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2 一頓飯一百萬
說實話,他不缺錢,他一年的的確確是百萬年薪,而且還有分紅,神秘人就算給他三百萬和三倍分紅的數字,其實他也並不是十分嚮往。他只是不想受到這種毫無自由的桎梏,他幾乎無法呼吸了,渴望擺脫這種生活。
就算幾年後他成了千萬富翁甚至億萬富翁,但一直都是別人爲了保護秘密而永遠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這跟受到詛咒守着財寶的怪物,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他的家人也受到了同樣的威脅。他還沒有結婚,從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他的人生幾乎全部被學問和科研填滿,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因此,他也沒有時間去找老婆。
但公司似乎很喜歡他這一點,因爲他沒有社交的話,是最好的。於是公司告訴他,不要着急,想找老婆隨時都有,就憑着這份收入,什麼時候不能挑個最好的?而麻本亮自己也不想牽涉更多的經歷,現在父母被單位控制,再多一個老婆,那就多一份牽掛和顧慮。
於果在麻本亮出門後長嘆一聲時,側面凝視他的眼睛,心裡漸漸產生了疑惑,暗想:“這個人看上去,像個真正的學者,而我進入歷史時看到他和孫薔在纏綿時,他卻表現出另一面。看來人都是有多面性的……
“既然他被控制得這麼嚴格,在單位和回家都會被監視,那麼,他又哪有閒工夫跑到海東省的兩座城市連續做下兩起大案?他就不怕被企業發現了?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學者所做的事,是企業安排的,只有這樣,企業纔會不聞不問。
“或者,可以再深入一點想,也許企業實驗室這麼嚴格,也是假象,爲的是讓警方毫不懷疑麻本亮,認爲他不具備作案時間和動機,而這個企業高層真正想消滅的人,是這兩起鐵三角案件中的某一個人或者某兩個人。
“其他死者都是無辜被捎帶殺害的,只爲了釋放煙霧彈轉移視線,也就是說,鐵三角案件裡,恐怕只有一個被殺者或者行兇者,纔是他們的目標,其他人,只不過爲了掩人耳目,擾亂警方的視線而已。
“但爲什麼神秘人費這麼大週摺和財力去勾搭麻本亮呢?這就說明,麻本亮應該還是研究了很有意義的東西,令神秘人不惜各種威逼利誘。那麼,麻本亮正在研究的,會不會是某種神經藥物,超越目前同領域的一般水平,這才使得鐵三角犯罪能這麼順利?”
想到這裡,於果越想越是心寒:“莫非,其實海東省這兩起案件,並沒有真正的目標人物,而是公司讓麻本亮純粹爲了在社會上試驗這種神經藥物的藥效,他們不惜用普通老百姓做實驗……
“也許……也許張屠夫本來並不想那樣侮辱鮑廷然,鮑廷然也並不至於那麼想不開……也許鮑飛並不至於仇富仇恨到那種地步,也許孫薔麻醉張屠夫,用的正是這種神經藥物……?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蓋着偶然屍體作爲掩護的必然?”
正想着,麻本亮穿好衣服,走出了單位大門,於果也跟了上去。
麻本亮打了個電話,接通後,聽上去是打給父親的,說自己太餓了,現在回家吃飯太晚,倒不如就近吃個飯。父親對當前自己一家的危險處境還渾然不知,還絮絮叨叨地勸說他趕快找個對象,事業再重要也不如抱孫子重要。
於果見麻本亮用的是原本單位的手機,也知道這是聰明的做法,因爲麻本亮的家裡也肯定是被監控和監聽的,如果用神秘人給麻本亮的手機,反而容易暴露自身。
麻本亮不能扔了單位的手機,這東西反而要隨身帶着,以便單位對自身進行gps定位,一旦該手機不在身上,那就等同於不打自招自己內心有鬼。
十一路就在西十路的旁邊,全稱西十一路,步行十來分鐘即可到達。
神秘人這一招也十分高明,麻本亮的單位對面就是一個農貿市場,再往外就是西十一路的小吃街和各類飯店,麻本亮要麼晚上直接回家吃,要麼就在這裡吃,斷然沒有坐出租或者乘公交去別的地方吃的道理。
而且,這附近前前後後五六個公交站點,應該都是勝南牧業的監控控制範圍,甚至對麻本亮這樣級別的領導,恐怕要直接派人控制,雙管齊下,要是公司派出的尾隨者發現麻本亮就在附近的重慶石鍋魚裡吃飯,那就會麻痹大意,不覺得奇怪了。
到了重慶石鍋魚,於果立即跟緊了麻本亮的步伐,因爲裡面的包間恐怕會迅速打開迅速關閉,自己要是不抓緊時間,一旦被關在外面,雖然也能隱隱約約聽見,但想必對方會壓低聲音,自己就不是很能聽清楚了。
更何況,要是四周圍十分靜謐那也可以,但國內的飯店都是熱氣騰騰吆五喝六,喝得臉紅脖子粗,嗓門一個蓋過一個,豪氣萬丈,真的是增加了不小的干擾。
最重要的是包間外的狹窄走廊人來人往,就算別人看不見自己,於果也不能總是貼在門邊站着,否則總要躲避來來往往的人,再說還會時不時地有服務員推門進入服務。
麻本亮很快進門,服務員過來迎接,但很快老闆也迎了上來,笑眯眯地說:“來!請進包間!”
麻本亮一愣:“你……你怎麼知道?”
老闆笑得很謙虛,卻貼着麻本亮的耳朵說了一句令於果都震驚的話:“我不是老闆,我是被僱傭來演老闆的,老闆就在你要去的包間裡。”
麻本亮驚得差點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倒,他儘量調整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繞過來往的衆人,進入內部的走廊。而於果的身手何等敏捷,來回閃避騰挪,大是揮灑如意,隨後緊緊跟着麻本亮,等到麻本亮敲了敲門,包間開了一條小縫兒,於果就很快貼了上去。
門開後,接着又很快關上了,而於果也快速進了門,這才重新打量裡面。
只聽到那個熟悉的電話神秘人說:“麻主任,歡迎歡迎。我們爲了見你一面,直接給了經營不善的店主一百萬,盤下了這個店。也就是說,咱們今晚的這頓飯,最少價值百萬,你應該足見我們的誠意了吧?”
於果心裡一震,暗想:“就爲了製造這樣一場看上去很偶然的見面,就一揮手斥資百萬,買下了這個店。他們有這樣的實力,也完全可以以經營不善不值錢爲理由,對店主進行巧取豪奪,但他們沒有,這不見得是姿態高心眼善良,很有可能是站在更高的地方縱觀全局。
“果然大手筆。這樣的手筆,就連僞裝成洪校長的賈千面,都未必能做得出。這不單單需要巨大的財力,而且也需要巨大的凝聚力,更需要極其專業和果決的運行程序,這個神秘人背後,肯定也是一個大得無法想象的超級組織。”
再轉過頭,順着麻本亮的眼睛,望向了那屋內的其他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長得非常一般,看上去跟夏天穿着大褲衩子滿街亂逛的市民沒什麼區別,但他倆此刻看麻本亮的目光不再有絲毫掩飾,因此於果才能感受到這種相貌與眼神對比之下產生的巨大反差。
站着的人稍微高一些,瘦一些,站在兩扇窗中間的位置,始終沒事兒就朝外看,儘管窗已經拉上了,但他還是不肯放鬆警惕。
打電話的神秘人是坐着的傢伙,剛纔站起來握手的那一瞬間,站起來相對魁梧,但不如站着的人高。
麻本亮也能聽得出他的聲音,正色說:“是你給我打電話?怎麼稱呼?”
此人自我介紹道:“我們的名字不重要,不過,爲了讓你方便稱呼我們,你叫我張一好了。我們爲了這次的行動,都有代號,我旁邊這位是張二。”
麻本亮深吸了一口氣,說:“好吧,張一,張二,你們所屬的背景,是我們公司的競爭對手?”
張一笑道:“很好,咱們儘快進入正題最好。我們的背景,你不需要打聽了,我們也並不是你們公司的競爭對手。”
麻本亮狐疑地盯着他,說:“但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些事情。你們的口音我聽得出來,雖然在模仿我們的南方普通話,但說話方式卻是我以前在美國和歐洲呆過時,那些外籍華人的風格。我說得不錯吧?”
張二去沒有張一那麼愛笑,繼續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嘴上卻說:“麻主任,我們的背景,你就別管了,你知道也沒什麼好處。你的家人能安全,允諾你的錢能兌現,這才最重要。”
麻本亮卻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怒氣,一拍桌子,壓低了聲音,擰緊了眉頭怒道:“我必須要說!你們以爲你們是猛龍過江過海?來之前難道就不知道了解一下本地的掌故?我們勝南牧業是什麼背景,你打聽過嗎?”
張一笑容可掬:“不就是一個規模比較大的上市公司,納稅大戶嗎?官府裡認識人,那又怎麼樣?我們經常從各種世界著名的大公司獲取情報,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麻本亮沉聲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勝南牧業的董事長,只是名義上的董事長罷了!就像你安排在包間外面招待客人的假老闆一樣!法人雖然是我們董事長的名字,但真老闆另有其人!
“包括我們在內的三個上市公司,都是他的,整個南福省最有實力的人,要誰死誰就死!你們以爲你們在國外有點兒錢,就可以進入東亞大陸呼風喚雨了?這邊的規矩,你們根本就不懂!他早就不是黑社會級別的大佬了!”
他以爲自己說得很嚴重,可事實是,並沒有引起張一和張二的重視。
他見此,還打算更詳細地形容時,於果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勝南牧業到底是屬於誰了,頓時感到此事是自己到膠東之後這一年多來,背景最複雜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