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碗裡的東西全都喂歐陽振邦吃完,蘇小暖突然又想起了兩人在一起吃飯,在一起讀書的情景來,歐陽振邦會突然嚴肅,然後說出一些讓她臉紅心跳的話來,他保護她是那樣的用心,那樣的理所當然。
爲了她,他能把天捅個窟窿,只要她受了委屈,任何人不能阻攔他爲她來討回公道,而且他從來都是那樣的生猛。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動,吃飯也不能自己吃,要靠着蘇小暖來喂,他沒有感覺嗎?他還能醒過來嗎?他知道有個女孩子守着他傷心欲絕嗎?他沒有反應,也不再忙碌,只能躺在牀上靜靜的聽着蘇小暖給自己講以前的事,蘇小暖的淚再一次落下,她不能自己。
輕輕把自己手機拿出,蘇小暖把歌曲打開,輕輕的放在了歐陽振邦的頭邊。
靜靜聽着這首愛的代價,蘇小暖突然微笑起來:“無所謂,你累了就休息,可咱們說好了振邦,你休息好了就要起牀,賴牀可不是好孩子,聽到沒?”
一隻手從後面輕輕的撫摸住了蘇小暖的頭,蘇小暖回頭一看,淚水涌上了雙眼,抱着後面的人失聲痛哭,卻原來是爸爸來了。
蘇軍認識歐陽振邦,蘇小暖在英國被人綁架,歐陽振邦單槍匹馬殺去了英國,成功把蘇小暖從愛爾蘭共和軍手裡搶了回來,蘇軍對他印象很深,他也非常欣賞這個年輕人。
這一些時間,他在英國也聽到蘇林說過,蘇小暖如飛蛾投火一樣的愛上了這個沒有背景的孩子,蘇軍不反對,他不同於自己的父親,他覺得,歐陽振邦這樣的人,早晚會有自己的一片天。
但現在看着靜靜躺着的歐陽振邦,蘇軍能感覺得到蘇小暖的驚恐和無奈,她還這麼年輕,這不是她該過的生活。
“孩子,爸爸來了,不要難過,不要難過!”
蘇軍勸着蘇小暖。
蘇小暖哭了一陣,擡頭看着蘇軍:“你怎麼來了爸爸?”
蘇軍笑了笑:“爸爸來看你,有事跟你說!”
蘇小暖把桌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說道:“爸,你坐下說!”
蘇軍看了看躺着的歐陽振邦:“我們還是回家說吧?在這裡說不方便吧?”
“振邦他不是外人,你可以在這裡說,而且我不準備回家去,我會一直住在醫院裡!”
蘇軍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暖暖啊,爸爸知道你的性格,可是你要知道,一個很小了的孩子,她從來沒有吃過某種東西,突然有一天,她在一個餐廳吃到了這種很讓自己喜歡的東西,她年少的心裡欣喜若狂,並決定此生天天來這個餐廳吃飯,並且一直吃這東西到老,你說,這個孩子對不對呢?”
蘇小暖伸手把自己凌亂的頭髮向後攏了攏:“直接說你事爸爸!”
“我想說的是,東西好吃是不錯,而你就是那個孩子,可是你要知道,這只是你沒嘗試過其它美味的東西而盲目產生的決定,你不能一輩子把自己扔在一個餐廳裡,當你換過幾家,吃過幾樣同樣不錯的東西,再來決定不遲!”
蘇小暖微笑,她剛剛悲傷,些時的微笑還帶着眼淚,非常的悽美:“爸爸,你混淆了兩個問題。第一:振邦不是任我吃的美食,他是護送我來吃東西的那個英雄。第二:暖暖如果想把自己扔在這個餐廳裡,也要看人家餐廳人讓不讓,這不是單向選擇,這是雙向選擇,我們都是平等的人。”
蘇軍苦笑:“當然孩子,你可以有你自己的選擇,爸爸只是站在你旁邊爲你指路的人!”
“我明白爸爸,暖暖明白,這是我的選擇,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暖暖,爸爸這次來,是想讓你回英國的,不是說國內的教育不好,爸爸和媽媽都很想你,你爺爺也同意了,我好不容易做通他工作的,你看……”
蘇小暖搖頭:“先不說你來的不是時機,就算振邦好好的,我也不會再回英國去讀書,國內挺好的。況且現在振邦沒有知覺,我不照顧他,誰來照顧他?我是他女朋友!”
“暖暖,你真的要爲了這個男生搭上自己的一生?”
蘇軍無奈了。
“爸爸,這怎麼能是搭呢?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讓你們都感到驕傲,因爲他一直是我的驕傲,他從來不曾讓我失望,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可是他吃飯都要你喂,你難道想一輩子都這樣?”
“他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他太累了爸爸,他年輕的身體承受了不能承受的重,暖暖休息時,他是暖暖的港灣,現在他累了休息了,暖暖就要讓他靠航。”
蘇軍無奈的舉了舉雙手:“可是孩子,現在你重要的是學習,你這樣不去學校怎麼能行?”
“爸爸,如果現在躺要牀上的是我,我相信,他一定也會這樣做,而且還會把導致我暈倒的人打成同樣,是的,他有些蠻,可是,他一定會這樣做的,他能做到,爲什麼我不能做?”
蘇軍擺手:“好了,好了,我會住一些時間,這件事咱們慢慢談!”
蘇小暖靜靜的看着爸爸:“這就是最後決定爸爸!”
蘇軍點頭:“好吧,我先回家,跟你爺爺談些事情,孩子,你自己也要休息,聽到沒?”
蘇小暖點頭:“嗯,我知道了爸爸!”
蘇軍嘆了口氣開門出去,蘇小暖回頭看着歐陽振邦,她盼着歐陽振邦聽到了這一切,盼着他手指動上一動,然後醒來。可是,這是現實,這不是電視劇,也不是小說,他還是靜靜的躺着,他一動不動的躺着,臉上是一成不變的神情,蘇小暖沒有失望,跪在牀邊,把他的手臂拉過來,用他的手掌撫摸着自己的臉。
“我知道你會醒來的振邦,不爲別的,爲了暖暖和媽媽你會醒來的,你是那樣的堅強,暖暖在等你醒來……”
說着說着,蘇小暖就這樣睡着了,她跪在牀邊,像個無助的公主,而歐陽振邦,卻再不能像騎士一樣站在她身邊保護她,歐陽振邦躺在牀上靜靜的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黑暗。
這是永無邊界的黑暗。
如宇宙,似深淵。
像宇宙一樣深邃無邊,像深淵一樣冰冷無情的黑暗吞噬着歐陽振邦。
他茫然的向遠處望,但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黑暗,心靈所不能觸及的黑暗。
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就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他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早晚會迷失在這一片虛無一樣的黑暗中,會化爲這虛無的一部分。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向前,向前,雖然前方看不到終點,可是他不能停下。
因爲他知道,他還有事情沒做完,暖暖需要自己,媽媽需要自己,也許這黑暗沒有終點,可是,自己不到累死就不能停下,爲了至愛,他要前進,直到自己再不能動彈爲止。但是,這裡只有黑暗和靜寂。
此時。
陶晶家裡。
陶濤還在書房裡,這個書房讓他改成了實驗室,書房裡滿是片子,和一些自己列出的公式,陶濤不時的在電腦裡輸入着什麼,然後接着看片子。
電腦裡,有個文檔,英語寫成。
標題是《基因的自主進化》
裡面記着陶濤的一些猜想和研究成果。
他覺得,歐陽振邦現在狀態非常不對,他腦子沒受傷,但卻陷入了深度昏迷,這該是大腦的自主反應。
也就是說,這是大腦爲了保護軀體不再損失而產生的保護,就像人流血了會感覺疼一樣,這是身體的自主反應,目的是爲了讓大腦知道流血了,大腦就會發出一系列指令來止血。
現在,歐陽振邦腦子沒受傷,但他卻昏迷過去,這隻能說是大腦爲了保護軀體而產生的自我保護,這是好事,只是,陶濤也不知道,這種保護要到什麼時候。
陶濤現在已經確定歐陽振邦有着一副正在變異中的大腦,換句話說,他的某些基因鎖已經打開。
這決對是讓世界醫學界顫抖的一件事,基因鎖是世界難題,被研究多少年了,可是進展太小了,試想想,如果有這麼一個擺在人們面前,那該引起怎麼樣的轟動。
陶濤認爲,歐陽振邦有時會有不自主的動作,也就是突然的憤怒,他自己受變異大腦的支配,嗜血而狂暴,而他自己也已經察覺到了,所以,他纔會讓陶濤給自己檢查。
但這種支配會變得多強沒人知道,陶濤也不知道,畢竟,這對他來說是個全新的課題,最後歐陽振邦會不會完全被支配成一具人形兵器?陶濤也不知道。
曾經有過報道,有老太太一瞬間能單手舉起小車,目的是爲了救在車下的孫女,但事情過後,老太太很快死亡,這可以說是老太太在一瞬間解開了基因鎖,但事情過後,她馬上因爲無法承受這種重組而死亡,這就是代價,這就是無法承受之重,因爲人類現在的軀體根本不能讓基因鎖打開,打開的代價只能是死亡。
循序漸進是規則,這是大自然的規則,在大自然面前,所有的藥物,人類的這點力量是渺小的。
歐陽振邦現在就算是借天之力了,但他同樣付出了代價,他大腦在變異,同樣在吞噬他本來的理智,變異中的大腦如果一架冰冷的機器,所有的一切都只爲了讓它更好的運轉,一切有可能影響它運轉的事它都要毀滅。
所以,歐陽振邦的昏迷是無期限的,他跟常人的昏迷不同,他需要戰勝自己的變異,也可以說是另一個‘自己’,這個‘自己’從前依附於他,但現在,這個‘自己’想取代他而成爲真正的‘自己’。
歐陽振邦要做的,就是戰勝這個‘自己’,陶濤相信,他如果戰勝不了,那就永遠不會醒來,同樣,歐陽振邦醒來之時,也就是他全新的變異產生之日,陶濤很期待,因爲這件事靠外力沒用,只能靠歐陽振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