍女,原本是作爲陪嫁送來的,如今便留在宮中伺候公主。”一句話她回答的語氣平靜,內心卻是如浪潮般翻滾。
唐婉晴仔細盯着她的面容,想從面紗下看透些什麼,卻總是看不清楚,“爲何要以素紗遮面?”
那宮女似是被問到痛楚,看着唐婉晴的眼神瞬間凌厲又收回,看上去不甚明顯,卻依舊真實,“回娘娘,奴婢兒時家中失火,毀了面容,怕驚嚇他人方以素紗遮面,承蒙公主不棄,從小收留鶯紅,才能讓奴婢留在身邊侍候,久而久之公主也就習慣了,不再傳他人侍奉。”
“你之前來過朝合麼?”唐婉晴依舊不捨的追問,似乎想聽到故人的消息,哪怕僅僅是蕪城街頭有過一面之緣也好。
鶯紅擡頭看了看唐婉晴才緩緩回道:“沒有,奴婢自小在天降長大,這便是第一次到朝合。”
“這樣,你下去吧。”她的語氣中明顯帶了失望。
“是。”一旁的鶯紅卻似送了一口氣般,再一看手掌中,冒出的汗已經將握緊的衣服浸溼。
軒轅暮早在棲鳳宮中等待,閒來無事便提筆隨意揮灑,見自家皇后回家,自然開心,放下筆上前去迎。見婉晴有些魂不守舍,他有些擔心的將手覆上了她的額頭,感覺並沒有發燒,這才安心,畢竟一年前的那場病給他留下了不少的陰影。那時的他彷彿就要瘋了一般,早已暗自立下誓言,如果今生無緣相守,那麼此心將死,絕不立後納妃。老天垂簾,讓他們還能在一起,數百年的時光。
“怎麼了?六神遊離,莫不是太過想念你家夫君,見我如此耐心等待,被感動了?”軒轅暮有些無賴的調戲着自家娘子。
唐婉晴卻反常的沒有責怪她家夫君,而是主動上前靠在了軒轅暮的胸口,感受着他身上特有的氣息,緩緩閉上了眼。
軒轅暮打趣的笑容漸漸收斂,感受到唐婉晴的反常,他輕輕抱緊了懷中嬌小的人兒,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她散落在身後烏黑的長髮。感受到他的愛撫,唐婉晴又向軒轅暮懷中蹭了蹭,讓軒轅暮身下一陣燥熱,似乎有些把持不住的趨勢。卻還是忍住了,只是擁着唐婉晴的手臂又緊了緊。
唐婉晴從沒有一天像如今這般貪戀軒轅暮的懷抱,後知後覺的軒轅暮自然感覺受寵若驚,卻是不敢再有其他動作。這樣相擁許久,兩人的肢體都有些僵硬了,唐婉晴才從軒轅暮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輕輕按壓他有些酸澀的胳膊。
“軒轅。”
“恩?”沒想到她突然開口軒轅暮有些錯愕。
“如果有一天,我變的不再是我,你還會一如既往的喜歡我麼?”她說的感傷,卻把軒轅暮弄糊塗了。
呆滯片刻,他卻淺淺的笑出了聲,“婉兒便是婉兒,再變也還是我最愛的婉兒。”寵溺的揉過唐婉晴的發,軒轅暮才滿意的放下手來。
唐婉晴一怔,這個久違的動作讓她回憶起的正是她的二哥,那個看起來不着正形的二哥,其實心中藏着比誰都重的心事。生母的過世,那罪過沒有人要他承擔,他卻一味自責,讓自己活在內疚的深淵裡,無法逃脫。
突然間,她好想家,就是那年的夜晚走失的她一樣。
她擡起頭,衝着他燦然一笑,像那開的正盛的蓮花,那樣張弛着生命盛放,“軒轅,答應我,一輩子都別離開。”
“好。”伸出手,他再次將這個小人攬入懷中,他不想看到她的表情,他會疼,會忍不住想要放她走。
“想去京都城了。”
“好。”
京都,永遠都是那麼熱鬧,繁忙的街巷,喧鬧的人羣。
不遠處的街上,一身白衣男裝的唐婉晴款款而來,身後跟着一個陌生的面孔,但對於唐婉晴並不陌生。幻月,藏匿在內衛中的唐府家丁。之前被軒轅暮識破一直關在地下囚室中,直到軒轅暮從唐府回京才釋放出來。之後又一直在別處當值,唐婉晴怕連累他身份暴露,被有心之人識破,便一直忍住沒有與他聯繫,近幾日風聲過後,軒轅暮纔將他調進棲鳳宮,與唐婉晴重聚。
城北洪府,一成不變的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