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 號桌的意義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楊誠始終都圍繞着自己賽前所指定的計劃進行。

第27輪,凱澤斯勞滕主場3:0擊敗紅白埃森,範尼再度取得進球。

第28輪,凱澤斯勞滕憑藉着馬紹爾的梅開二度,主場2:0擊敗SC科隆。

第29輪,凱澤斯勞滕迎來了老冤家奧爾登堡,這一次凱澤斯勞滕盡遣主力出戰,憑藉着德尼爾森和代斯勒的梅開二度,以及巴拉克的帽子戲,以及範尼的進球,主場8:0完勝奧爾登堡,取得了本賽季德乙聯賽領先優勢最大的一場比賽勝利。

取得了這一場比賽的勝利之後,楊誠當即宣佈比賽第二天放假,在5月12日重新集結,前往荷蘭鹿特丹備戰歐洲優勝者杯決賽。

雖然球隊放假了,但是楊誠卻開始隨着大賽的臨近,而變得越來越沉重。

巴塞羅那在主場1:0小勝皇家馬德里,成的縮短了兩隊之間的積分差距,這對凱澤斯勞滕來說,也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只是楊誠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卻笑不出來,因爲這一場比賽巴薩的狀態也調整得不錯,顯然博比?羅布森也不願意就此放棄優勝者杯,對他來說,聯賽冠軍要爭,優勝者杯和國王杯這兩大杯賽的決賽也同樣不能放棄。

可以預見,決賽上,巴塞羅那一定會傾盡全力!

保羅?拜爾被楊誠安排去了鹿特丹探路,蒂姆?漢克則是和施密特制定着決賽前的球隊體能情況,穆倫斯汀和莫尼茲則是忙着制定球隊到荷蘭後的訓練計劃,都是一些針對性的訓練。

一切都在按照着楊誠之前所佈置的計劃進行,可是作爲球隊的靈魂,楊誠卻一點都沒有覺得輕鬆,他的心裡頭總好像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着,堵得慌!

這幾天來,陸陸續續都開始有人給楊誠打電話,都是預祝他決賽獲勝的一番說辭。

巴西的特萊?桑塔納親自給楊誠打來電話,他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楊誠,他第一次帶隊參加這種關鍵性的決賽時,也都是心情十分緊張和沉重,他認爲這時候的楊誠最重要的是要儘快讓自己變得輕鬆起來。

“只有保持一個輕鬆敏捷的頭腦思維,才能夠應付決賽場上瞬息萬變的比賽變化!”特萊?桑塔納在電話裡誠懇的勸道。

楊誠也知道這位老友是爲了自己好,但是他卻怎麼也輕鬆不下來。

他還不到26歲,如果真的可以率領凱澤斯勞滕登頂歐洲優勝者杯的話,那他將成爲優勝者杯,乃至歐洲各大杯賽歷史上最年輕的主教練和冠軍主帥。

雖然德乙聯賽還沒確定冠軍,但已經沒有絲毫懸念了,楊誠已經開始在德乙聯賽創下了自己最年輕奪冠主教練的紀錄,但是這是經歷過一個賽季,經歷過一場場比賽所獲得的,厚積薄發之下,凱澤斯勞滕又是主場作戰,楊誠沒有太大的壓力。

可是優勝者杯不同,對手是強大至極的巴薩,一支楊誠前世聽說過無數次,誕生過一個個頂級巨星的超級豪門,面對這樣的一個對手,相信不僅僅是楊誠,任何一個人身在他的位置上,都一定會跟他一樣緊張,一樣沉重。

如今的情況跟超級盃對陣多特蒙德時不一樣,因爲那時候的楊誠可以說是背水一戰,他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他敢打敢拼,可是如今的楊誠卻揹負着球隊上下所有人的期望,不僅僅是球隊,甚至整個歐洲,乃至全世界,都把目光緊盯着他。

當楊誠獨自一個人坐在公寓的陽臺外面,看着夕陽,他突然間很想要找一個人來好好聊聊。

就在這時候,電話卻奇蹟般的響了起來。

“楊誠,這麼久才聽電話啊!”電話那邊傳來了西耶娜活蹦亂跳的聲音。

楊誠可以想象這時候電話那邊的西耶娜一定在笑,她的笑容很好看,很迷人,楊誠閉上眼睛就可以想像得到。

“怎麼不說話?”西耶娜沒聽到楊誠的迴應,有些奇怪。

“我該說什麼?”楊誠苦笑着反問。

西耶娜咯咯笑了起來,“看來你的心情真的不怎麼好哦,不過也正常,你遇到的是博比?羅布森和巴塞羅那,心理壓力大點是正常的!”

楊誠心裡好笑,但是他看得出來,這小丫頭片子肯定了解過這一場比賽,否則的話,以她的足球素養,肯定不會了解博比?羅布森和巴塞羅那,她八成就知道羅納爾多和菲戈,其他的未必就認識。

“不過呢……”西耶娜可不知道楊誠心裡頭的胡思亂想,“我還是很看好你的,喂,我可是準備親自去荷蘭看你比賽,連機票和球票都訂好了,你可得加油啊!”

聽到話筒裡小丫頭傳遞過來的興奮勁,楊誠苦笑了一下,但卻沒有讓西耶娜聽出來,而是點頭道:“放心,我不想輸!”

這是實在話,只是他在不想輸之餘,也真有點擔心贏不了!

“那還差不多,這可是我第一次到現場看球賽,雖然現在全世界都不看好你,雖然我覺得羅納爾多和菲戈也都很棒很帥,但是誰讓我和你是拍檔呢,總之我支持你!”

楊誠心中一陣感激,西耶娜這時候打這通電話來,無疑是要給自己加油打氣的,顯然她也看到了外界的一些報道了,清一色的支持巴薩。

掛掉了西耶娜的電話,楊誠剛剛走到大門口,電話又響了起來。

“楊誠!”話筒那邊傳來了海蒂?克魯姆溫柔的聲音。

“海蒂!”楊誠笑着回答。

海蒂在話筒那邊明顯猶豫了一下,顯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你什麼時候會去荷蘭?”

“明天!”

“噢,我會在比賽那天的下午抵達,不過我已經託人提前訂好球票了!”

“呵呵,謝謝!”楊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總之,你好好加油,不管比賽結果怎麼樣,你在我心裡都是最棒的!”說完之後,海蒂匆匆忙忙的掛掉了電話。

電話這邊的楊誠望着發出嘟嘟忙音的聽筒,一陣苦笑的搖頭,“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個都打電話過來安慰自己?”

掛了電話之後,楊誠在陽臺上坐了一小會,最後乾脆出門去四處走走。

奧特巴赫大街上到處都可以遇到凱澤斯勞滕的球迷,他們都早已習慣了在大街上看到自己所支持的球隊的主教練,雖然也偶爾有一兩個年輕的女孩子跑上來要求籤名跟合照,但更多的卻只是遠遠的打聲招呼,鼓勵一下楊誠。

決賽碰巴薩,甚至連很多凱澤斯勞滕的球迷自己都不看好,更別說是外人了!

“嘿,楊誠先生!”

楊誠轉過身,發現從自己走過來的方向,一個很眼熟的人從後面追了上來。

“你是?”楊誠一時沒認出來。

那人氣喘吁吁的在楊誠面前站定,指着前面,“我是伊索拉貝拉的服務員,你還記得嗎?”

楊誠想了一下,立即想到了,點頭道:“記得,你找我有事?”

“我們老闆讓我請你去伊索拉貝拉坐一坐,我從安德雷斯那邊知道你的住址,但是去的時候他們卻說你出門了,所以我才追出來四處找找,就在這裡碰上了。”

託尼?維奇諾要見我?

楊誠的腦子裡頓時浮現起這個意大利人,他也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過伊索拉貝拉了,現在正好也沒地方去,既然是邀請,那就去走走吧。

隨着伊索拉貝拉的服務員來到了這一家意大利餐館的門口,楊誠遠遠就發現這家伊索拉貝拉的外部裝修已經變樣了。

原來是黑白色的油漆,如今卻變成了紅色,外牆上甚至漆上了一道凱澤斯勞滕的隊徽,十分顯眼,只要從大街上經過就可以看得到。

“你們什麼時候重新裝修過的?”楊誠奇怪的問。

服務員笑呵呵了起來,“有一個月了,不過你最近帶領球隊東奔西跑,很少來到這裡聚餐纔不知道,球員們都知道的。”

楊誠暗自尷尬,他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從公寓到球場,兩點一線,幾乎很少去別的地方,逛街更不是他喜歡的,所以就不知道伊索拉貝拉重新裝修的事情了。

“看來,你們老闆改變了心意了,背叛了斑馬軍團!”楊誠哈哈笑着推開了伊索拉貝拉的大門,率先走了進去。

剛進門的時候,楊誠還防着一點,生怕託尼?維奇諾再像第一次那樣,從門邊的櫃檯突然喊出聲來,可是沒想到,進去了之後,卻發現櫃檯後方空空如也,壓根沒半個人影。

“連尤文圖斯的旗幟都撤了,看來他是決心要轉投凱澤斯勞滕了!”

就在這時候,託尼?維奇諾從裡面走出來,迎頭就是一句,“你是在說我嗎?”

“嗨,託尼!”楊誠笑着走上前。

託尼?維奇諾顯然是在責怪楊誠還拿他之前的事情來說笑,故意瞪了一眼,然後拉起了楊誠的手,“來,我爲你介紹一個人!”

拐進了餐館的正廳,就可以看到餐廳裡有不少客人,其中包括布雷默、魯茨、科施,甚至連梅爾策等人都在,而他們都圍在了那一張1號桌的位置上。

當球員們看到託尼帶着楊誠進來的時候,頓時一個個都站了起來,“啊,頭兒,你總算來了!”

楊誠先是注意到了球員,但很快就被球員們身旁,那一個坐在1號桌上,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自己的禿頂老人給吸引住了,他的頭髮幾乎都快掉光了,但是眉毛卻是又白又長的,顯然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可是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歲月的痕跡,方正的臉上不仔細根本看不到皺紋,那一雙眼睛略微深陷,被垂下的眉毛遮了不少,但是臉色卻很紅潤,精神很矍鑠。

當他看到楊誠的時候,嘴角流露出了一絲讚許的神色,然後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坐,但這一連串動作之後,他卻突然激烈的咳嗽了起來。

旁邊坐着的一個德國老婦立即上前輕輕的拍着他的後背,讓老人別太激動之類的。

楊誠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尤其是當他看到布雷默等人那幾乎是朝聖的神情時,他突然間明白,能夠讓他們這樣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三大德國框架之父之一,德國曆史上第一位傳奇巨星和偉大領袖,凱澤斯勞滕歷史上最偉大的球星,弗裡茨?瓦爾特!

他突然間有一種衝動,因爲儘管面前的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但是在他的背後,卻是整個德國的精神象徵,可是造就這一切的,就僅僅只是因爲一場球賽,因爲那一場永遠都不可能再現的伯爾尼奇蹟!

“當……他們說,託尼把店鋪重新裝修,我……就想要見見你了!”弗裡茨?瓦爾特說得很緩慢,聲音有些輕,顯然他的身體一直都很不好。

“坐!”弗裡茨?瓦爾特指着自己的對面的座位。

楊誠愣了一下,1號桌對凱澤斯勞滕上下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就連俱樂部主席弗雷德裡克都不敢在這裡就座,楊誠可以嗎?

“我讓你坐,你就坐!”弗裡茨?瓦爾特固執的堅持。

看向他身旁的老婦人,瓦爾特太太立即點了點頭。

楊誠這纔在布雷默、梅爾策等人的關注下,緩緩的來到弗裡茨?瓦爾特的對面坐了下來。

老人就好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含笑的盯着楊誠看,然後不住的點頭,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都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

“能讓我和他,單獨聊一聊嗎?”這句話,老人卻是問自己的太太。

瓦爾特太太有些擔心自己丈夫的健康,這些年來她都已經禁止丈夫到球場去看球了,就是因爲擔心他的身體承受不住比賽的刺激,可是這一次,他卻一意孤行的說要來凱澤斯勞滕看看,還說想要見一見那個重新把凱澤斯勞滕帶進德甲的年輕人。

最後,瓦爾特太太禁不住丈夫的堅持,有些縱容的朝他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示意布雷默等人也都散了,讓楊誠和弗裡茨?瓦爾特兩人坐在窗前的1號桌位置。

“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弗裡茨?瓦爾特滿是唏噓的說。

楊誠默然,他可以理解這個老人的這種心情,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接受自己老去的現實,尤其是象他這種曾經取得過無比輝煌,如今依然被無數人所稱讚歌頌的英雄,更是無接受自己的衰老,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我剛纔聽他們說,你近來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你是在擔心這一場比賽會輸,對嗎?”

楊誠看着眼前這個滿是睿智的老人,不由得點頭。

老人突然呵呵笑了起來,“這一點你倒是和我很象,總是努力的希望能夠不讓那些信任自己的人失望,爲此不惜往自己的身上揹負一層又一層的包袱。”

楊誠不知道這算是稱讚還是批評,所以繼續保持緘默。

“我還記得,當年我們要和匈牙利打決賽的前一夜,我緊張得幾乎睡不着覺,我當時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不停的想,萬一明天輸了,怎麼辦?萬一明天我表現太差了,怎麼辦?萬一…….”

老人呵呵笑着一甩手,像是要掃去他嘴裡的這些愁緒,“太多的萬一了,但是當時我們的主教練,我最敬重的塞普?赫爾貝格卻告訴我另外一個道理。”

“足球的精神不僅僅只是反應一個人,反應一支球隊,甚至反應着一個社會背後的精神和道德,足球不僅僅只是一項運動,因爲絕大多數的足球迷都不會參與冠軍爭奪,但是他們卻可以因爲自己所支持的球隊獲得冠軍,而與有榮焉。”

“這是一種精神的傳遞!”老人說到了這裡,似乎太急了,趕緊的喘了幾口粗氣才平復下來。

“足球帶給我很多很多東西,金錢、權力、地位……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來的領悟,我纔開始明白,足球帶給我的不僅僅只是這些,還有一些豐富多彩的比賽和享受,這些比賽裡有成和勝利的喜悅,也有曲折、失誤、失敗的遺憾和惋惜。”

“足球不僅僅只有勝利和失敗,因爲足球真正打動人心,真正聯繫着全世界無數的球迷,前赴後繼的進入這個領域,愛上這項運動的,不是因爲比賽的勝負,否則的話,他們會愛上籃球,愛上其他運動,而不是足球!”

“足球真正打動人心的是一種精神,一種能夠直接映襯出足球人的一種精神,這種精神決定了你是一個強者,還是一個弱者,也決定了你是一個勝者還是敗者!”

楊誠默默的聽着弗裡茨?瓦爾特的一席話,他突然間有一種感動,因爲他聽出了弗裡茨?瓦爾特這番話的用意,因爲所謂的強者未必就是真正的強者,弱者未必就是真正的弱者,勝敗也是如此!

“也是足球的這一種精神,決定了有一些人,明明知道自己會輸,但是他們還是勇敢的走進球場;有一些人,明明知道自己要捱打,但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把自己的頭伸出去,所以在足球的世界上,很多比賽的失敗者反而要比勝利者更加偉大!”

弗裡茨?瓦爾特說到了這裡,突然間呵呵笑了起來,臉上流露出了對過去的一種緬懷。

“你知道嗎?每當我忍不住回想過去,回想起那一場被無數人稱頌的比賽時,我最感到激動,最感到滿足,最感到自豪的,不是因爲我們最終取得了那一場比賽的勝利,逆轉了強大的匈牙利。”

“而是我,作爲西德的隊長,我號召了我們所有的球員,勇敢的走進決賽的那一座球場,毫無畏懼的直接面對強大的匈牙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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