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祠堂大門洞開,宛如一隻饑餓的怪獸,張開大嘴等待自投羅網的蠢貨。
韓昭遲疑着,一直沒有邁動腳步,在門口猶豫起來。
“信衆,繼續往裡走。”
催命符般的神諭,繼續在韓昭腦子裡響起來。
他不得不擡起沉重的雙腳,磨磨蹭蹭的邁過祠堂一尺高的門檻,進入鄭家的祠堂裡。
韓昭以前從沒有進來過這裡,甚至連內莊都沒踏足過,在他心驚膽戰的步入神秘祠堂後,愕然發現前方七八米外的大堂,烏壓壓的跪滿了人。
咦,我怎麼能看清黑暗裡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原來雙手捧着的神像散出的光芒,提供了微弱的光線。儘管不夠他看清楚,但勉強能分辨人形。
那些跪在祠堂裡的鄭家成員,齊聲念着詭異難懂的語句,像是瘋狂鳴叫的夏蟬,又像是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音。
韓昭腦門發脹,頭也跟着暈乎乎的,眼前的景物彷彿瘋了一樣快速旋轉,自身朝着無底深淵墜落。
韓昭沒有發現,自己的臉上、手上等皮膚開始硬化,長出一層類指甲般的東西,像是還沒有徹底成形的鱗片。
黑色眼瞳退去,黃色的豎瞳漸漸浮現出來,目光裡充斥着冷漠,整個人朝着非人快速轉變。
不止是他,那些綴在他後面的好奇農夫們,一個都沒有落下,身同樣發生了惡性改變。
要是沒有外力阻止的話,韓昭他們很快就會成爲非人怪物,比妖怪還要駭人。
“誰給你的狗膽,竟敢在我的神城範圍裡搞事!”
人首蜈身的小型神像,突然綻放出刺眼的白光,將整座祠堂大廳照得一片白茫茫,纖毫畢現。
神像的上方,出現一道放大幾十倍的幻影,像是真的神臨了一般。祂周身放射出淡淡的金光,神威如海,唯我獨尊的氣勢覆蓋所有空間。
距離最近的韓昭,被那淡金色的神光一照,身上組織發生的異變飛速消散,很快又變回原來的人類形狀。
發生什麼事了?
腦子還沒徹底清醒的韓昭,在原地愣了兩秒鐘,然後連滾帶爬的後退十幾米,徹底離開了祠堂。
和他一樣撤退的,還有那些吃瓜看戲的農夫們。他們恢復過來後,再也不敢待在祠堂裡吃瓜,通通跑到外邊來。
“艸,剛纔我看到你們身上長出怪東西,要變成妖魔,嚇死我了!”
“你也一樣,好不?我親眼見到你朝着魔怪變去。”
“快點和我一起感謝偉大的蜈神!是他老人家救了我們,還在和祠堂裡的妖魔戰鬥。”
包括韓昭在內的人,都雙手合十,虔誠無比的禱告。
沉默了一會後,忽然有人說:“誰能想到,鄭老爺一家竟然是崇拜妖魔的,太嚇人了!
我們是他們一家的獵物,要是偉大的蜈神不來的話,大家都凶多吉少,南洋果然不是善地。”
“切,大明又好哪裡去?雖然有神祗鎮壓妖魔鬼怪,但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我家鄉海門那邊就有一個村子整個消失!”
韓昭也說了一件妖怪作惡的事情——鎮上和老爺一家十幾口被滅門,渾身的血液都消失,聽說是吸血蝙蝠妖乾的。
說着說着,大夥都唏噓不已,原來除了自家附近有妖魔作祟,別的地方也有。整個人間,就沒有安平祥和的土地。
噓!
韓昭讓衆人不要說話,朝着祠堂裡指了指。
砰砰砰!
一連串沉悶的撞擊聲傳出來,飄進圍觀者們的耳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哪怕知道有危險,也沒有幾個人離開,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超凡戰鬥,也許一輩子就有這次機會親眼目睹。
啪嗒!
一人形物體從祠堂內飛出,落到街上,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濃濃的硫磺氣味,薰得人睜不開眼。
韓昭揉了揉眼,鼻子火辣辣的疼,一股溫熱從鼻孔流出來。他伸手一擦,半個手掌都被染紅了。
“什麼東西,光是氣味就這麼厲害!”
藉着祠堂裡散發的光,他小心的走了兩步,將剛纔掉出來的人形物體看得更清楚。
那是怎麼樣的怪物啊,渾身覆蓋指甲大的漆黑鱗片,頭生獨角,兩隻爪子寒光閃閃,一雙腿成了羊蹄,和傳說中的惡魔十分相似。
還好它受了重傷,腰部不正常的扭曲,脊椎似乎斷掉了,只能用兩隻爪子撐地爬行。
韓昭害怕的後退幾步,撿起一塊磚頭抓在手上,狠狠對着地上的怪物扔過去。
砰!
堅硬的轉頭砸在怪物頭上,裂成兩半。它晃了一下頭,什麼事都沒有,繼續逼近。
“這是洋鬼子那邊的惡魔!洋和尚佈道時說過。”
“老張,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竟然信洋教。”
“放你的狗屁!只要聽洋和尚說話,就能領到足夠吃一天的麵包,這樣的好事只有傻子纔不去。”
“嘿嘿,老張說的好!吃光吃窮這些洋和尚,這些傢伙沒安好心。”
大家這會都笑出聲,咧開大嘴,笑容滿面,空氣裡充滿了快活。
地上的惡魔怪物看着可怕,銅皮鐵骨,其實腰斷了,移動速度還不如常人,沒有危險。
甚至有人故意來到惡魔前方兩米處,剛好在它的爪子攻擊範圍外,往前邁一步,然後有迅速後退,像是釣青蛙一樣逗怪物玩。
“我要吃了你們!”
惡魔怪物被激怒,說出一句威脅,聲音粗糙的像是銅器在摩擦。
“來呀,癱瘓的怪物。”
有人大聲嗤笑。
下一刻,惡魔怪物身體快速膨脹,像是被充氣的氣球那樣變大,最後轟然炸開,腥臭的血液碎肉橫飛。
很多人措手不及,淋了一頭烏血,身上沾上好幾塊帶鱗甲的肌肉。
韓昭肩膀上就多了一塊拳頭大的碎肉,雖然很快就被他抖下去,但腥臭的烏血滲透衣裳,滴落到肩頭皮膚。
“這怪物死了死吧,還把我們給玷汙了!”
很多人都在抱怨。
好燙啊!
韓昭忍不住火燒般的劇痛,慘叫一聲。
緊接着,其他農夫陸陸續續發出慘叫,身體開始了惡性的變化。
有的身上長出鱗甲,有的多了一條手臂,有的一口牙齒換成尖牙,朝着非人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