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保羅出汗了，因爲他在歐陽振邦的身上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於是，保羅害怕了。
歐陽振邦再一次揮刀，保羅在前面突然收刀後退，然後轉身再一次逃開。
歐陽振邦的刀還是砍了下去，刀尖在保羅後背滑過，帶起一串血雨，絢麗非常。
保羅步子踉蹌了一下，但他仍是越過了樓和樓之間的距離，保羅到了大學生住的樓頂。
歐陽振邦臉上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現在的他，眼中只有保羅，只是心底還有着那個剛纔在屋裡看到的女孩子，但也僅僅是一閃而過。
她是那樣的青春，又是那樣的頹廢，她是那樣的年輕，又是那樣的蒼桑，她活力無限，但她的心是死的，保羅能點燃她死灰一樣的心。
甩了下頭，歐陽振邦大步跨過兩樓之間的距離，他看到保羅身邊出現了一個年輕人，心頭一緊，他怕保羅殺掉這個年輕人。
果然，保羅到了大學生面前，看着舉着手機在拍攝的大學生，保羅想也沒想就揮起了刀，寒光閃過，刀落，大學生兩手仍拉着拿手機的姿勢，只是他手中的手機已經被保羅的英吉沙給砍成了兩半，大學生傻掉了。
保羅砍過一刀，再一次給了歐陽振邦時間，兩人間的距離又近了。
保羅提着刀在樓邊高高躍起，但他的目標卻不是前方的樓頂，保羅的身子斜射而下，目標竟是對面的樓層。
嘩啦一聲，保羅撞碎了對面樓上的玻璃窗，然後滾進了房間。
歐陽振邦到了大學生面前，眼角看到大學生只是手機被砍成了兩半，人雖然呆立，但只是被驚到了，當下想也沒想，提着英吉沙就竄進了對面的人形空洞。
大學生這時才反應過來，趴在樓頂上看着對面玻璃上的人形空洞，大學生喃喃自語：“這兩位顯然是玩跑酷的，而且還是高手！”
保羅進屋並沒有理會正在屋中做着活塞運動的兩個白領男女，快步向前走着，保羅到了牀邊隨手拿起了女人脫下的胸罩，用它抹掉臉上的血，保羅開門走出臥室，胸罩又扔回了房間。
屋內兩人光着身子保持着一個女上男下的姿勢，看到保羅出去，兩人剛出了一口氣，一個人從剛剛的空洞裡再一次射了進來，在地上滾了兩下，歐陽振邦成功做了緩衝，站起，提刀在手，眼角看了一下騎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歐陽振邦很紳士的說了句：“繼續！”然後就走出了房間。
大門傳來響聲，男女開始驚叫。
保羅出門並沒有向樓下跑，他只所以斜射下來，只不過想借這樣冒險的方法攔住歐陽振邦。
但他小看了歐陽振邦的決心，歐陽振邦追來，保羅只好再一次向樓頂上跑，下樓，人就多，保羅一向不喜歡人多，這跟他的職業有關，殺手，總是在暗處潛伏。
轉眼間，保羅就到了樓頂，向四周看了看，最近的樓也隔着十幾米，保羅不是超人，也不是奧特曼，他明白，決戰的時候來了。
當然，這只是保羅想的，對於歐陽振邦來說，決戰早就已經結束，現在的保羅，不過是在逃命。
歐陽振邦提着刀到了樓頂，看到樓頂上的保羅，歐陽振邦笑了笑：“說說殺我的理由！”
保羅也是笑了一下，然後揮刀挽了個刀花：“死了也不說！”
歐陽振邦點頭：“嗯，有點操守！不過，剛纔房間裡的女孩子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保羅突然臉色鐵青：“你用她來威脅我？”
“如果你這樣認爲，那麼我不否認！”
保羅突然笑了，笑得很張揚，看了看地上，然後坐下看着歐陽振邦：“你試過保護和養活一個女孩子嗎？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歐陽振邦一愣，他想到了蘇小暖，保護就如此的難，還要養活，這個殺手是爲了什麼？
保羅坐着看向歐陽振邦：“如果我死了，請不要殺她，因爲她是無辜的！至於要殺你的人，你只要知道是我要殺你就行了！”
歐陽振邦點頭：“我同意，我不殺她，我不喜歡殺人！”
保羅站起橫起英吉沙苦笑：“其實，我也不喜歡！但戰後的恐懼症讓我選擇了這條路，這是條不歸路！”
歐陽振邦看了看保羅，他從保羅身上看到了一個軍人和殺手的全部品質。
笑笑，舉刀，歐陽振邦大喊：“來吧，振邦送你上路！”
保羅聽了歐陽振邦的話哈哈大笑：“爲了小穎，我要努力活着，所以，我不會坐以待斃！”
歐陽振邦冷哼一聲，眼神中已經是一片肅殺。
舉刀前行，和保羅越來越近。
保羅彎腰，倒拖短刀，身子幾乎和樓頂平行，短刀犁在樓頂上，帶起一串串的火花。
兩人相撞，短刀相碰，同時傳出的還有保羅野獸般的狂吼，歐陽振邦舉着的刀直劈保羅肩膀，但保羅的短刀也同時直刺向歐陽振邦的小腹。
保羅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歐陽振邦這一刀鐵定能卸下保羅的肩膀，但代價會是自己的小腹被刺中一刀，歐陽振邦要的可不是這樣的結果，讚歎保羅勇氣的同時，歐陽振邦收刀後退，身子像違反了物理定律一樣的急速後退。
他的這種前進加速和後退迅速都是快速非常，保羅一刀刺空，眼角卻隨着歐陽振邦後退的身子陣陣抽動，這個人，自己根本殺不了。
歐陽振邦後退橫刀，然後垂手，刀尖斜指地面，對着保羅大喊：“你想兩敗俱傷？難道屋裡的女孩子不需要你照顧了？”
保羅一笑：“我貪戀生命，但如果需要死亡，我從不懼怕死亡！”
保羅說完就衝向歐陽振邦，依然是身子彎曲，依然是倒拖短刀，一樣的姿勢，一樣的招數。
保羅如野獸一樣吼叫着用刀尖直刺向歐陽振邦的小腹。
歐陽振邦提刀相擋，刀身剛豎起，保羅的刀尖就釘在了他的刀身上，‘釘’的一聲響起，畫面好像定格，時間也像在這一瞬間停止，接着，歐陽振邦的身子就凌空飛起，差點飛出大樓外沿，雙腳在地上猛踏，歐陽振邦右腳蹬在大樓外高僅五公分的突起上才把身子穩住，後面，就是大樓外的空地，空中的風吹起歐陽振邦的衣服獵獵作響。
保羅全力一擊，歐陽振邦差點掉出樓外，但也僅此而已，歐陽振邦明白，保羅已經用盡全力了。
右腳在大樓外沿一點，歐陽振邦身子凌空躍起，在空中高舉短刀，對着下面的保羅就是一個直劈。
是的，直劈，沒有一點花招，下面的保羅卻感覺到了如山的壓力，兩眼也漸漸絕望。
從剛開始接到任務，到兩次的失敗，保羅已經有所感覺，現在，生命即將到盡頭，保羅滿眼中全是小穎那青春的身體，頹廢的眼神。
想到小穎，保羅再一次舉起了刀，兩刀相接，保羅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嘴角也出現了鮮血，歐陽振邦壓刀的手穩如磐石，兩眼中射着精光。
收刀，再砍，保羅只是舉刀相抗，代價是一次又一次的吐血，這是力量的對抗，也是意志的比拼，這是雄性的獨特打鬥，也是腹肌和腹肌的對磕。
歐陽振邦連砍二十多刀，兩人的刀身上全是缺口，保羅雙臂終於下垂，短刀落地，他的雙臂再也舉不起重不到半斤的短刀。
歐陽振邦再一次舉刀，大吼一聲砍向保羅頭頂，保羅就擡頭看着，看着歐陽振邦的短刀砍向自己的頭頂，眼神中滿是不甘和不屈。
突然收刀，歐陽振邦看着保羅：“你不服？”
保羅兩眼根本沒收回：“我還有任務，小穎還沒二十歲！”
歐陽振邦突然把短刀扔出轉身便走，保羅一愣，歐陽振邦已經到了樓頂的樓梯間：“你已經敗了，而且你還有任務和責任，等你完成了責任，咱們再來打過!”
“我叫保羅，人稱鬼影殺手！”
“我叫歐陽振邦，沒有外號！”
歐陽振邦放過了保羅，他不想殺人，特別是在京都這樣的地方，最好的方法就是交給警方，但歐陽振邦沒有這樣做，沒有理由，也許是保羅的意志打動了他，也許是保羅那一身的戰場硝煙味道是歐陽振邦所熟悉的感覺，更有可能是歐陽振邦在保羅身上看到了一箇中年殺手對一個年輕女孩的救贖，如果一個人能讓另一個對世界無望的心死灰復燃，那麼，歐陽振邦覺得自己沒權力去親手扼殺這樣的救贖。
看着歐陽振邦的背影，保羅呆住了，他的戰場和殺手規則無數次的告訴他，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相信，有着強悍能和的歐陽振邦同樣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歐陽振邦放過了自己，在具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歐陽振邦並沒有砍下這一刀，保羅感覺不可思議。
活動着已經完全麻木的身子，保羅眼中是歐陽振邦的身影，更加多的是小穎那頹廢的眼神，保羅這一霎那竟感覺，生命從來沒有如此的美好過。
暗歎一聲，保羅拖着身子艱難下樓，邊走邊想：“也許，我是老了，該退休了！”
保羅不明白歐陽振邦爲什麼會放過自己，但他記住了華國歐陽振邦，記住了這個年輕得讓人心顫的男人，記住了這個妖孽般的存在，這是深入靈魂和骨髓的定格，保羅相信，誰想殺他，就首先要有被殺的覺悟。
但保羅到最後也沒想明白歐陽振邦爲什麼放過了他，歐陽振邦也沒有明白，但其實僅僅是歐陽振邦在賓館一腳踢開房門時看到小穎在牀上那不喜不悲的眼神，看到那頹廢而蒼白的臉下隱藏了一顆渴望世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