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漏斗中,黃泥湯緩緩下降,露出了一個白色的尖。
晶瑩剔透,如沙如雪,粒粒分明。
韓琛捏過一點,扔進嘴裡。
嗯,挺甜的,就是……白砂糖。
“黃泥水淋脫色法”當真可行,最牛逼的地方是操作簡單,成本極低,剩下的,就要看砂糖出產的比例了。
“嚐嚐,都嚐嚐。”
韓琛表情坦然,充滿了世外高人的逼格。
商業生存法則之一,內心哪怕慌如驚驢,表面也得穩如老狗!
一肚子不滿的冬兒遲疑的伸出蔥白小手,用食指在砂糖堆上輕輕一點,卻不敢放進嘴裡。
一雙大眼睛,死死盯着韓琛,眼神中全是探究。
被黃泥湯淋過的糖膏,姑爺都吃,多髒啊?
昨日,莫不是因爲姑爺自己吃了髒東西才中毒的?!
還是等上片刻,姑爺沒事我再吃!
大牛比較聽話,姑爺讓幹啥就幹啥,胡蘿蔔粗細的指頭狠狠在白砂糖上一沾,摁下去一個坑。
“甜的?!”
大牛驚呆了,不停的吧嗒嘴,留戀的狂舔手指。
廢話,砂糖不甜,難道是鹹的?
小丫鬟冬兒見狀,趕緊把手指頭放在嘴邊,小巧的粉舌舔了舔……一雙大眼睛猛然瞪圓,清秀的小臉上滿是震驚!
韓琛看了,心中充滿了裝逼成功後的巨大滿足感。
小丫頭表情豐富生動,骨骼清奇,是塊可造之材,回頭姑爺教你鬥嘴、含苞待放、獨佔鰲頭等等絕技!
“姑爺,你,你造出來糖霜了!”
冬兒拉着韓琛的衣袖,左右亂晃,上下蹦跳。
可惜,終究是年紀太小,沒有上下搖擺的資本,不過放心,姑爺會一手把你帶大。
“每逢大事,要有靜氣。”
韓琛高深莫測,“再等等,看看能出多少糖霜,然後偷偷去告訴小姐。”
冬兒一愣,接着歡欣鼓舞。
作爲貼身丫鬟,冬兒知道這些日子來,小姐爲了整個越國公府有多爲難。
楚家遭逢大難,千斤重擔壓在小姐一個芊芊女子的肩頭,整日裡爲了缺少銀錢發愁……如今姑爺造出了糖霜,能賺多少銀子?
姑爺當真是……當真是天縱奇才!小姐再也不用發愁了!
只是,爲何要偷偷告訴小姐?
這時,漏斗中滴下的水滴,已經連成了水線。
漏斗中,黃泥湯水位直線下降,白色砂糖構建的小山丘,逐漸顯現。
冬兒和大牛猶如身在夢中,腦瓜子嗡嗡的,只覺得姑爺神仙手段,又好似看了一場戲法,就連小院裡安靜的空氣,都變的凝重幾分。
大牛是三觀被顛覆,滿腦子都是點石成金、狗屎變銀子的傳說。
而冬兒見識稍廣,小小的腦殼裡,全是長着翅膀的銀錠飛來飛去。
等到漏斗中的水徹底排空,韓琛讓冬兒把白砂糖小心取出。
稱了稱重量,有一斤多。
漏斗底部,還剩下一半的砂糖,只不過顏色焦黃,賣相不佳,韓琛連看都不看一眼。
其實,剩下的砂糖味道沒多大差別,只不過大華北區金牌銷售經理韓琛韓先生認爲,這些殘次品會影響自家白砂糖未來的品牌效應。
而且,有可能泄露“黃泥水淋脫色法”的製作工藝。
冬兒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把貼身荷包清空,裝了滿滿的白砂糖飛奔向後宅。
大牛拎着扁擔,守在小院門口,閒雜人等一律不準進入,除非是小姐親臨!
韓琛則坐在院子一角的桂花樹下,心中暗自盤算。
熬製糖膏大概用了三斤紅糖,出了一斤多白砂糖,成品率大概在五分之二。
自己用十兩銀子買了一百二十斤紅糖,全部投入生產的話,能夠造出四五十斤白砂糖。
按照一兩糖霜一兩銀的市場價,毛利潤在百分之四五百……
當真要發財了!
考慮到大規模生產的集中效應,工藝改良後的效率提升,原材料大量採購的成本下降……紅糖轉化爲白砂糖的最終比率,可能在百分之六十左右,甚至更高!
爺一個月賺五千兩銀子的任務,穩了!
長長鬆了一口氣,這種被刀子逼着賺錢的感覺,真特奶奶的不爽!
至於半年時間賺三十萬兩銀子的事情,回頭再說。
飯要一口一口吃,錢要一文一文賺,好高騖遠可不行,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外宅的一間廂房中,賀管家老神在在,靠在一張躺椅上。
肥胖的身軀壓的躺椅咯吱作響,聞着傷心見者流淚。
一個青衣小帽的乾瘦下人猛然闖入:“管家,我見冬兒那丫頭,從姓韓的小院裡出來了!”
賀管家一個鯉魚打挺,躺椅嘎吱亂響,沒挺起來。
下人攙扶着,賀管家這才坐直了身子。
“那丫頭去了何處?”
“急急忙忙去了後宅,小臉紅通通的,也不知怎麼了。”
乾瘦下人一臉的神秘,像極了麗春院裡聽牆角的大茶壺。
賀管家一把甩開下人攙扶的手,冷哼一聲:“李四,沒憑沒據,莫要多想!
你繼續去盯着那個姓韓的,不準多事,記得多來彙報,去吧。”
望着李四離開的背影,賀管家陷入了沉思,冬兒定然是去尋小姐了,姓韓的呆頭鵝中過毒之後,反而和小姐有來有往,這是想做啥?
後宅,翠枝樓。
楚雲兮正對着一堆賬本發愁。
家中銀錢不多,只能勉力維持越國公府的體面,可坐吃山空之後,又該如何?
本身,若是爹爹還在,越國公府的招牌也能拿去和商賈合作,賺些銀錢救急,可連番發生的暴斃事件,讓楚雲兮不敢妄動,也沒人會在這種時候,願意沾越國公府的名頭。
眼下,楚雲兮看誰都像是殘害楚家滿門男丁的兇手,哪怕有人主動尋上門來談合作,她也不敢答應。
整個楚家,能讓人這麼無法無天,謀害所有男丁的東西,就剩下越國公這個爵位了,楚雲兮害怕有人趁虛而入,她不想成爲楚家的罪人。
之所以提前選定贅婿,也是出於這種考慮,只爲替楚家保住國公爵位。
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麼一大家子,支撐下去,真的好難。
難道說,還要再發賣一座園子不成?
“小姐小姐,得救了,姑爺找到了生財的法子!”
滿頭大汗的冬兒,一陣風似的,闖進了翠枝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