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良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什麼親情、兄弟之宜、家族賦予的責任全都是狗屁。
劉宇浩沒有阻止趙義良歇斯底里的咆哮,而陳虎在眼睜睜看着趙義良親手砸爛他花了上百萬買回來的海南黃花梨茶几時,只是微微扯了下嘴角的肌肉,也沒說話,任憑趙義良把心中的苦悶發泄出來。
其實換位思考一下誰都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自從趙老爺子去世後,趙義良一直秉承老爺子的遺願爲泛南洋珠寶嘔心瀝血、殫精竭力,如同老黃牛一般勤勤懇懇,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獻給趙老爺子留下來的泛南洋珠寶。
誰誰知,到頭來還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趙義良怎麼也沒想到泛南洋珠寶有一天會毀在趙家自己手裡,雖然從理性來講,他知道劉宇浩不可能拿一些沒有證據的資料糊弄他,但從感性上說,他怎麼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看着眼中充滿血絲的趙義良,陳虎輕輕嘆息了一聲,勸慰道:“義良,既然事已至此,你就算把天吼塌了也沒用,好在咱們還自己掌握着大部分股權,量他趙義金和趙義玉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說這話的時候,陳老爺子微微有些自得,沒有他事先收購了趙義美的股權,現在這破事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呢。
劉宇浩哪兒會不知道陳老爺子的言下之意,但他卻淡淡笑了下,神色很詭異,讓人琢磨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陳老爺子肯定是認爲,自己的股權加上趙義美那份已經達到了泛南洋珠寶的百分之五十點三,從法律意義上講,已經足以控股整個公司。
而且,趙義良手裡的股權也應該不會少,哪怕最後剩餘的股權都被那兩個不成器的傢伙收購過去,他們也甭想染指公司。
但劉宇浩的詭笑也僅限於此,有些事,他也很無奈。
“二叔,這件事,沒,沒您想的那麼簡單。”
趙義良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說話吞吞吐吐,眼睛也不敢直視陳老爺子。
但以陳虎的睿智哪裡會聽不出這話外音,頓時神色一凝,半個身子已經離開凳子,“說,你們兄弟幾個揹着我這老頭子又幹了些什麼。”
“我我唉。”
趙義良滿臉漲紅,話卻始終說不出口,最後,狠狠的一拳砸在自己腿上,垂下頭去。
嘩啦
陳老爺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從側面看去,毫無神采,老人什麼風浪沒見過,只要看一眼趙義良現在的表情就知道,趙家兄弟肯定還有什麼事一直瞞着自己。
忽然,從外面進來一個人。
“怎麼樣。”
劉宇浩瞬間直起身子,他等大龍已經等了很久了,好在大龍沒有讓他失望,進門的時候手裡又拿了一些資料。
“劉哥,情況都在上面。”
大龍一向不善言辭,哪怕是和劉宇浩單獨相處的時候也儘量少說話,但辦起事來卻有板有眼一點都不馬虎。
劉宇浩點點頭,接過大龍手中的資料看了起來,先開始劉宇浩的臉色還算正常,可看到後來,一抹陰雲浮現到了劉宇浩的眉宇間。
“老爺子,事情是這樣的。”
合上資料,劉宇浩搖頭苦笑一聲,順勢給陳老爺子遞了過去,“您,您還是自己拿去看吧。”
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凝重。
陳老爺子先是愣了愣,隨即拿過資料,順手把置在海南黃花梨桌上的老花鏡戴上,然後纔開始拿起資料仔細看了起來。
趙義良試了好幾次想要湊過去,可想了想,卻又作罷。
很快,二十分鐘過去了。
在這二十分鐘裡,趙義良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煎熬,不就是短短兩頁紙嘛,二叔怎麼會看這麼長時間。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壓抑的感覺,讓人幾乎透不過來氣。
“義良,你是不是私自從公司調撥了五百億美金。”
陳老爺子終於放下手中的資料站了起來,在與趙義良說話的同時,老爺子緩慢踱步,濃眉微蹙,神情凝重無比。
“是,是有這麼回事,可那些錢是義金一個朋友拆借過去的,說好了十天之內就會歸還。”
趙義良慚愧地咬了咬嘴脣,還想強辯,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後背竟然全部都溼透了。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陳老爺子顯得痛心疾首,狠狠地將手中資料扔到趙義良臉上,“你自己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哼,你們的事,我沒辦法管了。”
說罷,陳老爺子冷哼一聲,板着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趙義良心頭猛地一顫,等陳老爺子不見了身影才從地上撿起那份資料,當他看了幾行以後,剛剛纔消失的冷汗“刷”的一下又冒了出來。
資料很簡單,但也很直白,上面記錄了趙義金和趙義玉兩兄弟這半年來的私人帳戶資金來往狀況,趙義良作爲一個公司的董事長,自然看得明白。
可看到最後,趙義良臉上的血色消失了,隨之替代的是一抹難以言喻的慘白。
沒有了陳老爺子在場,劉宇浩似乎輕鬆很多,苦笑着說道:“我是奇怪爲什麼在沒有絕對控制權的情況下他們倆人還敢上躥下跳呢,弄了半天背後是有高人在指引。”
根據資料上顯示,趙義金和趙義玉兩兄弟早在半年前就已經着手開始了收購泛南洋珠寶旗下中小股東的股權計劃,直到前幾天,他們手中已經實際控制了公司百分之二十七的股權,比趙義良的還多百分之二。
可是現在趙義金就妄想讓趙義良交出泛南洋珠寶董事長寶座的話,他還沒那個實力,所以,一個“釜底抽薪”的計劃展開了。
趙義金本身就是泛南洋珠寶的財務總監,他先偷偷轉移了公司一部分現金,然後又利用大哥對他的信任,以朋友拆借爲由,一下子從泛南洋珠寶挪出了五百億美金。
只可憐趙義良覺得商場上資金拆借本就是很平常的事,又有趙義金這個“老實本分”的弟弟做擔保,竟在沒有徵得其他股東同意的情況下,就借出了那五百億美金,實在是讓人懷疑趙義良當時是不是被灌了什麼湯,致使腦袋秀逗了,居然做出那麼愚蠢的決定。
至此,泛南洋珠寶實際可以操控調用的資金,不到十億美金。
最可怕的是,不管是收購公司股東股權的資金還是趙義金私自挪用的現金,以及最後那足可以讓泛南洋珠寶傷筋動骨的五百億美金都指向一個帳戶,而帳戶的擁有者卻是馬運生。
這是什麼節奏。
稍微懂得一點資本運作的人都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泛南洋珠寶一旦發生資金鍊斷裂,直接後果就是公司破產清算。
到時候,馬公子只要通過正常資本運作,就可以不擔任何風險,花很少的錢,甚至不花什麼錢,直接拿下泛南洋珠寶。
至於趙義良和陳虎手中的那些股份,到那時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試問,整個公司都破產了,對方沒有把你趕去貧民窟就已經對你很仁慈了,你還拿着一堆擦屁股也嫌硌的慌的廢紙幹嘛。
還嫌不丟人嗎。
“老弟,哥哥這次算完了。”
趙義良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上,兩眼無神,直愣愣看着房頂。
他心裡很明白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所謂朋友拆借資金一說,趙義金根本沒給他留下任何證據,劉宇浩手裡雖然有詳盡的資料,但來歷非常可疑,壓根就拿不上臺面。
可是,對公司破產起到決定因素的卻是因爲他趙義良私自挪用公款造成資金鍊斷裂,而根據獅城法律,趙義良這回最少要被判一百多年刑期。
劉宇浩也苦笑,隨手將所以的資料撕成粉碎,他也明白大龍送來的這些東西是見不得光的,在現行經濟體內,沒有一個國家允許私人動用手段監控銀行系統終端。
一旦這份資料來源被曝光,恐怕劉宇浩自己也要遭魚池之殃,被獅城國際刑警通緝。
陳老爺子又回來了,不過這次他手裡多了一些東西。
“這些是我的股權和義美的那些,還有這些,是我名下的全部現金和不動產。”
說話的時候,陳老爺子一臉木然沒有任何表情,但誰都能看得出來,老人的臉乾枯無神,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二叔,我,這可都是您的養老錢呀。”
看着面前一份份文件,趙義良眼中驀然積滿了淚水。
陳老爺子苦笑擺手,道:“趙大哥一生的心血都沒了,我還養什麼老,還有什麼面目下去見老哥哥。”
說到痛處,老人渾濁的眼中也泛起了淚花。
陳老爺子出手小戒趙義美的出發點是爲了讓趙家兄弟清醒認識到家族不團結的可怕,但卻沒想到表面上鬧的最兇的趙義美僅僅是和趙義良有私人矛盾,最老實本分的趙義金卻是大奸大惡之徒。
咬人的狗不叫,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劉宇浩沒有參與趙義良和陳老爺子的對話,一直皺着眉思考問題,他總覺得,雖然泛南洋珠寶現在的情形非常危險,但並非沒有解決的辦法,只不過,一時間他也找不到最好的對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