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同學擡起頭以後才發現賀老爺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猛看,那種詭異,讓劉宇浩渾身發毛,後悔不迭。
看來,做人還是低調一些的好啊!特別是心裡想的話,千萬別輕易說出來。
現在好了,賀老爺子這會肯定在心裡揣摩自己剛纔的那些話呢。
最初劉宇浩猜測認爲疑冢中那些白銀其實是李自成囊獲自崇禎內帑,可後來經過齊老爺子的一番提醒和解釋,他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昨夜,他親眼見到的那一億一千萬兩白銀絕對是李自成一輩子的積攢下來的家當。
要知道,李自成攻佔北京後,從崇禎皇帝的宮內搜出白銀可多着呢。
時以工部員外郎的官銜管理節慎庫的趙士錦在他的《甲申紀事》一書中說:“賊載往陝西金銀錠上有歷年字號,聞自萬曆八年以後,解內庫銀尚未動也。銀尚存三千餘萬兩,金一百五十萬兩。”
可明明有這麼多錢,但當年李自成兵敗逃離京城後,清軍卻沒從大順軍那邊撈到一分,原來,那些錢壓根就沒運往陝西,而是都被李自成那小子偷偷鑄成萬兩一錠深埋在地下了。
能想出這種主意的人,可真能稱得上缺德加冒煙。
劉宇浩最初之所以會堅定地猜測那疑冢裡的鉅額白銀來自於崇禎內帑,其實是源於自己在上學的時候看過這麼一段史實資料。
據資料記載,明思宗崇禎皇帝朱由檢17歲受遺命繼承皇位,當時,整個大明王朝如同行駛在汪洋中的一條船,通體千瘡百孔,形將傾覆。
即位初年,崇禎皇帝爲節省國庫開支,下令大幅度地裁撤邊防驛站、免官稅,而他自己的衣服破了卻捨不得更換,以至於某日聽講官講書時,他穿的內衣袖子破損不堪,露在外面很不雅觀,只好不時把它塞進去遮掩。
可就是這樣一位節儉的皇帝,其私藏的皇銀內帑數目卻非常驚人。
當年,李自成百萬大師攻陷平陽和太原後進逼北京,驚恐萬狀的崇禎皇帝特地召見吳三桂的父親吳襄等戶部、兵部的要員們,商量調關外的吳三桂入關勤王。
沒想到這個時候吳襄卻先站出來給崇禎皇帝算了一筆賬,如果調吳三桂進衛北京,需要一百萬兩銀子的軍費,而國庫的賬上只有區區四十萬兩。
吳襄沒別的目的,他就是對此希望崇禎皇帝拿出自己的皇銀內帑以充軍餉。
皇銀內帑,也稱皇帑,說白了就是皇帝的私房錢。
讓劉宇浩噴血的是,崇禎卻認爲,拿自己的私房錢辦公家的事,簡直無異於剜他的心頭肉。
於是,他向大臣們哭窮:“內帑業已用盡。”左都御史李邦華眼看社稷已危,皇帝還如此吝惜那些身外之物,比崇禎還着急,也顧不得話不好聽:“皮之不存,毛將附焉?”崇禎皇帝聽後,卻潸然淚下:“今日內帑難已告先生。”
皇帝老兒都流眼淚了,大臣們還有什麼話說?資金缺口無處彌補,無計可施的崇禎皇帝只有在大臣身上打主意,號召羣臣募捐。
試想,皇帝老兒爲了自己的江山都不肯出錢,那些早想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大臣們自然更不肯幹。
崇禎雖然慳吝如鐵公雞,但腦子並不笨,深知萬事開頭難,有人率先垂範就好辦。於是,他派太監徐高通知周皇后之父、國丈嘉定伯周奎,讓他捐十萬兩白銀,起個表率作用。
沒想到周奎眼見女婿將受滅頂之災,也不肯伸出援手,只是一個勁兒地哭窮,堅稱沒有。最後,徐高實在看不過去,憤然而起,說:“老皇親如此鄙吝,朝廷萬難措手,大事必不可爲矣。即使廣蓄多產,後來何益?”
周奎無奈之下只好答應勒緊褲帶捐獻一萬兩。皇帝的老丈人都捐了,其他人再不掏腰包實在說不過去。出任首輔多年的魏藻德,家藏萬金,只拿了五百兩銀子意思意思。
爲了節省一百萬白銀而丟掉三千多萬乃至無法估價的萬里江山,這本是一筆再簡單不過的明白賬,可自幼聰明好學的崇禎皇帝到死也沒有算清楚。
也就在明王朝滅亡的這一年的年初,崇禎皇帝召見閣臣時曾悲嘆道:“吾非亡國之君,汝皆亡國之臣。吾待士亦不薄,今日至此,羣臣何無一人相從?”
當然,大順軍在北京城的劫掠並不是什麼光彩事,無論傳入人耳,還是記載於史書,都是不妥的,想通這些,劉宇浩也自然明白那座疑冢中爲什麼會出現上千具屍骸了。
“好了,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齊老爺子可沒他那個便宜弟弟心機深不可測,站起身來就嚷嚷着要離開。
再說了,老爺子現在的時間可寶貴着呢,不僅要兼顧抽時間給學生們上課,現在還要領銜論證傳國玉璽的真僞,着實沒有閒工夫討論古代帝王的得失。
劉宇浩知道老師的脾氣,笑笑道:“先別走呀老師,您怎麼沒問我剛纔那話的意思呢?”
“什麼意思?你小子別打啞謎,有話快點說。”
齊老爺子呵呵一笑,嘴裡說要馬上離開,可說話的當口卻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雖不願意長時間與賀老相對,但在對待劉宇浩的態度上多少還是有老年人特有的那種舐犢之情,只要是劉宇浩提出要求,老爺子一般都會盡量滿足,似乎從未拒絕過。
劉宇浩笑笑,道:“您剛纔看到的那幾枚明代制錢是我從一夥盜墓賊手裡買過來的。”
“花了不少錢?”
齊老爺子微微皺眉,雖想提醒劉宇浩不要和那種人走的太近,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一番味道,這其實是一種親人才有的信任,齊老爺子知道劉宇浩的品行,也願意相信劉宇浩是事後才知道實情的。
只可惜,這種想法只是齊老爺子一廂情願罷了。
劉宇浩下一句話讓齊老爺子的眉頭蹙成了一個深陷的川字,“老師,其實在買這些制錢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它們是生坑品了,後來,我還跟蹤了那夥盜墓賊。”
施保的事劉宇浩是打算徹底隱瞞了,所以,劉宇浩就自己編造了一夥盜墓賊的故事,這樣做的原因並不是劉宇浩故意想欺騙老爺子,而是出於想保護施保的想法。
畢竟施萍以後還需要施保的照顧,如果把施保的所作所爲全部抖落出來,對那姑娘今後的生活勢必會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
從感情上來說,沒有一個人能接受自己親人一生基本都要在監獄裡渡過的事實,更何況施萍還是個需要別人照顧的病人。
“後來呢?”
賀老爺子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會才淡淡問了一句。
“您能不這麼聰明嗎?什麼都一猜一個準!”
劉宇浩心裡一咯噔,非常鬱悶地在心中腹誹了一句,臉上卻掛着笑,說道:“我在那夥盜墓賊臨時居住的地點發現了一座墓葬。”
齊老爺子當時臉就黑了,驀地睜大眼睛,道:“臭小子,你不會是偷偷下了盜洞吧。”
“老師,這您都猜得出來!”
劉宇浩身子顫了一下,有些訝異地張了張嘴。
賀老爺子也是微微皺眉,剛端起茶杯又放回了桌子上去,身子向後靠了靠,目光閃掠過一抹疑惑。
“哼,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說剛纔你一進門的時候怎麼有一股味道呢。”
齊老爺子臉上浮現一絲慍怒,狠狠瞪了劉宇浩一眼。
作爲一個從事考古工作幾十年的人,老人對墓穴裡那股奇特的味道自然非常熟悉,只不過剛纔老人沒往別處想,疏忽了味道的來源,要不是劉宇浩主動提起,齊老爺子還真想不到劉宇浩會膽大包天到偷偷下到盜洞裡去。
盜洞也敢隨便進,你小子還要不要命了?
萬一被那夥盜墓賊發現了蹤跡,別人只需在盜洞上面填一鍬土,就算你小子是大羅金剛轉世,但被困在沒有空氣的地方時間長了,最終也難逃一死。
劉宇浩訕訕一笑,他可不敢說那夥盜墓賊其實就在上面守着,更不敢在賀老爺子面前吐露施保的任何信息。
“老師,您不想知道那座古墓的怪異之處嗎?”劉宇浩馬上轉換了話題。
“嗯?”齊老爺子輕嗯了一聲。
劉宇浩連忙趁熱打鐵,說道:“那座古墓據我辨認應該是宋末明初建成的,可後來我卻在裡面發現了明末清初的器物,老師,您說怪不怪?”
劉宇浩太瞭解自己的老師了,只要他拋出這個話題,齊老爺子肯定會暫時忘記自己偷偷下到盜洞裡那件事。
果然,齊老爺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愣了愣,道:“你確定?”天下還有這種怪事?別說齊老爺子沒見過,就算是想恐怕都沒想過。
“我能確定!”劉宇浩神色嚴肅的點點頭,然後轉向賀老爺子,道:“爺爺,正是因爲發現了這個,所以我才讓毛大哥幫我守在那裡,您可千萬別罵他。”
劉宇浩拋出來的可是一件爆炸新聞,賀老爺子也來了興趣,問道:“墓葬下面究竟有什麼東西值得你小子下這麼大本錢?”
劉宇浩嘿嘿一笑,道:“錢,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