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低着頭,一雙眼睛微微泛紅,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有感而發:“孃親息怒,孩兒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我也用心苦讀,只是偶爾出去散散心,四處遊歷一番,結識一下杭州名人隱士,交流切磋。//www.??//!”
老夫人微微冷笑:“逆子,還敢狡辯,你說你結識了哪位隱士才子,爲娘倒要見識一下!”
朱公子要的就是這句話,急忙用手一指陳冰道:“娘,就是這位陳冰陳公子,我新任的教習!”
陳冰一愣,狗日的朱吾能,又把我出賣了,還弄個什麼教習,教你個大頭鬼,我教你泡妞還差不多,你好歹給我個思想準備啊!
此時他已經騎虎難下,雖然被好友出賣,但也只有硬着頭皮邁着方步緩緩的走向老孃們兒,力爭做到面不紅氣不喘心不跳。
雖然短短的幾步距離,陳冰卻慢慢的走了很長時間,這是他有意爲之,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瞬之間。他知道在這短短的閒庭信步當中,會有多少雙曾明瓦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察看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如此重要的場面,要的就是個氣勢,氣場足了,也就贏了話語權。
而老夫人的一生可以籠統的概括爲一個女人與整個世界的戰鬥史,在她的信念中,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正是在她愈戰愈勇的衝鋒下,內安祖業,外平敵寇,不僅守住了朱家祖輩的基業,還開拓出了一片嶄新的未來。所以她知道自己的氣場有多麼駭人,眼神有多麼凌厲,在她怒髮衝冠的氣場下就連她的老頭子見了她也是心驚肉跳,俯首帖耳,朱平朱武兄弟見了自己更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更何況這個年輕的書生。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目光鋒利如刀,似要刺穿他的心,眼見這個穿着樸素,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四平八穩的站在面前,氣定神閒,老夫人心裡已經產生了無數次的疑問。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要單獨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自然的一面,難,若自然中還帶着沉穩,更難,若自然沉穩中還帶着自信滿滿的微笑,難上加難。可這位年輕人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磨礪,纔會變得如此年紀輕輕就這麼有深度有內涵呢?
陳冰穩了穩身形,平靜中帶着點微笑向老夫人問好:“見過大美女,願大美女青春永駐,壽與天齊,今年五十,明年十五,越活越年輕。”
滿屋子的丫鬟小廝包括雙兒嚇得呆立當場。
在座的宗親舊故驚得合不攏嘴。
跪在地上的豬公子滿面駭然,這該死的陳冰難道吃了豹子膽,竟敢調戲我老媽?誰不知道我老媽都多少年沒被調戲過了?
平地一聲雷,激起千層浪。
這是朱平朱武兩兄弟就算再活幾百年也不敢說的話,這也是整個朱家大院所有人聽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最驚世駭俗的語言,無數人的目光瞬間定格在了這位猶在自我陶醉的陳冰陳大公子身上,驚訝,讚歎,佩服兼而有之,同時暗歎這位大傻冒是有三頭六臂還是有金剛不壞之身?竟然敢在老夫人面前耍大刀!活膩歪了是不?
老夫人瞬間石化,她腦中剛纔還在琢磨着這沉穩自信後生的開場白應該怎麼說?是推銷自己英明神武,年少有爲,還是讚揚我這老太婆大權在握,明察秋毫?沒想到這後生第一句話竟然大膽開起自己的玩笑,竟然敢和朱家實際上的第一掌權人在朱家祠堂開玩笑!言語行爲是何等的囂張?詼諧幽默之中暗藏着包天的狗膽。
老夫人臉上陰晴不定,卻沒有像衆人期盼的一樣衝冠一怒,驚訝錯愕之餘倒真有點感慨後生可畏,這個俊秀樸素的青年十足的表演了一番隱士的範兒,不過這隱士是不是太年輕了,就憑這年紀,也沒有隱得幾年光景!老夫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隨即隱藏在她的威嚴的外表下。
雖然只有這麼一絲的微笑,那也被精明能幹的陳冰捕捉到了,陳冰這麼問本身就是投石問路,目的就是要試探一下老夫人的脾性,如果老夫人露出厭惡的情緒,那說明老夫人要麼更年期到了,要麼就是冥頑不化,墨守成規的婦道人家,那就要換另外一種方式去說服他。現下陳冰捕捉到了老夫人的一絲微笑,那就說明老夫人還是樂於接受新鮮事物的開明老孃們兒。
問候語雖短,開場白雖淺,卻能淋漓盡致的映襯出老夫人的心態!
一旁有個管家摸樣的老人匆忙走過來在老夫人身邊耳語了幾句,轉身退下,老夫人全身上下來回打量陳冰,弄得陳冰渾身上下好像被激光掃描般難受。
“你就是陳冰?縱容我兒一起與李家公子打架的就是你?”老婦人品了口鐵觀音,慢條斯理的問道。
豬公子一聽混不是那回事,張嘴剛要解釋,老夫人一瞪眼:“你給我住嘴,老老實實在那裡跪着!”
朱吾能嚇得渾身一激靈,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陳冰一愣,這老孃們兒是不是糊塗了,怎麼會問出如此不倫不類的混賬話呢?我與那李家公子從來不相識,何談到縱容打架?可是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貓膩兒,敢情這老夫人糊塗是假,要借我之口來洗刷掉朱吾能的罪過是真,想通了這層環節,陳冰一塊石頭落了地,暗暗想着老夫人到底舐犢情深,不忍心兒子陷於玲瓏。現在他只要配合老孃們兒把這出雙簧演好,既能不損傷她的威嚴,又能縱容包庇豬公子,就算是圓滿完成任務。
“沒錯,這件事與我確實有關係,衆位父老鄉親,實在是一言難盡吶!容我慢慢道來!”陳冰用袖子遮住臉頰,暗地裡用手沾了點唾液彈到眼角,將袖子移開,一雙眼睛已經微微有點溼潤。
聰明的人往往透過一點點的信息就能以點推面,管中窺豹,可見一斑。老夫人見得陳冰並沒有反駁於她,而是與剎那間體會到了她的良苦用心,繼而又能心領神會,不動聲色的配合下去,不由生出猩猩相惜之意。但見他如此假戲真做,哄騙衆人,威嚴的外表破天荒的露出第二次微笑:“難道陳公子還有什麼冤屈嗎?有話慢慢說,向在做的各位朱家遺老講個明白,來人,賜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