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掃過,陳三喜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這個車間裡,前前後後,大概有一百人的樣子,人數不可謂不多,他們都穿着少數民族的衣服,坐在那些破損的機器上。
看他們的神情,都好似極其懶散,可陳三喜卻能夠感受出來,他們的心裡一定有團熊熊烈火,在圍攻唐天的時候,燃燒起來。
陳三喜靠着一根柱子站着,將一根香菸從煙盒裡抽出來,在指間上頓了頓,他要將菸絲頓緊之後再抽。
吳麗斯走到人羣中間,本來在竊竊私語的衆人,此時都沉默了起來,他們在等着吳麗斯發號施令。
吳麗斯看了一眼百無聊賴的陳三喜,朗聲道:“之前的計劃在臨走之時,花老夫人已經佈置了一遍,在此,我也就不多贅述了,今天讓大家集合,只是因爲事發突然,本來負責暗殺的柳青衣失蹤了,我們找來了另外一個人來取代他,所以在這裡告訴大家一聲。”
她還沒有說出陳三喜的名字,衆人的目光都不由地轉到了陳三喜的臉上。
因爲這裡只有陳三喜是陌生人。
陳三喜不看他們,只是將香菸叼在了嘴上,懶散地點燃了。
“我知道大家也許都在懷疑他的身份,但我可以保證,這個人絕對安全可靠,我以我的性命擔保,大家儘管放心。”吳麗斯見到衆人狐疑的目光,就繼續說道。
這個時候,有個個頭頎長的人從機器上跳了下來,仰着頭望着陳三喜,輕蔑地說道:“這人看樣子就跟個小混混似地,他能夠負責暗殺唐天嗎?雖然你可以用你的性命擔保,但衆位兄弟恐怕還不太服氣吧。”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臉上的表情無疑是默認了。
“有人不服氣嗎?誰不服氣?”陳三喜將香菸從嘴上拿下來,把菸灰彈在了地上。
“我不服氣。”個頭頎長的人,朝着陳三喜走近了幾步,目光逼視着他。
“你是誰?”陳三喜沒有迴避他的目光。
“我叫花景,本事雖然不大,但比你要好些。”
“是嗎?你怎麼知道你的本事比我好些。”
“你敢不敢跟我較量較量,你要是能夠打贏我,我就給你磕三個響頭。”
陳三喜笑了,他將香菸再度放到雙脣間,用牙齒咬着,說道:“磕三個響頭倒也免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要是輸了,就學三聲狗叫怎麼樣?”
花景不想跟陳三喜逞口舌,手中銀針在握,鋒芒乍現,厲斥一聲:“先打贏我再說。”
他的銀針一經出手,就光彩奪目,體內的真氣灌注雙臂之上,銀針直撒而出,呈兩個方向,一前一後,猛擊陳三喜的胸口跟後背。
不得不說,花家對於針上的造詣,確實是爐火純青的,這十多枚銀針之間的配合十分巧妙,方位跟角度也拿捏的恰到好處,讓人防不勝防。
何況他跟陳三喜之間本來就只有數步之遙。
這麼短的距離,這麼犀利的出手,陳三喜還可以躲過麼?
陳三喜沒有躲,他的人忽然往前猛進,銀針還沒有觸碰到他身上,他的右手已經握住了花景的脖子。
花景大驚失色,想後退,可已經來不及了,陳三喜的手握住他的時候,就好像鋼鐵將他束縛住了一樣。
十多枚銀針的奇光異彩在同一時刻也完全消散。
花景又驚又奇,驚的是陳三喜的出手如此之快,奇的是打出去的銀針到哪兒去了。
當陳三喜將左手打開的時候,他釋疑了,十二枚銀針,一顆不多,一顆不少,全都在陳三喜的左手掌心裡。
不過是呼吸間的工夫,陳三喜不但將所有打過來的銀針悉數攏入了手裡,而且還出手製住了花景,這一份沉穩跟功力,已經是鮮有人及了。
花景錯愕,站在陳三喜的面前,一句話也不敢說了,滿頭大汗如雨而落。
“我這算不算是贏了?”
陳三喜的左手再次握緊,銀針被掌心的溫度溶化,變成了**,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花景看着融成水的銀針,幾乎呆住了,怔了好久,才訥訥地說道:“你……你贏了,我學狗叫。”
陳三喜的嘴角翹起一個上揚的弧度。
雖說男人都有尊嚴,可真正的男人,卻將承諾看的更重,花景咬了咬牙,彎下腰來,蹲在陳三喜的面前,兩隻眼睛看着陳三喜,張開嘴,準備學狗叫。
陳三喜卻拉住了他的胳膊,揚了揚頭,說道:“算了,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看你的樣子,就算是學狗叫,恐怕學的也不像。”
這話不免有一點諷刺,可花景的心中卻充滿了感激,因爲陳三喜給了他尊嚴。
“既然大家都已經相互認識了,我也就不多說了,三天之後,準時動手。”吳麗斯站在人羣中間,朗聲說道:“現在,大家都可以回去休息了,這三天,你們最好都給我把精神養足,動手之日,不可以出任何一點差池,誰要是因爲自己的疏忽而牽連了整個行動,我一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話說的並不重,可是卻有一種不容人質疑的意味在其中,誰都相信,她說的出,就一定也做得到。
昏暗的房間裡,流着昏暗的燈光。
這件房間佈置的並不華麗,但卻很柔和,一走進這個房間,陳三喜就想睡上一覺,可他現在不能睡覺。
他知道吳麗斯還有話要跟他單獨說。
說的自然就是這次行動中,他所要扮演的角色。
吳麗斯倒了滿滿的兩杯葡萄酒,葡萄酒的顏色很深、很紅,就跟鮮血一樣。
“來,乾一杯。”吳麗斯將其中的一杯遞給陳三喜。
陳三喜拿過來,卻沒有喝,而是放在了桌子上。
客隨主便,陳三喜這麼做,當然有點不給吳麗斯的面子。
“你不喝酒?”吳麗斯稍稍皺了皺秀眉,兩隻閃着碧綠色的眼睛盯在陳三喜的臉上。
“有時候喝,而且喝的很多,但今天我卻不想喝。”
陳三喜避開她的視線,走到了桌子邊,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又撕開一個茶包,將細碎的茶葉倒進了杯子裡,再衝進一杯開水……
吳麗斯看着,笑道:“怎麼,你喝茶?”
陳三喜晃了晃茶杯,說道:“是,有時候喝。”
“你這樣一個人,居然會喝茶。”
吳麗斯覺得有點不太相信,茶,本來應該是閒人跟雅士喝的,但陳三喜既不是閒人,更不是雅士。
“喝茶沒有什麼不好。”
陳三喜咳嗽了一聲,將茶杯端起來,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沫。
吳麗斯眯着長長的眼睛,笑意盎然地說道:“你是不是怕我在這杯酒裡面下迷yao,你怕喝完,會酒後亂性,是不是?”
陳三喜居然不否認:“差不多,我有時候,不但不相信別人,連自己都不太信任。”
“這是好事。”吳麗斯反而讚揚:“在這樣的一個骯髒的世道上,輕信別人,簡直就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你這個習慣應該永遠保持下去。”
陳三喜用杯蓋切了切茶葉,輕輕地呷了一口,淡淡地說道:“我想你找我單獨來你的房間,應該不是爲了說這些廢話吧。”
“當然不是。”
吳麗斯不笑了,她吸了口水晶杯裡的紅酒,然後悠悠地說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你在這次行動中,扮演的角色非同尋常,你是最爲關鍵的一步,我之所以把日期延長爲三天後,就是要你在這三天之內,去做一件事情。”
陳三喜又喝了口茶,不知道爲什麼,他今天覺得茶葉很好喝,跟抽菸有種不同的感覺,他甚至暗下決定,以後可以少抽菸,改喝茶了。
“做什麼事情?”陳三喜看着杯子裡在逐漸下沉的茶葉。
“我要你混入唐門之內,而且不能讓唐門的人,得悉你的目的。”吳麗斯朝着陳三喜走近了幾步,目光堅毅,說道:“你能不能做到?”
陳三喜吸了口氣,不假思索地迴應道:“我能不能做到,就看柳青衣了。”
“柳青衣?”吳麗斯不懂。
“柳青衣如果沒有失蹤,這件事本來應該是他去做的,我想他已經將全盤的計劃都做好了,也就是說,我可以少做很多事情。”陳三喜怕她不懂,又接着解釋道:“我只要裝作是柳青衣,那麼,就可以順利地混進唐門,因爲柳青衣肯定早就將這一切都安排妥停了。”
吳麗斯終於聽明白了陳三喜的話,眨了眨圓圓的眼睛,說道:“我知道柳青衣做事,都是可保萬無一失的,只不過,你並不是柳青衣,你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唐門,難道唐門的人都是瞎子,都看不出來你真實的身份?”
陳三喜背靠在桌沿上,將手裡的茶杯放下,先反問道:“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世上,有種叫做“易容術”的東西?”
“易容術?”吳麗斯當然也聽說過,這是一種很古老的易容法子。
“不錯。”陳三喜看着對面的牆壁,悠悠地說道:“易容術最早是由你們波斯傳過來的,不過在我們國家,被髮揚光大了,易容這一行,造詣最高的,當屬昔年的月岩老者,他的易容功力,可以說是精妙無方,直入化境,不但可以把男人易容成女人,也可以把人易容成狗,外人是絕對看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