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熟悉的身影拖着一條腿,拄着柺杖,用一種比常人還要快捷的步伐大步的走了過來。
捲毛狗囂張的氣焰立刻熄火了,因爲來的是沈進國。
經歷了一場血腥的砍殺,過完了一個痛苦的年,又送走了張偉強,一個接一個的事情,沈進國整個人明顯的蒼老的許多,鬍子拉差,變的有些不修邊幅,加上瘸着的一條腿,和他過去的乾淨利索的本市二哥的形象,已經完全的不同。
唯一沒變的是他凜冽的眼神。依然像是刀子般的鋒利。
捲毛狗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雖然張偉強倒了,沈進國也瘸了,但他的威名仍在,捲毛狗看見他,還是忍不住的害怕。大海子和其實的四個少年也住了手,看着走過來的沈進國,大海子沒有說話,低下了頭,但那四個少年卻不大認識沈進國,一個小子叫罵:“瘸子!你他們的找死啊……”
一句話沒說完,就覺得頭皮一緊,沈進國五指已經抓住了他的頭髮,把他提了起來,重重的摔到了旁邊。他的動作太快了,別說是一個瘸子,就是正常人也很少有他這麼利索的。
少年們被鎮住了。
沈進國出手教訓了罵他的少年後,眼睛裡閃過一絲的後悔,大約是覺得不應該和少年們一般見識,他們畢竟是孩子。那個挨摔的少年哎呦哎呦的爬了起來,嘴裡還是罵罵咧咧的,“他麼他麼瘸子,你他麼的是誰啊?”
沈進國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捲毛狗上前踢了那少年一腳,“閉嘴,這是沈哥!知道嗎?沈哥!”轉頭對着沈進國賠笑:“沈哥,好久沒見你了,你最近忙什麼呢?我和海子正打算抽空去看你呢!呵呵,你身體還好吧?”
沈進國根本不看他,一瘸一拐的走過去,扶起了地下的雷震子,雷震子被打的鼻青臉腫,臉上全是血,他搭着沈進國的手臂爬起來,眼睛是滿是淚,“沈哥……”只叫了一聲,立刻哭了出來。
“滾!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絕對不饒你們。”沈進國還是沒有看捲毛狗,但聲音裡透着殺氣。
“是是,那我們走了啊沈哥。”捲毛狗沒臉沒皮的賠笑着,帶着少年們慌慌張張的走了。
等他們走了,雷震子大聲的哭了起來,“沈哥,現在都欺負我……”
沈進國臉色黯然,從兜裡取出一團紙巾,遞給雷震子,示意雷震子擦擦臉上的血吧。雷震子接過來,一邊擦一邊哭,“他們咋就這麼勢利眼呢?表哥在的時候,都來巴結我,表哥不在了,他麼的都又來欺負我……”
沈進國默默的聽着,沒有說話,等雷震子哭了一陣,說:“你今年要參加高考了吧?”
雷震子點點頭。
“好好考,就算考不上本科,考個專科也行,你媽盼着你呢……”
雷震子不哭了,擦了擦臉上的淚,說:“沈哥,我還是想混社會……”
沈進國想都沒有想,一巴掌摑在他臉上,“屁話,你是混社會的料子嗎?你怎麼就不睜眼,忘記你表哥是怎麼死的嗎?”
雷震子捂着臉,“沒忘!所以我纔想要混社會,不混社會,只靠自己,根本還是要受他們的欺負!”
沈進國瞪着他,搖頭,“你怎麼還不明白?這個社會不是誰都能混的!你再牛逼能比你表哥,比過我嗎?我們都不行,都成這德行了,你怎麼能行?雷震子,好好上學吧……”
雷震子低下頭,不回答。
“你聽見沒有?”
雷震子艱難的點點頭。
沈進國看着他,談了一口氣,伸手安慰的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轉過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到了衚衕外,把柺杖放到摩托三輪車上,發動引擎,向着城北去了。現在他已經退出江湖,不再是道上的人,靠着以前的積蓄在城北街上開了一間小超市,一天24小時除了進貨基本都待在超市裡。
遠處的地方,捲毛狗躲在一顆大柳樹下,看着沈進國騎車離開的背影,呸了一口,“瘸子!我他麼他麼,以後有機會肯定削死你!”
大海子站在他旁邊,“算了,不用跟他計較。我們走吧,四哥叫我們呢。”
“嗯。”兩個人相伴着打了一輛出租車,向城東的大臺北夜總會去了。
一會到了夜總會,兩人從後院上了樓。自從李老順取代張偉強成爲本市的一哥後,大臺北夜總會的生意陡然就好了許多,尤其是晚上的夜場,簡直到了一票難求的地步。新源大酒店雖然開張了,但李老順在哪裡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待在大臺北夜總會,這裡畢竟纔是他原始的老巢。
今天晚上這裡的人格外的多,前院有客人,後院則擠滿了小混混,大家三五一羣的湊在一起抽菸聊天,像是在等待着李老順的命令。
“趙哥。”“趙哥。”在三樓的走廊上,捲毛狗和大海子看見了趙四,趕緊過去打招呼。除了趙四,走廊裡還站着五六個混混,都是李老順手下的中層頭目。
趙四油頭粉面,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閒西服,扎着領帶,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來了啊,交代你們的事情這兩天做了嗎?”
“做了。”捲毛狗先跟走廊裡的其他混混點頭哈腰的打了一遍招呼,然後走到趙四的身邊,小聲的回答,“不過姓郭的那小子沒什麼特別行動,整天總是待在學校裡……”
趙四點頭,“那也要盯緊了,萬一哪天順哥忽然問起來,你們說不出來,那可就要慘了!”
“嗯,知道。”捲毛狗瞥了瞥走廊深處李老順的房間。“趙哥,今天有啥事情嗎?怎麼哥哥們都在這啊。”
“誰知道啊。”趙四嘀咕了一句。“下樓等着去唄,有行動通知你們。”
“嗯。”捲毛狗和大海子下樓了。
李老順的房間裡。那一個巨大的堆滿了書籍的書架子的前面,是一張光潔漆黑的老闆桌,乾瘦陰沉的李老順正坐在桌子的後面,淡淡的同在場的人說:“事情就這麼定了,我和老四去省城,這裡的事就交給你們兩了。”
房間裡還有三個人,一個是被李老順點名的何老四,另一個是老黑,最後一個人則坐在最旁邊的椅子裡,半個臉隱藏在黑暗裡,看不清他的臉,他和老黑一起點頭,“大哥放心。”
李老順點點頭,想了一下說:“我知道你們可能會有疑惑,爲啥我要親自去省城?咱們和省城的吳老大一向沒交情,而且吳老大還是張偉強的師傅呢!可正是因爲這個,我纔要必須去,爲啥?省城青幫的勢力太大了,早晚要向下面的地方擴展。幷州煤礦多、經濟好,是一塊肥肉,我聽說他們已經盯上了,所以必須去探探底,另外也解釋一下,我們雖然頂替了張偉強,但張偉強過去給吳老大的分紅,我們一分不會少,該多少還是會給他們的。”
何老四點頭:“嗯,大哥想的周到。我們都明白了。”
“好,就這樣吧。”李老順說:“這幾天安生點,儘量不要給我惹事。”
“對了大哥,有件事情要向你報告一下,”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的那個人,忽然說道:“最近城西新開了一個家酒店,老闆是個有錢的年輕人,我懷疑他有什麼來頭……”
“是嗎?”李老順淡淡說,“你搞不定他?”
“不是,我還沒有動他,這個小子出手狠辣,一次就廢了我們五個兄弟,今天我派人調查了一下,發現他在工商所登記的執照上,寫着他是來自省城,姓吳,但照他的資料查過去,發現根本是一個空白的地址……”陰影中的人說。
“他用的是假身份證?”
“嗯。”
“你想怎麼處理他?”
陰影中的人摸摸下巴,說:“……我想徹底的廢了他,所以提前跟大哥你打一個招呼。”所謂的徹底廢了,就是殺人滅口。
李老順陰沉着臉,“你自己看着辦吧,就算是廢他,也要乾的乾淨利索,千萬不能留下痕跡,你明白嗎?”這對李老順來說,不算是什麼大事,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嗯。”陰影中的人點點頭。
“好,你們出去吧。”李老順擺擺手。
十五分鐘後,一輛金盃,一輛麪包出現在了楓林小築的門口。兩車裡都坐滿了拎着砍刀的混混。
金盃車的副駕駛座上,那個陰影中的人看着楓林小築的招牌,冷笑的說:“一個破酒店,還挺有詩情畫意!操!你們兩個下去看看,看老闆在不在裡面?如果在,你告訴他,把酒店給我留下,他的人馬上從幷州給我滾蛋!不然我要他的命!”
“嗯。”兩個小弟得令,拉開車門下車,衝進酒店裡去了。
楓林小築的裡面響着悠揚的音樂,正是晚上九點多吃飯的時候,楓林小築的客人還有很多,吧檯前兩個服務員正小聲的談着什麼,“砰”的一聲,店門被撞開,兩人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是兩個殺氣騰騰,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年輕人,立刻明白他們是幹什麼來的了。
“你們……”一個服務員結結巴巴的問。
“你們老闆呢?”兩個混混對女服務員還算是客氣。
“在呢……”
“叫他給我滾出來!”
“你們等着……”一個服務員轉身想要去叫。
但不用她叫,吳楓林聽見動靜,已經緩步走了過來。混混們一連三天來鬧,換成普通的老闆不是嚇死也是煩死了,但吳楓林的臉上還是淡淡的微笑,走過來,上下的看了兩眼那兩個混混,冷笑一聲。
兩個黑衣保鏢這一次站在他的身後,目光冷冷的看着兩個混混。兩個混混愣了一下,看出兩個人有些來頭,不過他們並不害怕,畢竟外面還立着十幾個手拿砍刀的兄弟、有大哥壓陣呢。
“你他麼的就是這裡的老闆?”一個混混指着吳楓林的鼻子罵。
吳楓林微微一笑,“是的。”對這樣的小混混,他根本不值得生氣。
“好,我們豐哥告訴你,要不留下酒店捲鋪蓋走人,要不等着你家人爲你收屍!兩樣你他麼的選一樣吧?”小混混看來經常做這樣的要挾動作,所以說話一溜一溜的,又兇又有底氣。
吳楓林淡淡的微笑,“哦,是張凱豐吧?我想認識他一下,看他究竟長個什麼樣子?你讓他進來吧。”
“操,我們豐哥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小混混瞪着眼睛,“我的話你他嗎的聽見了沒有!滾還是不滾?!要命還是要錢?”
吳楓林忍住了氣,“我這酒店價值兩百萬,說給你就給你了?”
“那是,不然你他麼還想怎麼樣?我們豐哥要你的酒店是看的起你?你他麼的快滾!現在就收拾東西!”小混混橫極了。
吳楓林沒有說話,低頭摸了摸右手上的戒指,一枚銀色的碩大戒指,然後他冷冷的說:“我再說一次,想要酒店讓張凱豐來見我!你們兩快給我滾,不然我不客氣了!”
“草泥馬的,知道這是哪裡嗎?……”混混瞪眼。
他這句話還沒有罵完,吳楓林已經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銀色的戒指正中他的鼻子,一下幾乎把鼻樑都給打折了,混混嗷的一聲慘叫,向後飛出三步,重重的摔在了酒店的門口,撞的酒店的大門砰砰的來回搖晃了兩下。
另一個混混吃了一驚,伸手想要去身後把匕首,他們兩個進來談判,就沒有攜帶砍刀。但他的手剛剛的碰到匕首的手把,吳楓林已經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他嗷的一聲,同樣飛了出去,摔在了第一個混混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