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脊”!肥廚喝道。別人若是倒菜進鍋,還得一手拿盛放食物的器具,一手用勺子劃拉,而他只是勺子一勾,動作行雲流水,手肘一伸一縮,又是半碟勾芡過的裡脊肉飛進只有三成熱的沒鍋裡。
如此動作,委實稱得上出神入化,驚天地泣鬼神。
“洋蔥!”肥廚再次暴喝一聲,“洋蔥呢?”
“天使獵殺者”楊峰趕緊把洋蔥移到他。肥廚見火候將老,不敢大意,又是同樣的動作,勺子一勾,滾燙的鐵勺正好敲在楊峰手背上,他慘叫一聲,連着裝放省市區的瓷盤一齊掉進鍋裡。頓時無數的熱油像開花一般,四散飛濺,肥廚把住頭臉,急退數步,可惜好端端的一道“滑溜裡脊”就這麼毀了。
肥廚羞惱交加,真想用勺子將楊峰拍死。回過身想對廖學兵解釋一番,身後空無一人,不禁驚問:“咦,剛纔那個樓上的大廚呢?”
楊峰馬不得他轉移話題,叫道:“好像是上廁所吧,我去找他們。”手腳利落的竄出門外避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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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見機順手牽羊溜之大吉的廖學兵拿着一保炸得香酥可口的手撕雞,彥玖手裡是一摞蔥香羊肉餅,兩人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食物殘渣從嘴裡飛出,濺得滿地都是。
電梯小姐皺着眉頭不住躲閃。壓着性子問:“先生請問到幾樓?”
“八十九樓。”廖學兵舍混不清地說。九十樓以上的每個電梯出口都會有警衛戒備,必須祟孟蘭盆會的請柬,去八十九樓比較合適,到時還可以見機行事。從電梯頂上攝像頭斜角往下看,只能看到他二人的廚師長帽,在萬隆大廈中廚師的出入上下非常正常。根本沒有懷疑。
“吧唧吧唧。”兩人口中發出非常不文雅的聲音,一斤多重的手撕雞轉眼啃掉一半,骨頭隨手亂扔,滿電梯都是他們製造的垃圾。
電梯小姐見兩個廚子如此德行。忍氣吞聲片刻,終於耐不住性子,怒道:“你們兩個有點公德心好不好!當這裡是你們家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彥玖這才發覺有個大活人在旁邊,鬧了個紅臉,立即停止咀嚼,訕訕道:“啊……我們都餓了半天了……”
電梯小姐當場發飆:“當廚師的還會餓?你以爲是養豬啊!看你這樣,分明就是個餓死鬼擡胎,而且是沒道德沒素質的餓死鬼!”
彥玖混了多年的黑社會,也拉不下臉與一個漂亮的女孩對罵。何況其錯在先呢,油手在屁股後擦了幾擦,向她伸出,說:“哈哈,我道歉。我道歉,咱們握手言和吧。”
電梯小姐冷笑不止:“你把電梯上的東西全部舔乾淨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什麼?你還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了?
電梯速度很快。兩人吵不過半分鐘,已經停在八十九樓,彥玖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劈手奪過老廖手中的半隻雞,撕下雞腿,狠狠戳進電梯小姐地嘴裡:”獻上我最真摯的道歉!”
八十九樓的警戒和十五樓一樣鬆散,到了九十樓以上纔是分水嶺。四年前的第三十六屆孟蘭盆會同樣也在雲中塔舉辦,當時甚至用動用了軍警茶槍實彈的巡邏。天空中全天候二十四小明都有軍用直升飛機盤旋。
時隔四年,氣氛已不當時那般劍拔弩張。
這部電梯的出口在住宿套間的走廓盡頭,有扇大窗子可以鳥瞰中海市的風景,藍天白雲,胭脂河、車似甲蟲。行人如蟻,盡入眼中,處在這麼高的樓層,可以感覺腳底微微搖晃。
廖學兵很快抓住時機與給客房送東西的服務員小姐搭訕:“小妹妹,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你電話號碼是多少?我今天晚上可不可請你共進晚餐?”
漂亮的女服務員斜了他一眼:“形象這麼猥瑣的廚子也想泡老孃?不要求你太有錢,起碼得長得帥一點嘛;不帥就算了,穿得工整一點也好嘛;就算你沒形象,談吐至少也得斯文委婉,偏偏什麼都沒有,十足的二流子,這種人在街頭一抓就是幾百個,老孃不希罕,遂沒好氣道:“走開啦,客人還在等着呢。”
彥玖捂着肚子狂笑:“老大,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總是泡不到妞了,太沒技巧了,丟人,真丟人!”
廖學兵臉色不變:“生活麼,總是充滿惆悵與無奈。”掏出落後的朝代的黑白屏手機打電話給莫老五,對方正在忙碌中,大概孟蘭盆會的新成員選舉已經到達白熱化狀態,暫脫不開身。
“我們下一下怎麼辦?”有個更強力的人在身邊,情報局局長便表失了主見,“不如先回去吧,家裡人還等我吃晚飯呢。”
廖學兵想了想積累下來的關係網,試探着給貝世驤打電話,電話真的通了,“貝先生,還記得我麼,貝曉丹地班主任廖學兵。”
“是廖老師啊,你好久沒去我家作客了,小姐很想念你呢。”貝世驤的聲音聽起來依然鎮靜如昔。
“如果你願意幫我一個小忙,我保證天天去你們家教育貝曉丹同學。”
這話若不是熟悉內情的人聽了,只地覺得滑稽,但貝驤卻知道那是他的一個心願,便說:“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不會推辭。”
“是這樣的,我正在雲中塔八十九樓,你要是有空的話就幫忙帶我上九十九樓,辦點小事,馬上就回去,不會影響你。”
貝世驤聽到雲中塔這個稱呼,似乎吃了一驚:“廖教師,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雲中塔不是隨便能來這個地方,你若是喜歡瀏覽觀光,等過了半個月我親自帶你來。”
“等過半個月之後,孟蘭盆會都結束了,還有什麼好玩的。給我個面子,我上去找個人。”
“孟蘭盆會……呵呵,我猜得沒錯,你果然有些來頭,不愧是女兒地偶像。說出你真正的身份,我會認真考慮的。”
“貝曉丹?她暗戀我?”
貝世驤道:“廖學兵,你認識我的戒指,也一定知道孟蘭盆會是幹什麼地。你能保證上到九十九樓之後,後半生不在悔恨與痛苦中度過,我會帶你上來。”
“孟蘭盆會十二巨頭之一,貝世驤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乘六號電梯下到八十九樓來,我在樓梯口等你。”
廖學兵和彥玖蹲在窗子邊上吸菸,電梯突然打開,涌出十多名黑色西裝,身手敏捷訓練有素的男人團團圍住兩人。廖學兵的一顆心直沉了下去:“人算不如天算,終日打雁倒中大雁啄了眼睛。”彥玖一蹦而起,彈簧刀刷的彈出,但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大的動作,已被一名黑衣人手肘擊倒。
身穿白色西裝,風流儒雅的貝世驤從後面緩步踱出,笑道:“廖老師,你究竟是什麼身份,這回總該說了吧?”見廖學兵穿戴着廚師的長帽和白袍,臉上滿是戲謔之色:“剛纔我就聽說了,負責後門垃圾的警衛中招,有人潛進來了,一定就是你們兩個吧。”
“沒錯,讓你的保鏢們都退開吧,我不習慣被一大羣人注視。”
貝世驤十分佩服廖學兵這個時候還能若無其事的說話,笑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的底細,飛車黨的二號人物葉小白此時正在樓上,他已被圍攻了,陷入困境之中,你身爲飛車黨的老大,卻甘心當一名語文教師,而且古文功底之渾厚紮實連一些老專家都自嘆不如,身份轉換矛盾之大,當真讓人想破腦袋。你想方設法接近小丹,讓她喜歡你,上次在玉宇瓊樓又毆打我的侄子,說吧,到底是誰主使的?我貝世驤仇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實在猜不出來,只好委屈你實言相告。”
原來剛纔電話通話,他一直在試探,真是有心計。不過老子只是爲了治療因爲人格分裂隨之而來的失眠與神經衰弱,他多半不信。貝世驤女兒對他而言十分重要,手握巨大的權力,部會加倍謹慎,日久積累,便變成了多疑了,種種因素加在一起,難免不對老廖產生嚴懲戒心,老子明明是無辜的,卻被硬栽到頭上,這冤屈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看來以後得叫你一聲岳丈了。”廖學兵自然不是受恐嚇的人,用不着解釋。
貝苣驤臉色變得極爲難看:“我不喜歡這個玩笑。”
“我也不想開玩笑,給你三秒鐘時間,讓你的黑狗全部滾開!”黑狗,自是指這幫黑衣保鏢而言。
“不可對貝先生無禮。”距他最近的那名保鏢想要抽老廖一記耳光,給他來個沉痛的教訓。
但所有人的動作都凝固了。
廖學兵的動作都凝固了。
廖學兵的動作快若閃電,一撩廚師袍,衣袂飄飛激盪的勁風吹得頭髮跟着微微掠起。貝世驤呼吸一窒,一支極其巨大的銀白色手槍已經靜靜抵在他眉心處。
二公斤重量觸手槍托在廖學兵手裡,甚至沒有晃動一分一毫,貝世驤覺得死亡氣息壓面而來,距離如此之近,令人不寒而慄。那鳥洞洞的槍口,埋藏無限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