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望嵐在聖誕後就回了國,剛到宿舍的時候又只有周韜這個宅男在,見他回來了也很高興,看到賀望嵐給他帶的禮物有《藍星人》劇組好幾位主演的簽名,還有蜚聲國際的大導演奧斯蒙的簽名,可把周韜高興壞了。
“我最崇拜的導演就是奧斯蒙!”他激動地說,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簽名都收好。
賀望嵐不僅僅帶了這個禮物,在宿舍他只和周韜的關係還算不錯,這是額外福利,除此之外他給每個人都帶了一個好萊塢附近商店裡賣的小玩意兒。
“聖誕節禮物。”他笑着說。
周韜收好了東西,看賀望嵐帶的禮物也有吳慶柏一份,就忍不住撇撇嘴說,“那傢伙帶給他幹什麼!”
“什麼意思?”賀望嵐在收拾東西,卻很快發現自己書架上重要的課本少了一本。
別問他怎麼會發現,他幾乎是一眼就可以發現這種細節。
這個課本是這學期最重要的專業課之一,那位教授脾氣最爲嚴苛不說,單單是他的課本上做的標註,要重新補上就是一件麻煩事。
“那天你走之後啊,第二天他們不是弄什麼聖誕聚會嗎?叫了一些其他學院的,甚至還有北影北外的美女,還挺大場面的,不過後來就成了一場笑話了。”
賀望嵐眯起眼睛,眼睛不着痕跡地掃過書架附近,“怎麼說?”
“去了才知道,這些美女根本就是衝着你來的!北影還來了幾個帥哥,簡直碾壓了哥幾個,本來吧,他們可沒打算請他們,據說是他們自己硬要跟來的,結果還都是衝着你,你不是沒去嘛,幾個美女當場就甩了臉子轉身走了,有幾個還挺給面子的一直呆到最後,但我看也就是衝着要放着我們這些線釣你這條魚的意思……”
賀望嵐轉過頭去,“所以,吳慶柏很生氣?”
“何止是生氣啊,”周韜吐槽,“簡直是氣死了,活動本來是他組織的,結果後來他提早跑了,ktv的錢都是林永東他們出的。”
賀望嵐挑起眉,“難道他組織這個活動,卻沒準備經費?”
“說句話你別生氣啊,”周韜摸了摸頭,“我回來的時候回過味來了,我覺得他就是想拉你去,然後勾搭上幾個漂亮妹子,連活動的錢,都想讓你來。”
賀望嵐簡直要笑了,“我看上去這麼像冤大頭?”
周韜聳聳肩,“他認爲你有錢嘛。”
“我走的這段時間,有人借我的書嗎?”賀望嵐覺得,他還是先問一下比較好。
周韜搖搖頭,“沒聽說啊,怎麼了?”
“哦,我想讓你給我做個見證。”
周韜不理解,這會兒宿舍的另一個男生回來了,正是周韜口中的林永東。
這位家裡的條件很不錯,小康往上,父親開個小公司,在家鄉有個兩套房子,但要說大富大貴,其實也沒有,所以,前幾天一下子了好幾千,他也相當心痛,畢竟林永東還不是賀望嵐這樣隨便週末都可以出個國的“土豪”。
“你回來了?”他剛食堂回來,身邊還有隔壁宿舍的一個男生汪琪。
“人多一點也好。”賀望嵐拿出手機來,打開了相冊,“來吧,現在來玩個遊戲,大家來找茬。”
他的相機裡,有一張他走之前剛拍的照片。
他這樣做並不是出於什麼防範心理,而是他有整理好了東西之後拍個照的習慣,省得回頭要找什麼的時候,翻來覆去找不到。
“日期,我去洛杉磯的那天上午。”
“呃,好像沒什麼兩樣啊。”林永東說,“不過嵐子,你的櫃子收拾得也太乾淨了!”
宿舍的幾個男孩兒給賀望嵐起的外號就叫“籃子”。
“啊,少了一本書!”汪琪忽然說。
“咦,真的!”周韜也發現了。
賀望嵐點點頭,“這本書的位置,還挺特別的,要把它取出來,無名指和小指很容易碰到——這裡。”
他已經把桌上一支鉛筆拿出來,刮出一些黑色粉末,然後用他那柄清理筆記本縫隙的小刷子輕輕一刷,膠帶一黏,在其他幾個人歎爲觀止的眼神下,取到了兩枚相當清晰的指紋,“你們猜,這是誰的指紋呢?”
周韜他們面面相覷。
“我走之前,2點17分的照片,我特地用抹布擦過桌子和櫃子,所以當時很乾淨,書也還在,而且當時周韜和吳慶柏都在,我自己可沒有把書拿走,我今天剛剛從洛杉磯回來,進門還不到十分鐘,然後發現,我的一本專業書不見了,這可怎麼辦呢,我的書裡,可是夾着那天隨手放進去的一張會所的vip卡呢。”
“什麼卡?”周韜瞪大了眼睛。
賀望嵐緩緩說,“北京一家會所的vip卡,價值大概在十幾萬人民幣吧。”
周韜:“……”
林永東:“……”
汪琪:“……”
不管這個指紋是誰的,他們都覺得這個人死定了,而幾乎不可控制的,他們看向了吳慶柏的桌子。
周韜訕訕的,“……應該,不會吧?”
林永東覺得還真的會,不過他不一定知道那個卡是個什麼玩意兒。
賀望嵐眯着眼看向膠帶上兩枚清晰的指紋,微微翹起了脣角。
什麼vip卡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不過他心裡不舒服了,這本書是損失定了,吳慶柏不可能智商低到偷了他的書還留在自己身邊,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或者能吃能用的東西,百分九十肯定是已經扔掉了,要說只是偷一本書,也不能拿吳慶柏怎麼樣不是嗎?
“那個,要不要去找輔導員?”林永東說。
周韜點頭,“這肯定要去吧?”損失大了好嗎?
賀望嵐靠在桌子上,“等到晚上吧,如果我的書能回來的話,我就不計較了,不然的話……這可不是一本書的問題,就算去補辦,也要三千多的手續費。”
“這麼貴!”汪琪驚訝。
賀望嵐的姿態很悠閒,甚至在這段時間裡收拾好了他的衣櫃,分發了禮物,林永東還很貼心地給他買了晚飯,到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他們宿舍的人就齊了,吳慶柏滿面春風地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宿舍擡起頭看他的人。
“怎麼了?”他拉了拉衣服,然後就看到賀望嵐回來了,直接臉一落,哼了聲就往裡走。
顯然,兩天前的事情,他還在記恨着。
周韜清了清喉嚨,把賀望嵐回來之後的事又說了一遍,說到賀望嵐直接用鉛筆屑和透明膠帶取了兩枚很清晰的指紋,書裡有張vip卡價值十幾萬之後——
吳慶柏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的,一宿舍的人簡直不需要問就知道這件事是誰幹的了。
賀望嵐嘲諷地笑了笑,真愚蠢,不是嗎?
這件事簡直不需要多少後續了,吳慶柏面對賀望嵐立刻就軟化下來,答應賠他新課本是小,其餘的損失也都肯賠了,看着他現在那張臉,賀望嵐覺得真沒意思,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嵐嵐?”手機那邊是林安。
“怎麼了?”
“你趕緊先回來一下,我打小曦電話王珂說他正在上妝準備拍戲,你丁叔叔現在情緒很不穩定,說要今天連夜回老家去!”
賀望嵐往外走的腳步一頓。
他的母親開始依賴他了,這是好事,但這也說明了……丁一池發現了真相,他怎麼會發現的?
“好的,我知道了。”
丁曦還遠在洛杉磯,不過別人聯絡不到丁曦的時候,他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同丁曦聯絡。
賀望嵐晚上趕回丁家在郊區的別墅,林安正坐在沙發上安慰馮璃,馮璃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丁一池坐在一旁,抽的菸蒂已經堆滿了菸灰缸,看上去十分暴躁頹廢。
“丁叔叔,”他叫了一聲,然後說,“其實之前,我和阿曦就查到了丁家大伯這條線,但是我們都認爲還需要確定一下——”
“不需要確定了!”丁一池冷笑,“這個混蛋之前欠着債,現在債沒了,倒是還想我們一家集體完蛋,然後他拿到錢就可以繼續賭可以揮霍一輩子了,做他的春風大夢!”
賀望嵐有些驚異,因爲丁一池知道的這麼清楚?
“這個消息是……”
“我媽去他家不小心發現的,說是他家那個房間鎖了好多年了,我媽以往去也沒太注意過,這次是他出門的時候忘記鎖門,我媽想着房間不用也該打掃打掃收拾收拾才進去,哪裡知道這家子簡直全都是喪心病狂的混蛋!”
看來,丁家那位老太太,還是相當心疼這位小兒子的。
不僅這樣,丁一池繼續罵丁一泯的妻女跪下來求他的母親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他,“那是我媽!他是兒子,難道我就不是了?我還是他親弟弟呢,這還是人麼!\";
“丁叔叔,你先彆着急,要去也不急在一時,他們一家又跑不了。”賀望嵐的意思也是先將丁一池勸下來,平白跑過去有用嗎?
其實是沒用的。
丁一泯沒有明刀明槍地衝着丁一池馮璃他們來,這種所謂的邪術詛咒之類的,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腳,丁一池這樣跑過去,被聞風而動的記者知道了,能有什麼好結果。
這種事,本來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來解決。
當天,賀望嵐沒有聽林安的住下來,卻也沒有回學校,而是直接坐凌晨的飛機在早晨六點站在了丁一泯家樓下。
“你覺得這樣就可以?”
“嗯,都殺了。”
丁曦那邊返回來的訊息如此簡潔明瞭,他知道賀望嵐可以做到。
某種程度上,他們可以互相嗅到對方身上那種與現代社會略微不合的氣味,那一面或許有些黑暗,手段也不夠文明,但那又怎麼樣呢?
至少在這一點上,丁曦感覺很不錯,他知道,他在做很多事的時候,賀望嵐絕對不會像看怪物一樣看他——
例如丁一池和馮璃,雖然他們也很愛他,但是如果他們知道之前徐鳴他們是丁曦下手殺的,恐怕再怎麼愛他,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
所以丁曦瞞着他們,可是賀望嵐不一樣,不管做什麼,說什麼,想什麼,他們都意外地合拍,而且可以包容對方的一切。
在這世界上,能找到這樣的伴侶,已經很不容易。
賀望嵐擡頭靜靜看着還沒有亮起燈的三層,他卻不想讓他們死得太容易,這樣的人確實不配活在這世界上,不管是丁一泯,還是他的妻女都不無辜,她們不僅僅是知情者,看起來還是參與者,纔會被丁老太太發現之後,乾脆利落地跪下哭求,發誓賭咒將來會孝順他們老夫妻。
這種做法,只會讓善良的丁老太太寒毛直豎。
都這樣沒有人性了,誰還信你這種誓言。
角落的攝像頭模糊了一瞬,賀望嵐腳步很輕,走上了樓梯。
站在門口,賀望嵐戴着手套的手握住門把手,淡淡的微光一閃,“吱呀”一聲,門開了。
他走進去,這一家人倒是睡得挺香的,真以爲丁老太太不會告訴離家多年的小兒子?還是說認爲狡辯這個害不了丁一池的說法能取信於人?
老太太或許本來沒那麼迷信的,但是當看到這樣的場景,不信也要信了。
賀望嵐優雅地摘下手套,看着面前的那尊邪教神像。
這根本不能稱之爲神像,因爲它通身漆黑,只看着就無比邪惡,充滿皺褶的臉和尖銳可怖的牙齒不說,單單身上那種叫人眼暈的醜陋紋就很詭異。
三個黑漆漆的牌子就放在這“神像”前,賀望嵐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和李宇手上那一樣的陰木,和李宇處心積慮想害馮璃不同,這三個牌子顏色最深都已經浮着一層暗紅血色的那塊,寫着的是丁一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下面壓着丁一池的頭髮,其次纔是馮璃,再次是丁曦。
丁一泯的家裝修得很不錯,頗新潮走的是歐式範兒,這間之前被鎖住的房間在整個兒的裝修風格中都顯得格格不入。
“你是誰!”丁一泯的女兒丁娟剛好起牀,看到自家站着一個不認識的人,瞬間差點兒尖叫起來,但賀望嵐轉過來的時候面容太好看——這個看臉的世界,如果長得醜惡,她早就驚聲尖叫了好麼!
丁娟比丁曦要大上太多了,她已經二十六歲,也在鎮上一家銀行上班。
雖然沒尖叫,但是丁娟說話的聲音顯然把丁一泯夫婦也吵醒了。
賀望嵐笑得很溫柔,“真好,都到齊了。”
丁一泯戒備地看着他,然後看了看還關得好好的大門,心中想着是不是昨天晚上忘記關門了,但是這間屋子他是肯定鎖了的,爲什麼還開着?
“你是什麼人,跑到我家裡來幹什麼,我報警了啊!”
賀望嵐指了指面前的神像,“然後呢,讓警察來參觀一下你家漂亮的邪堂怎麼樣?”
丁一泯冷笑,“關你什麼事!我在家裡信這個又不犯法!”
“抱歉,泰國流祗教,已經被國安定爲邪教了呢。”賀望嵐實話實說。
“你騙誰!我們可是沒接到通知!”丁一泯的妻子本來就是公務員,不過已經退休了而已。
賀望嵐嘆了口氣,“你們還是死不悔,恐怕早已經沒有良知了吧,明知道這會害死弟弟一家——”當然,害不害得死還要另說,“這是邪教,知道爲什麼說是邪教不,因爲它的邪惡之處不僅僅會向着你們詛咒的人,也會反噬你們自己,知不知道李宇最後是什麼模樣?”
“纔不會!那個大師說過,只要按照他說的做,是不會有反噬——”
丁娟忽然尖聲說,“你是經常跟着丁曦的那傢伙!”她在某個電視新聞裡看到過這人一閃而過的面容。
賀望嵐認真地問他們,“你們不害怕嗎?”
那間屋子裡,忽然有黑色的絲狀霧氣開始瀰漫,從中彷彿漸漸伸出一隻利爪來,利爪上黑色指甲尖銳鋒利,而且耳邊也傳來了似有若無的笑聲,詭異到丁娟一下子抓住了她母親的手,害怕得開始發起抖來。
“看啊,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每一塊陰木都開始冒出黑氣,然後凝聚,又擴散,那種可怕的輪廓讓丁一泯的腿腳都開始軟了。
尤其是縈繞在耳邊的那種獰笑聲、嬉笑聲、痛哭聲、啜泣聲,交織起來讓他們齊刷刷驚恐地往後退去。
“……打、打電話,報警!”
賀望嵐諷刺地笑着,直接走到了陽臺邊,當着他們一家的面,從陽臺上直接翻落,離開了。
但是那些恐怖的“怪物”他卻並沒有帶走。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走!”丁一泯撲到陽臺上,賀望嵐的身影都快看不見了。
他已經找不到那位泰國的大師了,他也相信了這是所謂的反噬,所以他害怕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當然,這並不是反噬,賀望嵐只是覺得,即便是死,也要讓他們好好“享受”幾天,不是嗎?
站在不遠處的露臺上,看着他們一家驚慌失措地逃出來,卻又不敢說出真相的表情,真是有意思。
“喂,嵐嵐,你到洛杉磯了嗎?”
“嗯,放心吧媽媽,不過阿曦的拍攝任務太重了啊,不如你想辦法勸勸丁叔叔和馮阿姨,先到洛杉磯一趟。”
“唉,我先想想辦法吧……”
掛斷電話,賀望嵐依舊盯着那可笑的一家人。
他們都以爲他去了洛杉磯,他當然沒有去。
在這個小鎮,賀望嵐呆了三天,眼見着丁一泯一家幾近崩潰。
冬天的傍晚已經很冷,這天,夕陽已經沒有多少溫度,天邊的紅霞倒是依舊如火絢爛。
丁一泯開着車,丁娟母女緊緊抱在一起,天快黑了,他們不敢回家。
賀望嵐靜靜看着,伸出手指,輕輕地說:“砰!”
那輛廣本車徹底爆成了一團豔麗的煙火。
“我本來就不像是阿曦那樣下手幹脆呢。”他說着。
因爲阿曦的身上有俠氣,而我,是一個惡人。
怎麼會不知不覺快九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