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幫你找,好不好?”陳三喜已經決定認栽了,並且心中暗暗發誓,以後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女孩子,都絕不再自我陶醉。
想他陳三喜並不是個年少多金的男人,憑什麼人家女孩子會對他一見鍾情。
“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嗎?’老頭語氣朗朗,底氣很足,並不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陳三喜不知道,這一會工夫,女孩或許已經坐着出租車逃走了,上哪兒找去。
“幸好我有點線索。”老頭將聲音壓低了一些。
陳三喜一怔,脫口說道:“你知道?”
“我帶你去。”老頭拽着陳三喜的衣服,從人羣裡擠了出去。
陳三喜只好跟着。
走了很久之後,陳三喜才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老頭埋着頭朝前走,走的很快,一個他這種年紀的老人,本不該有這麼快的行走速度的。
“到了之後你就知道了。”老頭連頭也不回。
“你既然知道你孫女在哪,那你自己一個人去好了,你們的家務事,幹嘛要拉上我?”陳三喜心中頓時有點不快活了,丁雷還在等着他找到妙春子回去救呢。
“這件事非你不行。”老頭的腳步越走越快了。
陳三喜卻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不管老頭這麼拉,都拉不動一分一毫。
“你幹什麼?”老頭不悅了。
“不幹什麼。”陳三喜也很不悅。
“那你怎麼不走了?”老頭說道。
“因爲我不高興。”
“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你要去找你孫女,你自己找就是了,我也要去找一個人,你找你的,我找我的。”
老頭將陳三喜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邊,才說道:“你要找誰?”
“你管不着。”陳三喜甩開了老頭的手,很沒好氣地說道。
老頭卻反而迎上笑臉,說道:“那可不一定,我在這一帶混的很熟,你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到你的忙。”
陳三喜瞥了他一眼,本來不想跟這個老頭糾纏的了,但想想,反正自己也沒什麼頭緒,就淡淡地說道:“那個人叫做妙春子,你知道嗎?”
陳三喜也就一說,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可誰知老頭卻笑的更歡了,“你算是問對人了,別人我可能還不知道,但這個妙春子,他在哪兒睡覺拉屎,我都一清二楚。”
陳三喜半信不信地說道:“你跟他很熟?”
“簡直太熟了,比親兄弟還要輸。”老頭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呵呵地說道:“我就是妙春子,妙春子就是我。”
陳三喜錯愕,目光凝注在老頭的臉上。
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真的會是那個能夠令死人迴天還魂的妙春子嗎?
“怎麼?你不信?”老頭看着陳三喜將信將疑地臉,說道。
陳三喜沉默了一會,說道:“俗話講,人不可貌相,但你這個也太不可貌相了吧。”
陳三喜沒將話說的太直白,怕傷了這個老頭的心,意思卻很明顯了:就憑你,恐怕還不配吧。
在陳三喜的想象中,妙春子應該是那種極具仙風道骨,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不沾染煙火氣的世外高人。
而不是這個庸俗不堪,翻臉跟翻書一樣的老頭。
“看來你是不信我了?”老頭又生氣了,這次生氣比剛纔還嚴重,因爲他覺得陳三喜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陳三喜卻一點也不否認,如果這個世俗的老頭就是妙春子的話,那就太神奇了。
“看來我不露兩手給你看看,那是不行的了。”老頭將頭一甩,朝着陳三喜招了招手,說道:“你跟我來。”
陳三喜跟上去,不管是不是,先看看再說,萬一真是的呢。
距離山口河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公墓園,這個時候,當然已經沒有人了。
陳三喜想不通這個老頭想幹嘛,難道是要將這墳墓中的死人喚醒?
陳三喜並不是個膽小的人,有一次,他甚至跟一個死人在一間破破爛爛的屋子裡睡了一晚,但這墓園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冰冷氣息,直入人的毛孔,讓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戰慄了起來。
陳三喜跟在老頭後面走着,望着兩邊鱗次櫛比的墓碑,心中忽然有點說不出的悲哀,這些死去的人們,不管生前富貴貧賤,也不管善惡好壞,死了之後,陪伴他們的,只有一副棺木,跟幾抔黃土。
等到自己死後,豈非也跟他們一樣,也會寂寞地躺在地下,無人問津?陳三喜心裡想着。
“到了。”
老頭說了兩個字,一下子將陳三喜的思緒拉了回來。
面前看到的是一塊嶄新的墓碑,上面鐫刻着長長的碑文,或許是在歌頌死者生前的輝煌成就,棺木上覆蓋的也是新土,形成一個微微的拱起,顯然這人死的並不太久。
“你知道死的是誰嗎?”老頭問陳三喜。
陳三喜的目光停留在墓碑的名字上——柳行雲,這是個無名的名字,陳三喜從來也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但不管有名無名,卻都已經死了。
“這個人剛死不久,屍體肯定還沒有腐爛,你信不信我能夠讓他從地底下鑽出來?”老頭的目光中帶着一種自傲自負自大的色澤,說的極有決心。
陳三喜沒有回答他,但卻已經看出來,這個老頭一定不簡單,就憑他臉上的從容鎮定跟說話時的口氣,已經表明了他並不是個普通的老頭。
“看好了……”老頭兩隻手完全從衣袖裡伸了出來,十指在夜空中悉數划動着。
陳三喜發現老頭的手很長,很細,瘦若枯柴,但卻猶如鬼爪一般,充滿了力量,在空氣中划動的極富韻律。
接着他的指間就閃現出了一抹微微的紫光,唰的一聲全部沒入了土壤裡,整個過程流暢輕盈,絲毫不拖泥帶水。
連陳三喜都不由地暗自叫好。
然後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了,拱起的土壤居然鬆動了起來。
陳三喜倒吸了口氣,死人他見過很多,但死人復活,他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本能地後退了半步,怔住。
土壤繼續鬆動,老頭的雙手還在空中划動着,就像是某種符咒一樣,操控着深埋在土裡的屍體。
陳三喜瞬也不瞬對盯着翻起的泥土,他要看看這世上是否真的會有死而復生這種事情。
在見到真相之前,陳三喜還是不太相信的。
老頭的十根指頭划動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突然雙臂往上揮灑,帶起一條完美的弧線,口中呵斥一聲:“起!”
隨着“起”字出口,翻上來的土壤忽的發出“啵”的一聲,一條黑影衝了出來。
連陳三喜都嚇了一驚,呼吸幾乎都屏住了。
等到他鎮定心神,才真的是驚上加驚,這個死人不僅是復活了,而且連眼睛都睜開了,在這黑夜中看來,顯得無比的恐怖。
“怎麼樣?”老頭站在屍體的後面,洋洋得意地說道。
陳三喜乾咳了兩聲,爲了掩飾心中的不安,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菸,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才反問道:“他真的已經活了?”
老頭笑笑,走到陳三喜的身邊,指着屍體說道:“你看他像不像個活人?”
當然像,連眼睛都睜開了,能不是活人嗎?
“可他並非真的活過來了,我只是利用‘銀針探穴’,讓他的肌肉活動了起來而已,他的腦子卻已經死了,我還可以讓他走到十里外再走回來,但他卻只不過是個受我cao控的行屍走肉而已,算不得活人。”老頭悠悠地解釋道。
陳三喜此生見過很多神奇的事情,但這種事,卻還是頭一遭見到。
他也終於相信這個古怪的老頭,就是傳說中的妙春子了,妙春子能夠讓死人走路,那活上兩三百歲,也並非什麼難事了。
“既然你已經相信我的身份,那你是不是該幫我去找我孫女了。”妙春子手掌一揮,那屍體彷彿接到了某種命令,身體傾倒,唰的一下又鑽進了土壤裡。
陳三喜笑笑,說道:“你的本事我是見到了,不過我還有個疑問。”
“什麼疑問?”
“你已經兩百多歲的高齡了,怎麼會有個二十來歲的孫女?”
妙春子的答案是,這個女孩並不是他的親生孫女,而是他撿來的,他對她要求一向很嚴格,不但禁止她交男朋友,甚至還不許她隨便出門。
因爲妙春子活了兩百多年,對這個萬惡的社會早已看透了,他怕她年紀太小,交友不慎,會吃大虧,他也是爲了她好。
可她正值躁動的青春年歲,對外面的大千世界充滿了嚮往跟好奇,妙春子的嚴加管教圈不住她外放的春心,所以她經常逃出來,妙春子也只好跟在後面追。
撞上了她,陳三喜也不知道是倒黴還是運氣。
通過妙春子的口,陳三喜得知了她叫舒雅,因爲妙春子原本就姓舒,這個名字也是妙春子給她起的。
舒雅最喜歡混跡的地方就是郊外的一座廢棄工廠,廢棄工廠自然沒什麼好玩的,但那裡已經被人租了下來,改建成了午夜狂歡的俱樂部。
很多人都喜歡到這裡來買醉過夜的,雖然多數都是青少年,但也有些大齡的白領們。
這種地方,確實不太適合妙春子來找人,所以這個“重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陳三喜的肩上。
妙春子向他保證,只要將舒雅帶回來,就一定會跟隨他去救丁雷的。
陳三喜沒有法子,只能答應。
他坐着一輛出租車來到了這座工廠前,還沒有進去,就聽到了裡面狂亂的低音炮的聲響,陳三喜雖然喜歡熱鬧,卻討厭躁動跟喧譁。
俱樂部裡面裝修的很豪華,但外面卻平淡無奇,出租車到了這裡之後,立刻就駛離了,一盞昏暗的路燈照射在狹窄的鐵門上。
打開這扇鐵門,就可以進到裡面,體驗那熱血的衝動跟激情的釋放了。
裡面越躁動,就顯得外面越平靜,甚至有點淒涼。
一個男人坐在門口的地面上,背靠着門,擦了擦手裡的火柴,將嘴巴上的半截香菸點燃。
這是陳三喜來到這裡見到的第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