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莫離的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有人喊道,“慘了慘了,晴姐姐來信了。”紅蓮應聲進了百花居。
屋內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盯着她,他居然還不知所以的看着柳清風,柳清風才無奈出面道:“小晴來信有什麼好慘的。”
紅蓮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道歉:“伯父伯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哎呀,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我有些急事找柳清風和嫺姨。”
唐文忠道:“不礙事的,既是有事紅蓮姑娘便請自便吧。只是可否告知小女在信中寫了什麼?”畢竟唐家一家人都不是愛計較的,何況紅蓮又救了韓凌玉的性命,唐家自是對她多了幾分敬重。
紅蓮倒顯得有些爲難,側着眼看向柳清風,柳清風是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兩人就這麼幹看着半晌,其餘人也看的有些糊塗,紅蓮白了柳清風一眼道:“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需要跟嫺姨商定之後再做定奪。不過婉兒姐姐倒是提到要你們千萬不要擔心,她在皇城很好,皇上也對她寵愛有加。”
無辜被白了一眼的柳清風倒是不明所以,只得暗自嘆氣,又聽到小晴的囑託,心中暗歎,“皇上寵愛,這究竟是真實的,還是你編造出來讓大家安心的呢?”
聽女兒也如此說,唐文忠夫婦才徹底安下心來,唐莫離也放了心。既然來了,唐夫人又怎麼肯輕易放人走,就留了唐莫離一家人在百花居用中飯。
回了柳君嫺的客房,紅蓮才從懷中小心的將唐婉晴寄來的信遞到柳君嫺的面前。柳清風本想伸手去接,又無故捱了一個白眼。柳君嫺看着好笑,結果紅蓮遞過來的信。
“我說小姐,你怎麼總是跟我過不去啊,我沒招惹你吧?”柳清風不樂意的苦笑道。
紅蓮根本不吃他這一套,“誰讓你剛纔那麼不懂本姑娘的意思,害的本姑娘親自出面拒絕。”
柳清風一臉無語道:“您可沒讓做什麼,就拿倆大眼瞪着我,我哪裡知道你想幹什麼?”
紅蓮聽了更是氣憤,“你,你這個人蠻不講理。”
柳清風徹底折服了,究竟誰蠻不講理的問題他也提不出來了。直直趴在了桌子上,反思他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纔會遇見這個難纏的丫頭。
看過紅蓮遞過來的信,柳君嫺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眉頭也緊緊皺在了一起,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控制。柳清風看着母親的臉色不大對,也來不及再跟紅蓮爭執,直直看着柳君嫺。
柳君嫺感受到兒子投來的目光,將拆開來的信遞給他。柳清風原本以爲可能是母親的容貌有辦法恢復了,只是需要付出極大代價,卻沒料到信中所說竟是古書不知去向。
三個人在房間裡竟沒有了任何聲音,安靜的像是剛剛親歷過一場災劫。
許久,柳清風猜測道:“紅蓮,你究竟將古書交給了誰?”
紅蓮心裡打鼓,嘴上卻不落後,“自然是交給我最信任的人啦,我到現在還在擔心是不是她被人暗算了。”
柳君嫺看紅蓮有些遮掩,心中起了疑,只是這古書既是前任毒王所遺留,必定用途不凡,被好人得了去便還好,若是被壞人所得必是貽害無窮,若不然毒王也不會特地交代紅蓮讓她將此書焚燬。她自己的容貌倒是還好,原本自己便沒抱太大希望,如此一來不過是少了一種可能性而已,於己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
只是這古書去向一事,着實讓人頭疼。
“紅蓮,你跟嫺姨說實話,那古書你交給了誰?”柳君嫺的語氣中完全沒有責備的意思,但紅蓮卻似做錯事一般低着頭。
半晌才道:“我交給了幽姐姐。”
“奪魂幽,我說小姐,你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師門叛徒?”柳清風沒留意,話說的重了些。
紅蓮有些不高興了,眼圈紅紅的忙解釋道:“幽姐姐纔不是什麼叛徒,她只不過是離開了而已,她告訴我她有自己的事,這件事對她非常重要,所以她必須要去做。她說自己剛好要去京都,我就想交給幽姐姐我是最放心的了,她肯定是被人暗算了,纔會延誤了時間。”
“小姐,你用腦子想一想,就算是延誤能延誤一年之久嗎?何況你的幽姐姐還用夕紅毒在天涯谷密林中熔出了通往草屋的安全通路,出賣了你的行蹤,這天底下會用夕紅的恐怕只有你和她了吧。”事關母親容貌的恢復,柳清風顯得有些激動。
“延誤一年又怎麼樣,沒準幽姐姐已經……已經……而且你又憑什麼說是幽姐姐,沒準是其他人盜用了她的毒,尾隨她進了密林,或者逼迫她進入,都有可能啊。”紅蓮自是不允許外人詆譭自己的幽姐姐一分一毫,儘管她心中也在懷疑。
柳清風還欲再說,卻被柳君嫺用眼神制止了,他看看母親眼神中的堅決,便沒再說下去,摸摸鼻子不再做聲。
“孩子,嫺姨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如今我們只能希望那本古書落到了一戶好人家,不會貽害四方。”柳君嫺安慰道。
聽嫺姨如此說,紅蓮倒是心中不安起來,若真的是幽姐姐的問題,那麼便是她害的嫺姨不能恢復容顏,又是她沒有完成師傅的臨終囑託,一切錯誤都將是她造成的,她這麼相信幽姐姐到底對不對呢,她心中也在疑惑,“嫺姨,對不起,都怪我。”
柳君嫺伸手摸着她的頭髮道:“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自責。”
皇城棲鳳宮。
唐婉晴正坐在宮中,撫弄着吟花古琴,踏雪香隨空中飄散,遍佈棲鳳宮的各個角落,讓人不自覺便心頭一震,立時便多了幾分清明。此一曲分明便是那首《與君同歡》,曲調一如往昔的歡快絲毫聽不出異樣來。
這些日子,唐婉晴過的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好。晨時照例去祥榮宮請安,其餘的時候也是呆在棲鳳宮中不出宮門。時而奏樂怡情,時而興起劍舞,又拖顏兒尋了幾本古書,閒暇時候便翻一翻,日子過得自在的很。
軒轅暮不來,她也不急不躁。他若來,她歡迎,他若不來,她也不強求。弄的顏兒一陣擔憂,她家娘娘當真好定力,皇上有些日子沒來了,她也同樣過着自己的悠閒日子,絲毫看不出傷心。
照唐婉晴的話說:“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躲都躲不掉,不是你的卻是強求也不可得的。他若想來便來,若不想來我便是使出渾身解數他還是不想來。倒不如順其自然,自己倒活的輕鬆些。”
顏兒聽着覺得都對,便也沒再勸她家娘娘如何討好暮帝,也許暮帝就是喜歡她家娘娘這樣的性子吧,只是月妃身邊的侍女鶯紅她看着倒有幾分眼熟,但又認不真切,畢竟她總是帶着斗笠,旁人也看不清她的容貌。顏兒只是覺得身材看着着實眼熟。
軒轅暮因爲她偷跑出宮私訪歐陽鴻,心中有所芥蒂。即便想的不思茶飯,他也硬是彆着一股勁兒沒去棲鳳宮尋她。再又聽夜說她倒是吃得飽睡得好,心中沒來由的就起了孩子心性,就是要看看她能堅持多久再來找他,哪怕只是暗中看一眼也好,他便向她致歉,一輩子疼愛她。只是什麼都沒有,似乎一切都風平浪靜。
又是一個無眠之夜,軒轅暮在御書房裡榻中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起來了幾次,向嚴公公詢問時辰,最後一次也不過剛過子時。而他卻是再無一點睡意,起身着好衣物,又坐到桌案後翻開未批閱的摺子看了起來。
看來看去總還是那一張摺子,不經意的便會想起在棲鳳宮的時候,他看着摺子,她便在一旁替他分類整理,關鍵時候總能爲他出謀劃策,還總是語出驚人。適時提醒他勤勉政事,又不忘讓他停下休息,那個時候的日子總是無限美好,讓人忍不住留戀。她還會在他的手邊放好一杯親自做好的綠豆羹爲他清火驅毒,味道十分清爽,還總說:“批摺子易動火氣,綠豆羹可是剛剛好。”
想到此處他便下意識的去取手邊的綠豆羹,摸來摸去也沒摸到什麼。原本想擡頭詢問,嚴公公便及時爲他遞上了一杯好茶。感受着杯中的縷縷茶香他才明白,自己早已不喝婉兒的綠豆羹許久了。他並沒有喝嚴公公遞來的茶水,而是輕輕合上了摺子,交代嚴公公說他想去外面走走,過些時候自己會回來,也沒讓嚴公公伴駕。
夏日的夜風微帶清爽,這一晚月色正明,軒轅暮一襲白衣行走在暗夜中,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孤獨,似乎這個世上沒了唐婉晴,便沒了一切色彩。
走着想着便到了棲鳳宮,許是這個地方太熟悉了,即使隨便走着也能到這兒來,軒轅暮搖頭苦笑。棲鳳宮中的燈已經全部熄了,深夜沒有宮女太監守夜,整個棲鳳宮便如一座死宮一般沉寂,軒轅暮看的有些心疼。不知是爲了這深夜棲鳳宮的寂靜,還是爲了宮中的人兒。
輕易便走到宮門前,他本想擡手敲門,卻在手伸到半路的時候停了下來。許是怕吵醒熟睡的人,他猶豫片刻走到打開的窗戶前一個瞬身便進了屋。
屋子中一如既往的沉靜,沒有他想象中的夜不能寐,甚至能夠聽到屋中之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從牀榻的方向傳來,他心中稍稍有些失落。
藉着月光他看的清牀上的人熟睡的輪廓,軒轅暮忍不住走過去,看看那個熟睡中的人兒,他的摯愛。熟睡中的唐婉晴並沒有察覺,因爲她知道如果想不被她察覺而近身,或許這皇宮中便只有軒轅暮了。她對他毫無防備。
看到思念的人兒,軒轅暮心嘆,果真瘦了,這幾日不是吃的不錯嗎?怎麼還會瘦成這個樣子。顏兒看着也奇怪,她家娘娘每次吃的都不少,怎麼偏偏長不胖。接着軒轅暮便晃了一刻神,因爲他清清楚楚看到,唐婉晴安靜的睫毛上有一層薄薄的水霧,順着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他沒忍住,伸手輕觸繡枕,已經溼了一大片,心中兀自泛起一抹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