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白膚紅玉筍芽,調琴抽線露尖斜。
葉冰的手一直很美,在我印象中找不出瑕疵。
但是眼前的場景和記憶中的女人完全不同,差別太大了。
青蔥玉指向內乾癟,好似暴曬過的臘肉,一片青黑色,看起來十分猙獰。
“那、那不是人類的手指。”江辰坐在爛泥之中,他看向曾經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妻子,臉上找不出擔心和牽掛,更多是驚慌失措和一絲掩飾極深的厭惡。
“你恐怕沒資格這麼說她,寄養小鬼想要讓她給你生個鬼嬰,你也不過是披着一張好人皮罷了。”看着葉冰的手指,我想起了在三號橋火葬場直播時遇到的一件事。
火葬場下面鎮壓着一隻兇物,它原本準備藉助十惡神煞的力量脫困而出,結果被我無意阻止。
☢ Tтka n☢ c o 在那場對決中,兇物曾破開封印伸出了一根手指。
雖然我當時請神上身,思維恍惚,但是我對那根手指卻留有很深的印象。
和葉冰此時的手一樣,青黑色,向內乾癟,彷彿埋在地下的枯樹根。
“兇物脫困?”我今夜前往三號橋火葬場時,悼念廳裡只有蠱先生的身影,並沒有察覺到其他陰靈存在,現在一想頓時感覺有些反常。
火葬場本身就是一處籠罩方圓十里的大陣,涉及十惡神煞,擁有十重變化,能夠凝聚方圓十里的鬼魂,將它們引導吸收,化爲己用。
我當時被請神符耗幹了精血,硬撐到天亮就倒下了,勉強保住小命,連自己是怎麼被送到醫院的都不知道,更別說破壞掉十惡大陣了。
陣法完好無損,可是我今夜趕到時,那地方竟然出奇的“乾淨”,沒有任何鬼影和貪戀人間的遊魂存在。
那些污穢之物都跑去了哪?
我正在思考,後腰忽然被翠柳纏住,一股柔和的力道將我向後拉去。
“那女娃被什麼東西上了身,不要靠的太近。”閒青道長已經退出三嬰陣,示意我站在他身後。
被閒青道長這麼一插話,我倒是想起來了:“道長,青土觀距離三號橋火葬場那麼近,你應該知道火葬場下面鎮壓有兇物的事情吧?”
“這在江城不算是什麼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你突然說這個幹什麼?”
“道長,我懷疑此時上身葉冰的就是火葬場下面的兇物。”
我說出自己的推測,閒青道長臉色一變:“你有幾成把握?”
“七成。”葉冰手指的異變只是其一,我聯想到火葬場前後的變化,祿興和蚯任之前又正好去過那裡,所以才得出這樣的結論。
“壞了,如果真是這樣,咱們兩個恐怕都要交代在這了。”閒青道長如臨大敵,看向葉冰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遲疑。
“你我聯手也不是那兇物的對手?”我懷中還用雨衣包裹着一整套二龍出水陣符紙和一張從陰間秀場兌換的隨機上乘符籙,這些東西纔是我敢於站在這裡的底牌。
“如果真是那兇物上身,估計也就只有祖師爺復活才能將其降服。”閒青道長嘆了口氣:“當初將兇物鎮壓在三號橋的就是我趕屍一脈的祖師爺,要說起來這兇物跟我們趕屍一脈也頗有淵源。”
“坊間關於兇物的種種傳聞其實都存在虛構的成分,真實原因沒人清楚,包括我們嫡傳門人在內都不知道這兇物到底什麼來歷。”閒青道長嘆了口氣:“祖師爺將其鎮壓在三號橋以後,沒過多久就失蹤了,只留下了一封親筆信,囑託後輩門人不要去尋找他,不可踏入三號橋火葬場半步,趕屍一脈死後,也不可入土,更不可葬在三號橋十里之內。”
“你師傅?”閒青道長年過半百,這要倒騰到他祖師爺那一輩,兇物的來歷豈不是要追溯到百年以前?
“是啊,趕屍一脈也曾有過輝煌,只是在近代纔開始沒落,算起來正好就是祖師爺死後,趕屍一脈分崩離析,好像遭了天妒一般,到我師父那一輩,門人只剩下兩三個,傳到我這裡,就只剩下雲川一個徒弟了。”
“趕屍一脈沒落會不會就跟這兇物有關?”
我隨口一句話,卻讓閒青道長凝神思考起來:“有些道理,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將這東西從女娃身體裡趕出去。”
閒青道長有意想要避開一些話題,關於三號橋火葬場下面鎮壓的兇物,似乎是他們這一脈的禁忌。
陰氣入體,葉冰披頭散髮,她的模樣越來越怪異。
“煞!”
雨水倒卷,葉冰周圍陰風四起,給這本就絕望漆黑的雨夜又增添了一絲殘忍。
“我來攔住它,他快去找雲川,讓他帶着狐仙屍體趕緊走,今天遇到這邪魔,恐怕是無法正常啓屍了。”
“道長,你一個人能行嗎?”我看了一眼葉冰身上還在不斷增強的陰氣,又看了一眼手中只是拿着柳條的閒青道長,心中沒底。
“不行也要上了,你快走!”
爲了爭取時間,閒青道長就拿着一根翠柳站在原地:“走啊!”
我抓着江辰扭頭向外,剛一轉身,背後就傳來呼嘯的陰風。
葉冰直奔我而來,她已經瘋了,曾經的美麗全部化爲恐怖,失去了理智,張牙舞爪,像個怪物一般。
“定!”閒青道長甩出兩張符紙,但是對付屍變的符籙對葉冰毫無用處,眼看葉冰要抓住我的肩膀,他揮舞柳條,那翠綠的柳條也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浸泡過,抽打在葉冰身上,留下一道道紫黑色的印記。
葉冰動作一緩,我順勢逃離。
飛快跑進新滬高中,焚燒壕周圍還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乍一看還以爲是屋子裡的學生屍體跑了出來。
“讓開!”
槍口逼着江辰腦袋,我從幾名武警中間穿過進入焚燒壕。
剛邁進平房,我腦門就感覺到幾分涼意,擡眼看去,門上的元辰吊魂符無風自動,非常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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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川?”我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但是無人迴應。
我勒着江辰脖子,又一次進入裡屋。
在一具具站屍的縫隙間穿行,我踩着地上黑乎乎的焚燒沉積物,走到雲川面前。
剛纔我掀開的厚白麪巾不知何時已經合上,我沒有多想伸手將面巾掀開一角:“雲川,你師傅……”
瞳孔驟縮,我的眼眸之中映照着白色面巾下的那張臉,那根本不是雲川的臉,而是一張狐狸的臉!
手指好像痙攣,不自覺的抖了一下,白麪巾重新蓋上。
“怎麼可能?”我退後一步打量着眼前的高個子,披紅色鑲邊黑衣裳,外貌體型穿着都沒有變化,這應該是雲川無疑,可爲何掀開面巾後看到的卻是一張狐狸的臉?
我對趕屍什麼的算不上了解,也不清楚閒青道長爲何會讓雲川揹着狐仙屍體站在羣屍中間:“聽閒青道長的意思,好像是說‘起屍’什麼的?”
時間緊迫,我抖着手又一次掀開了雲川臉上的面巾。
“師傅怎麼了?你剛纔說一半爲何停下?”這一次面巾下面是雲川本人的臉,他雖然氣色不太好,但神智很清楚。
“沒什麼,可能是我剛纔看錯了吧。”我歪着頭看了一下雲川后背上的狐狸屍體,只不過狐狸臉部同樣被厚厚的面巾遮擋,什麼也看不到:“你師父遇到了麻煩,那個邪修很難對付,他讓你帶着狐仙屍體先走。”
“祭壇已開,死人飯都吃了,怎麼能半途終止?”雲川朝周圍的祭品努了努嘴,他本意是想要讓我看到那些被啃咬過的兔肉、魚肉、豬肉,但可能是因爲力氣太大,他一下子將臉上的面具給晃掉。
白布面巾脫落下來,我看到了雲川被遮住的另外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