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這突兀的一句話讓劉叔一愣。
跟着吳誠也是眉尖一跳,臉上神情變了變。
陳三眼與許旺纔對視了一下,眼中都多了絲疑惑。
周宣並不知道李寬福是哪號人物,只是腦子裡就這樣靈光閃現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他這麼隨口一說,但另外四人卻是各自滋味,表情不一。
劉叔愣了一下隨即把雞公石又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最後把目光投在雞公石的腹部印記上,皺着眉頭盯着,看了看又從包裡取了個放大鏡出來,對着腹部的印記又仔細觀察着。
一邊看,一邊用手跟着印記上的字跡勾勒,良久,嘆了口氣,放下放大鏡苦澀的道:“老吳,我看走眼了!”
吳誠臉色大變,攸的抓過雞公石對着燈光仔細看着,半晌還是沒看出什麼來,皺眉問道:“老劉,你啥意思?在揚州我還拿給記留齋的沈老頭看過了,他的鑑定也是肯定的,就是楊璇的傳世作品。”
吳誠活了快六十,在這一行中也打滾了四五十年,本身就有一身精湛的古玩功底,加上之前又有行業中的泰山北斗般的人物鑑定過,這纔出手買下來,一直自以爲豪,劉叔的話自然讓他心裡像梗了刺一般。
劉叔搖搖頭,道:“老吳,你再看看那印記上的字,好好觀察一下印記上字的筆法形線。”
吳誠黑着臉拿過放大鏡對着雞公石腹部的印記細細查看起來。
劉叔卻是拿眼盯着周宣,眼裡盡是疑惑。
剛纔周宣突然從嘴裡冒出的那個“李寬福”可不是個普通人物,國內雕刻界素有南王北錢之稱,南王祖光,北錢高潮是民間雕刻界的泰山北斗,但對這個李寬福也自嘆弗如,只是李寬福雕工技藝登峰造極,但爲人卻怪,從不與這一圈子搭邊,自得自樂,其作品也從不外傳,是以民間都不曉有他這一號人物,對他的瞭解也只有業內極少數人知道。
李寬福最喜模仿臨幕古今名家作品,因自身的技藝超凡,所仿製的作品幾以亂真,但他也有個特點,就是在模仿的作品上會留一個小小特點,以示爲仿品。
劉叔是古玩界的老手,對李寬福的事是知道的,是以聽到周宣這麼一說,馬上就產生了疑心,再對雞公石作了一番檢察,果然給他就看出了破綻!
吳誠在放大鏡下看了良久,猶豫不絕的表情,想了想又遞給許旺才:“老許,你再看看。”
許旺才早在揚州便已經鑑定過,劉叔的話讓他也有些疑慮,接過雞公石也細細的察看起那印記來。
許旺纔看了半晌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破綻,無論是印記還是石質和色,相,都是楊璇的作品無疑,苦笑着搖頭:“老劉,無論怎樣看,我都覺着這是真品,陳老弟,你再瞧瞧!”
陳三眼接過對光看相看色,又檢察印記,最後也搖搖頭道:“我也覺着是真品,呵呵,劉叔,你說說看!”
劉叔又嘆了口氣,道:“這副作品,無論是石質的年相,色澤,和雕刻的技藝,那都是上上之選,印記也跟楊璇的字體一般無二,起初我也是肯定這是楊璇的傳世之作,但後來這位周宣小弟說出‘李寬福,二零零九’那句話來,我就吃了一驚,然後再下細看那印記,果然有一絲破綻,只是太巧了,就算是頂尖的鑑定師估計也有可能會落入局中,你們仔細看印記,看看印記那‘玉璇’之中的那個‘玉’字!”
許旺才,陳三眼,吳誠三個人都把頭擠到一齊再度觀察那雞公石的印記。
楊璇,字玉璇,康熙年間人,雕像技藝卓絕,被譽爲壽山石雕鼻祖,他的作品裡的印記上大多數是留有“玉璇”這兩個字的。
得到劉叔的提示,三個人終於是看出印記字體裡的特異之處。
吳誠一張臉立時又白又灰,呆怔不已。
劉叔嘆道:“李寬福這個人我是知道的,恃才傲物,但手底下確實有硬功夫,他仿製的作品都有一個特點,作品雖然可以以假亂真,但他製作的那一處細微的特點卻也是個鮮明的記號,這塊上等的壽山田黃雄雞雕從年份色澤,雕刻刀工都毫無破綻,唯一的破綻就在留的‘玉璇’名記上。”
聽劉叔說得精采,周宣也挨近了些聽他說着。
劉叔這時對周宣和藹得多了,向他點點頭,然後又道:“其實下細看,‘玉璇’的名記裡‘玉’字裡那一點就是破綻,我估計李寬福應該落的‘王璇’這兩個字,王璇跟玉璇雖然只有那麼一點區別,但外人見到就自然明白這是仿幕品了,那一點。”
劉叔嘆息搖頭:“那一點因爲極其細小,沒有人會想得到,所以根本不容易瞧出來,但得到提點的話,那還是看得出來的,這一點無論是筆法和刀法,都與李寬福相差甚遠,所以,我認爲應該是有人加上去的。”
其實這時不用劉叔說得這麼清楚,吳誠許旺才以及陳三眼都明白,他們都是這一行中的僥僥者,只要略一提,立即便知曉。
只有周宣一個人纔是不明白,但周宣可是不想再發言出醜,聽聽就好。
“這壽山雄雞雕本身的石價值在七十萬之間,再加上李寬福的刀工,應該在一百五十萬左右,老吳三百六十萬購回,蝕價約爲兩百萬吧!”
吳誠呆了半晌,長長的呼了口氣道:“沒料到縱橫大半生,臨到老卻被雁啄了眼,罷罷罷!”
一時心冷意灰,怏怏不已。
劉叔勸道:“老吳,咱們這一行的風險也不用我給你來說,一分天堂一分地獄的,只是失了一回眼而已,其實兩百萬的錢對你來說也不是致命,想開些,得個教訓吧,真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啊,今天要不是周宣小兄弟,咱們幾個,都還不是一樣給蒙弊了?”
周宣此時卻在呆怔中,吳老頭三百六十萬買回來的這個雞公石,竟然一剎那就掉了兩百萬,這真是錢還是紙?還是今晚自己做了一個特別的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