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精瘦的手掌重重拍在身前的紅木茶几上，發出一聲震耳的悶響。
賴五從竹椅上一躍而起，眯着眼冷笑道：“看樣子再不出來露露面，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快要忘記我這把老骨頭了！”
這一刻，賴五這頭一直蟄伏在暗處的獵豹，終於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劉毅！”
“是，五爺。”
把凌冰清兩人帶進別墅後，就一直守在門口的西服壯漢聞聲走到了陽臺，微微低下頭。
“通知下面的弟兄們，做好準備。另外，外面放出去的款子儘快收回來！”
賴五的聲音冷得如同冬夜裡掉在地上的冰渣。
劉毅猛然擡起頭來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嘴脣動了動，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怎麼，你有話說？”賴五掃了他一眼。
劉毅再次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詞道：
“五爺，這兩年忠義堂發展的勢頭很猛，據說還搭上了公安系統的線，如果貿然和他們……”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等劉毅說完，賴五就擡手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咱們這些年仗着以往拿下的地盤，過了太久的安逸日子，恐怕很多加入社團的新人連血都沒見過，是時候讓他們歷練歷練了！”
“是，五爺，我這就去安排。”
劉毅連忙打消了勸解的心思，低頭應了一聲之後就快步走了出去。
在劉毅的記憶中，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賴五表現出這種強硬態勢，這次明顯是真的動了怒火。
賴五其實也很清楚，自己的青紅幫和宋振北的忠義堂，這兩個湘江市的大幫派不可能像兩個街頭小混混一樣，遇見後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這裡面牽涉到太多方面的利益問題。
剛纔他的這番話，與其說是解釋給劉毅聽，倒不如說是在向凌冰清表明態度。
那宋楠明知道繆斯酒吧是自己的地盤，還敢表現得那麼囂張，如果不給予一些強硬迴應的話，以後萬達廣場那一塊就輪不到青紅幫說話了。
黑道這條路，顧名思義就是一條道走到黑，只能踩着敵人的身體不斷前行，一旦退縮，身後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放心，青紅幫既然收了繆斯酒吧的錢，這次就一定會讓忠義堂給你一個交代。”
賴五把視線投向凌冰清，衝她點了點頭，這才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振北老弟嗎，我是賴五，你下午抽個時間，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好好談一下。”
“好，下午兩點，世紀金源飯店，我恭候大駕。”
先談，談不攏就吵，吵翻了，那就只有直接開戰。
這是現代社團典型的處事方法。
掛斷電話，賴五對凌冰清沉聲道：“兩點，世紀金源，到時你們和我一起去。”
“好，一切聽五爺做主。”凌冰清點了點頭。
……
作爲華夏有名的四大火爐城市之一，湘江市九月的氣溫依然居高不下。
下午兩點的時候，火辣的太陽炙烤着大地，街上行人罕見。
和外面炎熱的環境相比，位於湘江芙蓉中路上的世紀金源大飯店，三樓一間寬敞的豪華包廂內，氣氛卻冰冷得有些詭異。
巨大的旋轉圓桌上十幾道精美菜品正騰騰冒着撲鼻的香氣，可惜衆人的
目光卻都沒有放在美食上，而是滿臉戒備之色互相盯着桌子對面的人。
青紅幫，忠義堂。
一個老牌霸主，一個後起之秀。
這兩個註定是冤家對頭的黑道社團頭目，第一次如此大規模地聚集在同一個房間內。
賴五坐在居中上首，在他旁邊除了坐着楊帆、凌冰清和劉毅之外，還站了六個面容肅殺，不苟言笑的黑衣男子，顯然都是青紅幫的精英成員。
“五爺，弄得如此興師動衆的，不知您到底有何指教？”
坐在賴五桌子對面的那個中年男人，大約四十出頭，身材不高，也看不出絲毫髮福的跡象。
他精瘦的臉龐正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對賴五身後那幾個青紅幫打手的冰冷目光視而不見。
“振北老弟，你的陣勢好像也不小吧？”賴五掃視着圍在宋振北身邊的一羣彪形大漢冷笑道。
楊帆看得出來，這些人比昨天在酒吧鬧事的那幾個小混混要強上一些，不過和自己相比還是差得太遠。
“五爺的飯局可不是一般人有榮幸接受邀請的，我當然不敢失禮嘛。”
宋振北一語雙關地打了個哈哈，臉上卻看不到什麼笑意。
“好了，咱們都是明人，就不說暗話了。昨天的事情，敢問老弟打算怎麼給我個交代？”
賴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炯炯注視着宋振北臉上的表情反應。
“昨天？昨天發生什麼事情了？”
宋振北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五爺你還真把我給弄糊塗了。”
賴五冷哼道：“老弟你這麼裝糊塗，那可就沒意思了啊？宋楠昨天在我的場子裡鬧事，無論如何今天你都要給我一個交代。”
宋振北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鬧事？那怎麼可能！宋楠是我堂弟，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做事情理性寬厚，怎麼會在五爺你的地盤鬧事呢？”
這狗太陽的老狐狸……
楊帆心裡暗罵道，如果宋楠那個瘋子也算理性寬厚的話，那這天下就沒壞人了。
“冰清，你來說！”
賴五面色有些微怒，明知道宋振北這傢伙在故意裝糊塗，但他一口咬定不知情，自己也沒辦法對他發難。
凌冰清也是強忍着怒意，大致把昨天宋楠在酒吧的言行舉止描述了一遍。
不過這次卻沒有再提楊帆一個人就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情。
“振北老弟，清楚了吧，我們青紅幫和你忠義堂這些年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是你們的人先壞了規矩，總得給個說法吧？”
賴五伸出兩隻瘦長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動着。熟悉他習慣的人都知道，這是脾氣即將隨時爆發的徵兆。
“原來五爺說的是這件事！”
宋振北不愧是演技派，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往自己面前的茶杯裡倒着開水，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我聽到的版本和您的不太一樣啊。”
“是麼？”賴五手指在玻璃桌上敲動的頻率又加快了一些。
“五爺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把宋楠叫過來當面對質嘛！”
宋振北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才過了兩分鐘，宋楠就推門走進了包廂，顯然他之前一直就在樓下的車裡等着。
剛走進包廂，宋楠就一眼發現了坐在凌冰清身邊的楊帆，目光中立刻顯露出毫不掩飾的怨毒。
才過了一個晚上，他被楊帆狠狠抽過的左邊臉頰還沒有完全消腫，右手臂上更是打着一個巨大的石膏。
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他之前才一直等在車裡不願露面。
宋振北示意讓宋楠坐到自己身邊，然後指着他對賴五道：
“昨天我這個堂弟和手下幾個兄弟回來的時候渾身是傷，他們告訴我說是在繆斯酒吧消費的時候，被酒吧裡面的保安給打傷了。”
“對，動手打我的就是這個人！”
宋楠擡手直指着楊帆，咬牙切齒道：“他明知道我是忠義堂的人，還下這樣的狠手，我的幾個弟兄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怎麼樣，賴老大，現在到底是誰欠誰一個說法？你們打傷了我的堂弟就算了，現在還反咬一口，不覺得可笑麼？”宋振北得意地笑道。
“你胡說！明明是宋楠在我酒吧裡面對我客人動手動腳，我跟他說了這是五爺的場子，他反而更加變本加厲，還威脅說要，要……”
一聽到忠義堂的人居然這麼顛倒黑白，不等宋振北說完，凌冰清就忍不住氣呼呼地打斷了他的話。
不過當她快說到宋楠昨天晚上對自己說出的那些難聽話時，就有些羞於啓齒了。
“要什麼？說呀，怎麼不說了？”
宋楠看出了凌冰清的窘迫，故意拖長了聲音道。
呯！
一聲脆響。
賴五把手裡的茶杯重重往玻璃轉盤上一放，冷聲道：“宋振北，你好歹也是個人物，用得着玩弄這些小手段麼？”
“宋楠是個什麼東西你最清楚不過，今天我把話撂在這兒，如果你不給我一個交代，誰也別想走出這個門！”
話音一落，站在賴五身後的其中兩個手下立刻一個箭步跨到包廂門口，一左一右把守住大門。
“呵，賴老大果然好大的威風啊！”
面對賴五突然發難，宋振北顯然早有思想準備。
他放下茶壺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冷笑道：“就是不知道什麼樣的結果才能讓你滿意呢？”
“很簡單，兩點！第一，宋楠向冰清當面賠禮道歉，第二……”
賴五站起身來，雙手撐着桌面，盯着宋振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忠義堂的人再也不許踏進繆斯酒吧半步！”
不愧是屹立湘江市黑道勢力三十多不倒的老牌霸主，賴五發起狠來自然有一股凌厲的威勢從體內釋放。
除了宋振北臉上沒什麼表情之外，他周圍的幾個打手都露出如臨大敵的神色。
“好，好，好啊！五爺果然好大的威風！”
宋振北站起來啪啪鼓掌道，隨後淡淡一笑：“你一口氣說了兩點要求，我可不可以只提一個呢？”
賴五出道早，算是江湖上的前輩，雖然目前的忠義堂勢力與青紅幫不相上下，但在道上混，最講究的就是一個規矩和輩分。
所以哪怕他宋振北不樂意，在沒撕破臉皮之前，還是得畢恭畢敬的叫一聲“五爺”。
賴五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不過現在還沒有到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只好沉聲道：“你說說看。”
宋振北帶着笑意的神情霎時間變得陰冷起來，伸出手指着楊帆道：“把昨天打傷我堂弟的這個保安交給我們處理。”
凌冰清聞言，面色立刻微微發白，看着賴五欲言又止。
“不知道宋老大想怎麼處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