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9 公正的遺囑
龐芳還不滿足,繼續冷笑道:“你爲了你大伯那一億資產,什麼事幹不出來?就憑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到處拜把子認陌生男人當兄弟的行爲,你找個野男人來混充男朋友,也不是什麼不可想象的事!你肯定做得出來!既然做出來了,就別不敢承認,別不讓別人說!別想堵住悠悠天下之口!”
張宏遠歲數比龐芳小,論社會輩分,龐芳也是早年膠東江湖上的女老大,張宏遠也很敬重她,而現在龐芳是大哥的老伴兒,自己就更不敢多說什麼。可畢竟剛纔大嫂說得也太過分了,女兒從小這麼寶貝,哪能受這樣的委屈?況且這簡直是污衊,自己的女兒自己太瞭解了,不可能那麼看重錢,她是真心愛這個於果的。
想到這裡,張宏遠忍不住說:“大嫂,曉影真的沒這麼想,你想多了。”
龐芳冰冷的目光轉了過來,打量着張宏遠,笑道:“是嗎?小遠,翅膀硬了是吧?當年你誰都敢砍,現在要不要也把你大嫂一刀砍死?死人肯定不會說讓你不喜歡聽的話,是不是?”
張宏遠對她比較敬畏,與其說是害怕她的勢力,倒不如說是對傳統尊卑規矩的敬重和維護,因此也只嘆了口氣,不再作聲了。
而於果則說:“張大老闆要找的鋼筆,找到了,在我這裡。我現在要拿過去,給張大老闆看一看。”
龐芳爲之色變,和韓金匙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陰冷地說:“我剛纔說讓你這個野男人滾,你沒有聽見?”
於果淡然自若地說:“因爲我和曉影沒有登記,就是野男人,是嗎?”
龐芳也怕他真的能登記,便說:“最起碼,也是野男人的證據之一,不是嗎?”
張曉影的最大夢想就是能跟於果登記,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可她並不希望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被他提出來,況且她深知這只是於果的一種應對方式而已,她期待的其實是於果能真正愛上自己,以真實的愛促使其產生要和自己登記的想法。
可於果卻說:“您說,張宏勳先生現在只和您說話,看來你們的感情很深,那你們一定登記了,不然,您大概會忌諱這個‘野’字。沒登記的男人叫野男人,沒登記的女人自然也叫野女人了,對不對?”
這話是絕對鋒利甚至可怕的諷刺式反擊,直戳龐芳最不能容忍的胸口深處,周圍的人無論是各方家屬還是各方手下,聽到他區區一個未過門的女婿,居然認不清形勢,敢說出這樣毫不留情面的話來譏嘲龐芳,不給其留一絲一毫的餘地,逞口舌之快,卻沒考慮後果怎樣,真是太年輕太幼稚了!
他們雖然都不會站在於果那邊,但基於對龐芳的瞭解,深知龐芳發起怒來山崩地裂的恐怖,因此不由得都爲於果感到惋惜和遺憾。
龐芳從沒想過自己在自己的地盤,當着自己王朝子民的面,會被別人用自己的話讓自己自扇耳光,這是何等的侮辱?
韓金匙也森然看着於果,一言不發。此時已經到了接近撕破臉皮的地步,於果也不擔憂和這對母子正面衝突了,要知道,自己首先要用這支鋼筆換取那一百萬,這是當務之急。誰阻止自己拿錢,那就是打算用命賭一把了。
於果說:“我和張宏勳先生的交易,是我們倆之間的事,他剛纔看我的眼神,大家也有目共睹。我只要我那一百萬,您讓張大先生看一下這根鋼筆,你們有錢人那些財產糾葛,我不感興趣。”
龐芳冷笑道:“那支破鋼筆是連秀那個賤人送給他的,沒有幾個人見過這支筆,我家宏勳現在腦子不好使了,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你拿一隻破筆來糊弄人,誰信啊?”
於果說:“是不是真的,咱們誰也定奪不了,得張宏勳先生親自定奪。”
龐芳寸步不讓:“我剛纔說了!我老公現在神志不清,已經不可能看得出這支筆是真是假了!”
於果一字一頓地說:“可以讓張宏遠先生來檢驗,他也見過這支筆。”
龐芳來了個仰天長笑,聲音尖銳沙啞,如暗夜嘯鳴,難聽得簡直能讓人產生想死的念頭:“他是你未來的岳父,你覺得他說的話,我能信嗎?大家能信嗎?”
於果不疾不徐地說:“你能不能信,我不在乎。這是我和張宏勳先生所訂的契約,你無權阻止。請你讓開。”
龐芳陰惻惻地回敬道:“我就是不讓呢?你膽子還真不小,我聽說你只是個司機而已,也不看看門檻兒?南疃雙宏集團是怎麼發家的,你大概不知道吧?敢在我面前撒野?你覺得我能隨便饒了你嗎?”
於果擺擺手,有些煩了:“你饒不饒我,跟你能不能信,以及你的一切,我都不在乎,麻煩你別在我和張宏勳先生之間不斷介紹你自己了,我真的懶得聽了。”
龐芳怒極反笑:“好哇!你牛逼得很吶!蔡雄!給我把他先摁在那裡,我看他的手指頭長得不錯,給我切下來,看看是不是跟他的嘴巴一樣硬!”
可蔡雄居然沒有動彈,而是一臉尷尬地看着龐芳母子倆。
龐芳見他不爲所動,怒道:“你也翅膀硬了?我指使不動你了?”
蔡雄爲難極了:“這……我……”
龐芳陰寒徹骨地說:“蔡雄,我也聽說了曉影這位所謂的男朋友有兩下拿得出手的真功夫,不然曉影也不可能扶他。可是,打得過打不過是一回事,要是打不過就不敢上去打,那黑道上還有幾個人能站得住?而且還違背上司的命令,我要你這樣的手下有什麼用?”
蔡雄心一橫,大吼一聲衝上去,打算髮揮他的最佳水平。但張曉影卻猛然攔住:“你打他就先打我!”
蔡雄這次是大開大合的通背拳,動作幅度較大,這樣一來有些表演性質,起碼能讓主子看到自己是努力的。但他沒想到張曉影突然站出來攔住自己,肘腋生變,這一下真剎不住車了。
眼見來不及收手,卻見眼前一閃,於果已經接住他的手,衆人都覺得眼簾裡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於果像是把一根豎立的棍子橫過來一般輕鬆自如,蔡雄二百斤左右的壯碩身材整個橫在半空,彷彿是一場全方位都毫無破綻的精彩魔術。
接着於果反手一轉,蔡雄又被原封不動地原地轉回,他也是有意要給蔡雄面子,畢竟蔡雄不是鄧長髮,最多隻是欺行霸市作威作福,不見得幹殺人越貨的買賣,再說是被逼無奈才向自己出手的,自己沒必要做絕,他也充分考慮過一個武者的尊嚴真的有可能跟生命一樣重要。
張曉影自忖自己的確打不過於果,也很明白自己跟於果差距明顯,可每次於果展示一次身手時,都能重新刷新她的認知度,現在她不由得懷疑,於果這身手到底是不是武術了,這簡直是妖術啊!
蔡雄很識相,這時候見於果又這麼給足了他面子,更加感激,心裡也明白不可能再抗衡下去了。他又感覺對不起自己的主人家,便沮喪之極地對着龐芳母子倆鞠躬,像個日本鬼子一般大叫道:“對不起!對不起!您二位千萬原諒我!是我無能!”
韓金匙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抽了他一耳光,蔡雄渾身一抖,也沒敢伸手捂臉。
韓金匙說:“鞠躬是鞠給死人的,你朝我們倆鞠躬幹什麼?”他這是一種影射,其實是對於果的極度不滿和憤恨。於果也感覺這一耳光就像是抽在自己臉上,見韓金匙這麼分毫不讓,對自己一再囂張跋扈,也有些怫然。
可也就在這時,只聽到一個微弱的老人聲音顫抖着說道:“鋼筆……我……看看……!!”
儘管顫顫巍巍,像是隨時都會崩斷的琴絃,卻立即產生了比剛纔龐芳說話更強大的效應,全場一片死一樣的寂靜,當真是連根針落地都會聽得一清二楚。
張宏勳畢竟是龐大的黑暗帝國的真正主人,即便他已經走向了生命的盡頭,隨時都會被另一個世界帶走,可他十六歲出來混,四十多年的江湖生涯足夠打下深厚如同冰山在海面以下部分一般堅固的地基,建立起幾乎牢不可破的信仰大廈,甚至走向了黑道的神壇。
他說的話,無論多麼微弱,這些徒子徒孫,也是要畢恭畢敬地聽的。
龐芳也不由得爲之動容,但她決不能容許這種脫離她掌控的事情發生,便低下頭悄聲說:“老頭子,你先休息,我替你盯着他們……”
張宏勳卻堅定地吐出每一個字:“你……讓……開……!”
龐芳徹底怔住了,可她隨即從心底用上一股旁人難以想象的怨毒,心道:“果然!你還是惦記着這個賤人的鋼筆!那個賤人死得好呀死得好!爲什麼不死得徹底一些乾淨一些,還讓這老不死的只顧着這支筆?”
張宏勳依舊堅持着說下去:“三份……你,金匙,曉影……公平……我對得起你……你要知足……”
張宏遠心裡十分感動和震撼,忍不住落淚道:“大哥!”就說不下去了。
龐芳最不願意親耳聽到他這句話,儘管他私下裡不知說了多少次,要知道現在是律師、大部分家屬和主要的副總都在場的前提下,這話等同於遺囑,並且做了公證,她想要做任何形式的篡改和抵賴,都已經無濟於事,再難挽回了。
於果趁這個當兒,幾個漂亮的穿插,甚至在常人眼裡留下了殘像,當衆人的視覺再次固定時,他已經越過了龐芳等人,站在了張宏勳面前,並將那支鋼筆鄭重地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