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靈魚,川味大盤雞,青椒炒雞蛋,家常豆腐和銀耳蓮子湯。
兩個人,兩葷兩素一湯真心不少了,其中豆腐還是葉謙自己先做的,若是凡人,當然沒法現做現用,但對葉謙來說,沒一點難度。
“回來吃飯吧!”葉謙將飯菜擺上桌子,然後出門麻衣半妖女子吃飯。
“就來!”麻衣半妖女子彎着腰,頭都沒擡,隨口應了一聲,直到將手頭的靈草種植完成,這才起身把鋤頭放在牆邊,轉身回屋。
“這麼多?”麻衣半妖女子入座後隨口和葉謙說了一句,手下卻一點不客氣,直接夾了一塊雞肉入嘴,其實也就嚐個鮮而已,真吃的話,以兩人修爲,再來百份也沒問題。
“晚餐嘛!”葉謙也是隨口應付一句,夾了片豆腐,口味不錯,好久沒做,手藝反而精進了不少,想來是修爲提高帶來的福利。
“桃花居有這麼失敗嗎,連續兩次都沒有你入眼的桃姬?”麻衣半妖女子眯着眼問,與上次的早餐差不多,沒有多華麗的味覺美妙變化,卻充滿了一衆讓人安心的味道。
“不能這麼說,這不就坐着一位!”葉謙笑道,夾了塊金黃的雞蛋塞到嘴裡,果然還是家常菜比較下飯。
“我可沒她們漂亮!”麻衣半妖女子嘴角微微彎起,語氣帶了幾分愉快道。
“不一樣!”葉謙不以爲意地搖搖頭,“見到她們,絕大部分男人家都不想回家!”
“見到我就想回家了?”麻衣半妖女子問。
“到不是!”葉謙停下筷子,看着麻衣半妖女子普通往上的面容,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見到你,好像有了家,很安心!”葉謙說道,順手給麻衣半妖女子夾了片豆腐,“嚐嚐,我老家的家常菜,小時候很喜歡吃。”
“有了家嗎……”麻衣半妖女子呢喃道,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評價她,她知道家,卻不知道葉謙此時說的意思,所以她問道,“什麼家?”
什麼家?葉謙被麻衣半妖女子這一問難到了,他幾乎從未在一個地方呆過太久,平時所謂的回家也不過是一處暫居之地,他來到仙盟,四海爲家,卻早已沒有家了,身邊這個只見過第二面的女子,卻給了他一絲家的奇妙感覺。
“無論走多遠,都會想回去的地方!”葉謙眼神飄忽,回顧往昔,帶着三分嘆息回答。
“既然如此,何必離開?”麻衣半妖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帶着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向吃下葉謙夾給她的豆腐,問道。
“因爲害怕吧!”葉謙道。
“害怕?“麻衣半妖女子茫然。
“恩……”葉謙笑笑,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是說因爲害怕纔會離家,卻腦中當時只有這個詞,便順着心意說了出來。
“我見你一直一個人,不想找個道侶嗎?”葉謙轉移話題道。
“你嗎?”麻衣半妖女子看着葉謙的眼神相當奇怪。
“我可不是良配!”葉謙自嘲地笑了笑說道,他自己什麼德行怎麼會不知道,浪跡天涯說起來挺好聽,但與葉謙有過交集的女子,在葉謙離開後,又會怎樣度過後半生。
很多時候,葉謙都刻意忽略這些問題,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道途之中,想要勇猛精進,至於其他,都是身邊的路過的風景罷了。
“因爲我容貌並不出色?”麻衣半妖女子問,她知道男人很多時候都會在意女子的外貌,很奇怪的是,即便他們看不中,也不會直接說,只會把問題攬到自己身上。
“不想讓你等,不想你在別人口中才能知道我的消息,然後漸漸連消息都沒有了!”葉謙從儲物戒指中摸出一壺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句話是對眼前人說的,也是對曾經遇見過的那些紅顏知己說的。
“這樣嗎……”麻衣半妖女子低落道,很久以前有個人就是這麼做的,久到她已經完全忘了那人的模樣,忘了想不起多久已經沒想起過他,卻還等在這裡。
不,不是等,她是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聽說能一醉解千仇!”麻衣半妖女子隨手一揮,兩壇酒從門外飛來,壇身還帶着溼漉漉的湖水,明顯是埋在湖底,剛剛啓出來。
“胡言亂語而已,酒只會讓人越喝越清醒,我都忘了多久沒醉過了!”葉謙失笑道,以他們如今的修爲,很難有酒能讓他們醉上一醉,哪怕不用靈力,以他們肉身之能,就能完全讓大部分靈酒失效。
“這兩壇不同,就算窺道境八重大能也能醉倒,要試試嗎?”麻衣半妖女子嘴角撇除一抹笑意,隨手扔給葉謙一罈道。
“當然要試試!”葉謙哈哈一笑,一手拍開泥封,沒有尋常酒液的撲鼻酒香,若非壇中是紫紅色的液體,他都要以爲裡面裝着的是清水了。
葉謙用手指沾了一點,含在嘴裡,確實是酒,但味道非常奇怪,淡淡的芬芳之中,帶着股奇異的纏綿,瞬間滲入身體,腐蝕着精神。
“咕咚……”葉謙捧起酒罈,直接仰頭灌了一口,瞬間,葉謙找回了凡人時第一次和白酒的感覺,來自全身舒爽的顫慄,這酒真的能醉人。
“好酒!”葉謙重重出了一口氣,他已經很久沒喝過這麼有勁頭的酒了,成了修煉者,修爲越高,那些來自凡人的喜好也越來越不容易體會到,葉謙有時候都會懷疑,若有一日他走到道途終點,是不是一點人性都不存在了。
“當然是好酒!”麻衣半妖女子也拍開泥封,學着葉謙的模樣仰頭直灌,紫紅色酒液順着脣角溢出,劃過白皙的的脖頸,打溼了胸前麻衣,一口氣喝了幾乎半壇酒,麻衣半妖女子才歇了口氣,癡笑道,“也不看是誰埋的,埋了多少年!”
“哦,那你說,誰埋的,埋了多久?”葉謙又灌了一口,不得不說,這酒越喝滋味越豐富,酒勁也如海浪一般,席捲腦海和身體每一個部位,非常過癮。
“他埋的,我埋的……”麻衣女子眼中已經有些迷離,抱着酒罈有點踉蹌地起身,拉着葉謙來到門邊,指着湖水道,“我和他在那裡埋了兩壇夢雲間,然後他說湖邊桃花盛開的時候就會回來,但是他沒有……”
麻衣女子說道這裡,眼中生出一股恨意,歇斯底里地反覆的吼着,“他沒有……他沒有……”
聲嘶力竭吼了十多遍,麻衣女子眼中忽地兩行清淚留下,聲音逐漸轉低,帶着悲愴的哭聲道,“他說喜歡桃花盛開的樣子,我就讓桃花開了七百年,從不結果……”
“他說不喜歡別人見識我的美,我就藏了原身,去了所有粉黛首飾……”
“他說桃花盛開的時候,會回娶我,我就在這裡等着,一日都不敢離開……”
麻衣女子說着抱着酒罈,仰頭將剩下的酒液全部豪飲而盡,不少酒液灑出,打溼身上的麻衣,暈出團團紫紅色酒漬,宛如經年不幹的淤血,觸目驚心。
將酒罈隨手扔掉,麻衣女子跌坐在門口,頭挨着葉謙的腿,癡癡盯着那一片湖水呢喃道:“你知道嗎,我等了他七百多年,從沒離開過這裡,他沒有回來過一次,一次都沒有……”
“七百年啊,恐怕他早就死去了……”葉謙抱着酒罈與麻衣女子並肩坐着,時不時灌一口,他此時醉意已經涌上,順着麻衣女子話,說出的語言卻是不怎麼着調。
“誰知道呢,或許他還活在某個地方,經歷悲歡離合,爲破境奔波勞苦……”麻衣女子抱着葉謙左臂,頭歪着靠在葉謙肩膀上,眼淚無聲溢出,落到葉謙衣上,帶着無盡悲苦笑了一聲道,“數年相知相戀,換我七百年等待,不見他一面,不問上一句,到底心有不甘啊!”
“那你就把我當他,你想問什麼?”葉謙覺得眼前的湖面在晃動,頭有點暈,打了個酒嗝道。
“把你當做他嗎?”麻衣女子聞言一手撐地,挪動身體,想坐到葉謙身前,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手臂一軟,直接斜斜撲入葉謙懷中,迷離着雙眼仰視着葉謙的面旁,卻總是看不清楚,有重影,她便雙手舉起,抱着葉謙的腦袋往面前湊,隨着距離越來越近,臉龐逐漸變得熟悉起來,一如當年那般模樣,七百年歲月似乎毫無更迭。
“爲什麼?”麻衣女子迷離的雙眼中,淚水洶涌而出,雙手摩挲着那張記憶力已經模糊的臉龐,顫抖着聲音道,“你爲什麼纔回來,七百年了,爲什麼纔回來啊……”
“恩,我回來了!”葉謙手中酒罈早就落在一邊,虛抱着懷中女子,兩人的臉離的很近,卻怎麼也看不清面前女子的模樣,耳中傳來渺遠的聲音,他順着那道聲音含糊道,腦中卻一團漿糊,努力回想懷中女子是誰,感覺好熟悉啊,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桃花開了,你也回來了,我們成親吧……”麻衣女子捧着眼前熟悉的臉,滿是淚水的臉上,笑靨如花。
成親?葉謙耳中傳來的聲音越來越遙遠,眼皮抖動,幻覺似乎越來越嚴重了,眼前女子的臉與身體,不只交疊重複,似乎還在發生奇異的變化。
恍惚之間,葉謙似乎看到了一個絕世的容顏,比元瀟瀟還要美上三分,葉謙努力的睜大的眼睛,集中精神,想要看個清楚,卻被陷入無盡黑暗之中,再無半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