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官場異數

大會安排在縣委大禮堂,這是八十年代初期的建築,還保留着古樸和部分蘇式風格,雖老舊了些,但依然是縣裡最重要的一個場所,每次縣委全委會和全委擴大會、人大會等,都是在這裡召開,大禮堂顯得莊嚴肅穆。

縣五套班子,縣委委員以上幹部,縣委政府各部委辦局和黨委級公司,工青婦等部門領導,都接到縣委辦通知參加今日大會。這些嗅覺靈敏的各級幹部早早就來到會場。頓時,臺下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有。按照慣例,這種級別的大會,是有重大內容的,事關縣裡全局,最大可能是縣裡要換領導了。各部門第一把手推掉一切能推和不能推的會議、活動,都參加了會議。

大會堂裡,真是濟濟一堂。主席臺上擺放了鮮花,主席桌鋪上紅布條,倒是主席臺門楣上並沒掛往常一定會出現的某某會議之類的條幅,讓大家有些摸不着頭腦。

因市委書記和市長親臨會場,這場大會無形中被升格了,本來壓軸講話的市委陳秘書長變成主持會議的人,縣委書記和縣長並沒安排在主席臺上就坐,他們也是臺下一嘉賓。

魏大軍今日穿着一身半舊西裝,這是他在部隊接待客人時穿過的,有些洗白,但依然整潔,他身材魁梧,高大英俊,常年軍旅生涯,帶着軍人氣質,腰桿挺得筆直。在部隊,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軍事幹部,最後又當了一年多團政委,這種場面沒少應付,倒也能從容鎮定。

大會開始之前,他被叫到小會議室裡,與鄒海濤書記和洪偉力市長見了面,一番寒暄,彼此聯絡感情。對他來說,今日之事算是天上掉下來的,想都沒想過,但多年的部隊官場下來,也明白這種事其實是雙刃劍,故而,倒也能不卑不亢的應付着這些大領導,並沒顯出特別欣喜若狂的神情。

淡淡而笑,恰到好處,顯得親和,說幾句感激的話,暖暖人心。

他心中想,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有些事不到最後,很難判斷是福是禍。

本來,今日陳秘書長是主角,他要做最後講話的,並認真做了準備,可書記市長都來了,這個主角自然是他們了。當然,今日還有個更重要的主角魏大軍,秘書長也算是好人,頗受魏大軍一家所感動,心中也爲他高興,有了書記和市長保駕護航,今後魏大軍在平海的官途,將是一帆風順,這是毋庸置疑的。

陳江平的開場白很簡單,只是說了今日會議內容,以及將會議與平海改革開放大局掛起鉤來,使整個會議的層次和調門高了許多,強調這對平海改革開放是個新契機。說了三分鐘,就留給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宣佈市委和市委組織部關於魏大軍同志的任命通知。

臺下的人,這才明白原來是來了個新的縣委副書記和常務副縣長。

有人上自然就有人下,原縣委副書記並沒動他,而是增加了一個副書記職數,魏大軍算是第四把手,原常務副縣長安排在金星市裡任副局長,由小縣城進大城市,並沒什麼不高興的,算是皆大歡喜。

魏大軍被書記和市長強拉着坐在最中心位置,以前,這個位置通常是在座最高職務的人,今日本應該是市委書記的,可鄒書記說,“今日我老鄒絕不敢喧賓奪主,大軍,還是你坐,我和洪市長爲你保駕護航。”兩人座位被安排在魏大軍兩邊了,這種安排也是絕無僅有的。

通常,一個縣委副書記的任命,根本就不需要開這麼大的會,內部發個文件就足夠了,故而,

大家都看出魏大軍任命這件事的特異之處。這是特例,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無奈,魏大軍只好被推上風口浪尖,端坐在最中間的顯目位置。

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倒也識趣,匆忙讀完文件,就將話筒遞給魏大軍,以前,他參加這種專門爲任命幹部開的會,通常都是縣裡的一把手,可今日不同,一個縣委副書記的任命,都讓他滿身是汗。

今日參加會議的人數雖多,也顯得莊嚴肅穆,但臺下幹部級別實在是太低了些。有市委書記和市長這兩尊大神在臺上,下面半聲都不敢吭。

“大軍,輪到你說了,多說兩句。”鄒海濤親切微笑的說。

他還親自爲魏大軍調試了一下話筒,又強調“下面由魏書記講話,大家鼓掌歡迎!”一陣熱烈掌聲,將氣氛調整到恰到好處,書記對魏大軍呵護備至,而且,毫不隱晦的將這個意思傳達給在座的各位幹部。

魏大軍心中也是十分感動,這幫大領導在其他場合的會議上,都不是這樣做的,書記和市長的態度十分明確,等於告訴平海官場,魏大軍是有市委書記和市長親自保駕護航的,今後自然沒人敢對他唧唧歪歪了。

鄒海濤如此做的目的是,他要將那些官場上的歪歪扭扭的東西,幫魏大軍阻擋在外面,消除一切可能干擾,他相信,今日這番做作,整個平海再沒人敢對魏大軍有任何不利言語了。

魏大軍的講話也是官場套話,無非是感謝一些人,感謝組織信任,並保證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下,做些實際工作。整個講話顯得低調,並沒囂張,更沒說大話,講話質樸實在,贏得大家的熱烈掌聲。

洪市長的表態更直接,他讓市財政拿出一千萬元人民幣支持平海縣工作,並明確讓魏大軍當起責任,也就是說,這一千萬只有魏大軍審批才能動,“大軍同志,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錢什麼事都幹不成, 市裡目前也不富裕,這就算是支持了。”

他這是實在話,可從不富裕的市財政拿出一千萬,等於是對魏大軍工作的實際支持。這件事,書記和市長兩人在車上商量了許久,他們也有些捨不得,但覺得魏大軍身後的大背景一定也在看他們的表現,故而,還是狠心拿了出來。其實,他們很清楚,平海縣的財政空蕩蕩的,如果沒些錢,魏大軍這個常務副縣長估計也等於是半空,但有了這筆錢,他就可以發揮巨大作用了。

“謝謝市裡的支持,我會將這筆錢用在最恰當的地方,請市裡相信我。”魏大軍感動的說。

鄒海濤拍了拍魏大軍的手,“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們相信你!”

這個關於魏大軍任命的專門會議終於落幕,那些各級幹部出大禮堂後,纔開始議論紛紛,市裡對魏大軍的支持是顯而易見的,無論是在態度上,還是在實際上,都可說是支持到頭了。

當晚,魏大軍、徐勝、吳廣平陪同書記和市長吃了個便飯,晚上,書記、市長、秘書長等市裡領導連夜趕回金星市,他則在辦公室主任陪同下,向着縣委大院後院的新家走去,那裡纔是他最溫暖的地方。

曲終人散,今日發生之一切可說是官場異數了,書記和市長還可以這樣公然爲一個下屬站臺?難道官場內都是如此嗎?魏大軍的經歷雖只是在部隊,但對地方並沒陌生到無知的地步,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是真正發矇了,雖知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但他仍是心中不安,十分的不安,他無法解釋這一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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