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寒冷,韓琛讓馬修在家自學,碰到不會的記下來,攢足了數量再來大王莊,自己一併解答。
馬修卻是不肯,日日天不亮便到,先跟着家丁們跑圈,接着自學,這番艱苦自律的做派,讓韓琛看的汗顏。
自己要是有這麼強大,上輩子必然不會落得陪客戶喝酒,生生喝死的下場!
於是,韓琛讓人給馬修安排了個房間,撥了僕人伺候茶水點心,讓他安心讀書。
同時,又將物理化學慢慢錄出來,等到馬修數學掌握熟練之後,當教材用。
倒是陳繼儒十分欣賞馬修,時不時的指點一下文章,使馬修獲益良多。
韓姑爺的放養偷懶行徑,在馬修眼中,卻是大有深意。
馬修這幾日來,不但學了新算術,還見識了師尊按照後世國企大包乾的模式改造的大王莊。
如今,大王莊內,人人有活幹,幾個作坊更是熱火朝天,在莊戶的臉上,最常見的,就是滿足的笑容。
這在旁的地方,是瞧不見的。
馬修總覺得,師尊這座莊子裡,莊戶與別處不同,具體什麼地方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
“那東西,叫做希望。”
韓琛端坐在太師椅上,難得肯親自傳授弟子,“生活有了奔頭,便是這般模樣。”
馬修頓時醒悟,原來,這就叫希望。
師尊有天經地緯之才,一言一行,皆有深意,平平淡淡講出來,難以領會,只有身處其中,細細琢磨,方能得其中一二!
馬修很聰明,要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能在寧波這種學霸扎堆的地方得中秀才。
大王莊的莊戶過的日子怎麼樣?
他心裡有數。
和城裡的富戶們相比,便是那些富戶家中的下人、奴僕,怕是也比莊戶們過的舒坦。
可偏偏的,爲何莊戶們身上能看到希望呢?
這必然是師尊留給自己的題目,總要多思多想,才能不枉費在師尊身旁學習的機會!
韓琛做慣了甩手掌櫃,大王莊二號店開業的消息,他還是聽福伯說的。
“李家果真效率高超啊!”
韓琛不由自主想起了某雙狐媚子眼,旁邊的冬兒又開始咳嗽了,這丫頭,天氣冷了就注意保暖嘛,總是受涼,太不知道愛惜身體了!
李家商隊,自江西快馬傳遞消息的事,李采薇並未告訴韓姐夫,也不曾讓下面的人傳揚出去。
直到現在,韓姐夫還以爲,那焦潤師行騙的事發了,只是運氣不好。
當真想去看一看大王莊二號店開業的盛況,甚的名媛、小姐雲集一室,鶯鶯燕燕滿屋生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自己的產業,不看一眼,心裡不安。
“李小姐前些日子,送了不少東西去府裡,言說都是姑爺指導製作的,小姐見了一個勁的說好呢。”
冬兒面無表情,口氣如機器人般平鋪直敘,韓姑爺當即聽出不對勁來。
這丫頭上次這般說話,還是提起楚小姐將自己寫的土味情話拿出來和李小姐一同分享……
這股子酸氣,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纏繞本姑爺的?
“小小的人兒,好好說話,不然姑爺就罰你咯。”
韓姑爺御下之道顯然不行。
冬兒小胸脯一挺:“我不小了!”
韓姑爺上下打量,呵呵呵,莫說李小姐,便是有容那丫頭,一個能頂你三個!
一樣的年紀,你說氣人不氣人?
“姑爺啊,那李小姐,真的對你有所企圖的!”
冬兒威猛不過一秒,小臉就垮了下來,苦兮兮的開口相勸,“你爲了咱家,爲了小姐,是不得不和她虛與蛇尾,但是,總該注意分寸纔是!
你親手研製的東西,都要李小姐送到小姐手中,小姐心裡會怎麼想?
便是奴婢幫你瞞着,可小姐又不傻,自己就瞧不出這其中的蹊蹺嗎?
姑爺啊,爲了咱家的安寧和睦,你就對小姐上點心吧,莫要總是和那李小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了!”
這特涼的,本姑爺做啥了?
我說這幾日,寫了恁多土味情話,楚小姐一封回信也沒有呢,原來根子在這啊!
韓琛當即撓頭,哪怕是他,面對這種情形,也不知該如何解決。
這玩意,關鍵是啥都沒有發生,你一解釋,就成了真有其事了……
當下,韓姑爺一聲冷哼,採取冷處理的手段,把泫然欲泣的冬兒留在書房,自己去幫大兄陳繼儒準備回家帶的禮物。
陳繼儒因爲回家的晚,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各種香水、琉璃首飾,種類齊全,琳琅滿目,當真晃瞎人眼!
有這些玩意打底,怕是今冬華亭陳家,最受女眷歡迎的人,當屬大噴子陳繼儒無疑!
“大兄何時動身?”
“明日一早吧,二弟放心,年後我便回來。”
“代我向家中長輩問安,年下若有機會,我便去華亭拜望大兄家中長輩。”
“爲兄在華亭等你,莫要忘記此事。唉,若是三弟也在,該有多好。”
“年後我便寫信,讓他也回來,咱們三個湊在一處,纔夠爽利。”
兄弟兩個相視一笑。
自陳厚照陳小相公返回北地之後,兄弟兩個下意識的迴避這個話題。
兄弟三個湊在一起,雖然平日裡好似個各行其是,實際上交流不少,感情深厚。
猛然間少了一個,其餘兩人都感覺心底空落落的。
如今陳繼儒也要回家過年,韓姑爺越發覺得自己孤零零一個,好在華亭距離不遠,他有沒什麼繁雜事務,年前年後,找個機會登門拜望,也算一樁美事。
北地,天寒地凍,鵝毛大雪隨風飄蕩,打着旋往人脖領子裡鑽。
老魏縮了縮脖子,在南面呆久了,猛然回到北地,當真有些熬不住凍。
“幹爺,您老揣着這個。”
一個小太監,賊眉鼠眼,悄悄從老魏身旁走過,不動聲色將一個巴掌大小的鐵皮碳盒塞到了他手裡。
老魏嘴角抖了抖,露出一絲淡笑,心頭一片熨燙。
還是這宮裡的娃娃們知道疼人!
沒由來的,想起留在大王莊的大牛,老魏頓覺心氣又足了幾分。
宮裡的乾兒幹孫雖然知道疼人,可你等能幫咱家傳宗接代嗎?
哼,還是我兒大牛醇厚,總有尋個由頭,將那孩子招到身邊才行!
身後雕龍畫鳳的大屋內,陳厚照陳小相公的公鴨嗓,嚷嚷個不停:“皇祖母,這鏡子您可得好好瞧瞧,照人影子,清楚的很!全是孫兒那二哥研製出來的,您老人家說句公道話,他算不算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