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皓是個很不幸的人,大三時,父母因空難逝世。畢業後又趕上經濟危機,跑斷了雙腿也沒有找到一份合意的工作。但樑皓也很幸運,因爲就算什麼也不用做,父母的遺產也足以可保證一世的富貴榮華。
只是樑皓仍希望能夠自食其力,不想做一個從思想到身體都在不斷退化的二世祖。於是樑皓便將父母留下的一棟樓加以整修改造,起名爲“皓月公寓”後對外出租,做起了職業房東。
樑皓本以爲出租房子的生意很簡單,卻沒想到還未等開張,工商、衛生、防疫、消防和轄區派出所先後找上門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同時,半是強迫半是哄勸的讓樑皓辦了一堆證件,並交納了不菲的各項費用。
樑皓被折騰得暈頭轉向卻還沒脾氣,因爲這些部門全是大爺,其中任何一位都能在大門上貼封條。到時候不要說開公寓,樑皓本人都要另找地方睡覺了。
用了很長時間,花掉很多錢之後,樑皓終於把一切辦妥了。只是樑皓仍舊不明白,將自家房子對外出租,礙着這些部門什麼事,尤其衛生和防疫更是沒有理由跑來干涉。更要命的是,這些大爺只收錢不管事,來收錢時的速度好像乘坐着筋斗雲。要是想找他們解決什麼問題,離去的速度是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連個影子都不會留下。
但人家能拿出一大堆法律法規和其他規章制度,並且振振有詞的將一切都說得雲山霧罩,讓人根本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而且他們同樣可以用更多的理由證明自己只管收錢,解決問題是其他部門的責任,所以樑皓就算不服氣也沒用。
漸漸地,樑皓終於明白了,如今做點什麼生意都是這樣難,即便是利用屬於自己的資源。反倒是利用自己身體賺錢的,因爲做的是非法生意,所以既不需要納稅也不需要辦理各種證件,只要給負責保護自己的黑社會按時交納保護費就可以了。黑社會那邊則是明碼實價,不但沒有許多的繁瑣程序,也不需要額外拿出錢來打點賄賂主管人員,在收了錢之後更是盡心竭力的保駕護航,基本上能擺平一切麻煩。
由此可見,有的時候與黑社會打交道,要比與有關部門打交道讓人舒服許多。
皓月公寓是父母留下最值錢的一處不動產,共有幾十套房間,使用面積數萬平方米,屬商住兩用,一樓與寫字樓完全一樣,其他樓層則是不同類型的居室。
樑皓本指望能吸引進來一些有實力的企業,因爲辦公室的出租價格要遠超過普通居室。但公寓開了一段時間後,世界五百強企業沒有入駐,反倒是來了一些具有詐騙性質“三介”,也就是勞動、婚姻和房屋中介所。再有就是一些與移動和聯通合作的SP公司,如果說前者是偷和騙,那麼後者就是明搶了。
樑皓不願自己家變成小偷和強盜的據點,只能將這些公司請走。後來又來了些人,把這裡當做傳銷和製假窩點。幸好樑皓及時察覺,擔心被引火燒身,將他們也請走了。
無奈之餘,樑皓只能放棄出租辦公室的打算,一心招租那些家在外地的打工者和大學生,但是自從開業以來,這裡的住客就從同時沒超過三個人。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樑皓還不得不對各種“人”做出一定的選擇。
“人”這個概念可以分做四種,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
之所以要把老人和孩子單列出來,是因爲這兩種人在很多方面,不同於青壯年男女。尤其是孩子,很多時候甚至還不需強調性別。
比如說,一個三歲男孩可以很自豪的拿出自己的JJ問女孩:“你有這個嗎?”沒有人會認爲這有什麼問題,但如果是一個三十歲的成年男人做這樣的事,那麼如果不是白癡,也會被人打成白癡。
樑皓覺得孩子太鬧,也擔心孩子淘氣,在公寓裡面磕了碰了鬧不清責任,所以不歡迎房客帶孩子入住。後來發生的一件事,使得樑皓把男人也擯除房客之外。
有兩個原本互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先後住了進來,後來不知怎麼的竟然搞到一起去了,天天在房間裡面上演激情的斷背。兩人剛開始倒還謹慎,在大庭廣衆之下見面都不打招呼,樑皓也被矇在鼓裡。後來有一次,其中一個人房間的下水道堵了,樑皓找來工人修理,結果從裡面發現了數以百計使用過的避孕套。此後樑皓仔細觀察起來,這才發現了其中的問題,於是找了個藉口將這兩人攆出去了。
樑皓實難接受這種行爲,考慮到自小說流行到某國際知名導演拍的某部電影火了起來,這種行爲正逐漸成爲社會的常態,越來越多的男人正走上斷背的康莊大道,所以樑皓只能痛下決心,今後不再接待男性房客。
這樣可供選擇的就只能下女人和老人了,公寓裡前段時間確實住進來一個老人,在這裡租房是因爲距離其兒子家較近,方便兒子日常照顧。老人一家都是從外地來的,在這個房價堪比金價的城市,其子貸款纔買下了一套五十餘米的蝸居,家裡又有妻子又有孩子,實難把老人接過去同住。
大概是因爲寂寞的緣故,也可能是年輕時養成的習慣,這個老人雖然已經年逾六旬,卻頗好杯中之物,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公寓。
一個月前,這個老人再次醉酒,剛進了公寓的大門,胃腸一翻便吐了一地。清理衛生是房東的責任,他當然是不管不顧的,吐過之後覺得舒服了許多,昂首闊步的繼續前進,腳下沒留神踩到了嘔吐物上面。他當天可能吃了滑溜肉片之類的菜,那嘔吐物竟如潤滑油一般,人站在上面晃盪一下就摔倒了,當場骨折。
這個老人大概有些骨質疏鬆,所以骨骼纔會這樣脆。樑皓覺得自己唯一的責任,是沒有勸他平日吃些蓋中蓋之類的東西。但是老人本人及其兒子卻不這樣想,反倒堅持認爲,老人的骨折是因爲公寓設施不健全造成的,至於怎麼不健全,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認定了樑皓應該賠錢。
但凡是大腦還能正常運作的人,都不會認爲樑皓應該承擔什麼責任。那對父子的大腦也沒有停擺,完全是藉機敲詐罷了,因爲樑皓很有錢。
不過樑皓的大腦也能夠正常運作,而且轉的比這對父子還要快上許多,所以斷然不肯認這筆帳,只是承諾今後給住客準備一些嘔吐袋和蓋中蓋口服液。
這對父子起初是與樑皓和平談判,見這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好欺負,他們倒是也沒有采用什麼暴力手段,而是一紙訴狀將樑皓告到了法院,指望法律能夠支持他們的無理訴求。
說起來,他們的這種做法是很有底氣的,因爲一些無理訴求經常得到法院的支持。比如南京的徐姓老太太,荒唐無恥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卻偏偏被一位法官根據“常理”判定有理。不過幸運的是,樑皓遇到的是一位正常的法官,經過簡單的審理就裁定了樑皓不需要承擔任何則。
這對父子有着徐老太的荒唐無恥,卻沒有徐老太的背景,於是他們將打輸官司的原因歸於樑皓太有錢了,儘管樑皓在整個案子當中並沒有採取任何暗箱作,與那位法官也根本不認識。正因爲樑皓有錢,所以他們放棄了上訴的想法,可又不想輕易放過樑皓,於是聯繫到了一個供職於《都市資訊報》的記者陳黛,想要和樑皓打輿論戰。
不知道這對父子當時到底說了什麼,反正是聽到他們聲淚俱下的哭訴後,陳黛記者的正義感和職業精神登時發作,第一時間便殺至皓月公寓。
陳黛雖然做記者有段時間了,技巧和經驗卻不夠,聽信了一面之詞。但她還沒有糊塗到底,沒有根據臆想就直接發一篇報道,而是想到了聽聽樑皓本人的解釋。但她當時擺出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開口就質問樑皓何以虐待房客。而樑皓對這種態度很反感,解釋一番之後見還是說不通,便乾脆奉上一記閉門羹。
陳黛不肯輕易放棄,隔三差五便找上門來說理。事實上,她這樣做也是出於工作需要,《都市資訊報》已經很久沒有拿出吸引眼球的東西了,所以陳黛指望這次採訪可以挖掘出一個有錢房東如何虐待貧困老人的故事。
樑皓面對陳黛已經很有耐心了,換做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就算不上演全武行,恐怕也要對陳黛惡言出口。但是陳黛仍然覺得遠遠不夠,因爲樑皓堅決不肯做惡人,沒有配合把這個故事寫好。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滿面陰雲的陳黛再次殺上門來,要求樑皓對那個老人的遭遇給出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