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四隻爪子蹬了半天也沒夠着蘇芮,漸漸發現自己還滴答滴往下滴水,烏龜殼紅的燙手,最後用爪子捂住了眼。
蘇芮見他這蠢樣實在無語,本來有些猶豫的想法倒是愈發肯定起來。
是時候把蘇二送回去了。
除了第一次遇見蘇二,後面所有的事情想起來,蘇二都透着不同尋常。蘇芮不是猜不到,卻不願深想,她原是一縷異世之魂,能在這個世界存活已屬不易,況且她還有蘇存,蘇二……責任太大。
伸手一抓,地上、空中的積雪聚集成一個巨大的雪球,她靈力中又夾雜了些靈火,只一息間這個雪球便化作一團溫水,蘇芮拎起蘇二扔在了裡面。
趁蘇二痛快地洗澡的時候,蘇芮給自己施了去塵訣,又從儲物袋裡取出疾風豹皮來,這是她特意留下方便外出時使用,帶蘇二洗完就將他包在裡面,以免受風着涼。
蘇二被豹皮裹得只露個腦袋,愜意至極,其實他更想呆在蘇芮懷裡,但這樣被包起來抱着也很舒服。
蘇芮抱着他直往龜仙人處。
而此時龜仙人的洞府裡除了白姬、金夜外,還坐着幾個蘇芮沒見過的妖修,無一例外,他們表情都很嚴肅。
“仙人,既然主上已經破殼,還是速將他請回爲妙,那小鱷魚總歸不能放心。”尤其鏡妖石上根本看不到他的原身,奇怪的很。
龜仙人沉吟了一下道:“我曾試着聯繫主上,可惜主上並無迴應。”
白姬着急道:“妖修們都迫不及待去見主上了,可主上對我們毫不理會,會不會那小鱷對主上做了什麼?”
龜仙人道:“不會……主上在妖靈陣中呆了二十餘年都未破殼,這頭小鱷是主上親自挑選,昨日我見主上雖極厭惡那些人修,卻並無異常之處,想來他是自有打算……”
正說着,洞府外結界忽然傳來震動,一道聲音傳來進來:“弟子蘇芮求見仙人。”
“來的正好……”一個黑衣男子站了起來,他外貌與人修完全一樣,唯獨一雙眸子中閃着絲絲金色,這是一頭金絲黑蟒,離化蛟只有一步之遙了。
其餘幾人沒有說話,目中卻是露出了同樣的意思。
龜仙人揮了揮手,這些妖修瞬間消失了,龜仙人緩步向外走去,這時已有童子得令迎了蘇芮進來。
未進龜仙人這洞府,蘇白就“嘖”了一聲,蘇芮搞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但卻察覺到在龜仙人這裡神識是無法展開的。
“蘇小友怎麼來了?”龜仙人笑眯眯道。
龜仙人雖然笑的和以前一樣和藹,但蘇芮卻感覺和以前不一樣。
“仙人,您不是在等着我嗎?”昨日和大長老等會面時,並不點破蘇二來歷,蘇芮不相信龜仙人不知道。
龜仙人一笑,請蘇芮坐下說話:“其實我們和人修相伴相生,是朋友也是對手。”
蘇芮察覺到龜仙人留意她的表情,一笑道:“仙人言談之間充滿玄機,恕我愚鈍,不能領悟,不過我還有一事請教仙人。”
蘇芮將赤水河上發現紫瀾塔的事也給龜仙人講了一遍。
縱然龜仙人面色平靜,但蘇芮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龜仙人長長一嘆:“妖皇和紫瀾真人的確與魔主同歸於盡,那一戰異常慘烈,不過最終隕落的地方並不是赤水城。”
蘇芮奇道:“那是何處?那些嶽鬆派的弟子都稱呼那些塔爲紫瀾塔。”
龜仙人手掌落在蘇芮肩上:“我們妖族子民都能感受到妖皇的召喚,那場大戰時,我尚年幼,卻能感覺到妖皇過了很久才漸漸沒了聲息,而新的妖皇在以後的數萬年裡都沒有出現。”
按理說,像妖皇這種順應天命而生的神獸,應該是一個完成使命後會立即再出一個,就算不是神獸,也應該出一個最強者統御妖族,但數萬年來,根本沒出現過一個實力能震住所有妖獸的。
龜仙人的話總像是在暗示什麼,蘇芮不想細究,笑道:“我族爲消滅魔族付出太多了,不過能像今日這般安穩也好,我來是……”她說到這兒,忽然察覺到異常,一回頭看見洞府內多處了個人來。
那人一身黑衣,吸光似的暗成一團,五官雖然俊美的不像話,卻帶了一股陰沉沉的邪氣。
這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蘇芮身後,蘇芮表面鎮定,心裡卻出了一層冷汗,以她的修爲,直到此時才察覺到。
墨生也吃了一驚,他只不過聽這小鱷言談不順,氣息略鬆了些,就被她發現了。
“這是墨長老,他原身是一頭金絲黑蟒。”龜仙人呵呵笑道。
蘇芮也笑:“以前見過一次墨長老。”那是契約大會的時候。
心裡那不舒服的感覺卻沒下去,雖然鱷魚不比蟒蛇好看,但總歸不喜歡這些能纏死人的傢伙。
而且墨生忽然出現,怕是早就在這裡,龜仙人卻不告訴她,有幾個意思?
但她卻知趣地不再說話,無論哪一個,都不好對付。
“墨生見過主上。”墨生並不搭理蘇芮,只是盯着蘇芮抱着的蘇二。
蘇芮腦子一下飛快地轉了起來,墨生這是何意?墨生的眼神,分明是怕她對蘇二不利,這些妖修,也覺得她沒有利用價值了麼?
龜長老看着面前小鱷思索的眼神暗自着急起來,這小鱷,就算看不出來歷,也總歸有功。
不料蘇芮忽然一笑,那感覺就像一朵玉蘭嘩啦一下開了。
墨生陰沉沉地看着。
蘇芮道:“墨長老,可是要迎回主上?”開始還難以對蘇二開口,如今正好。
墨生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冰冷道:“正是。”
他那個“是”,音還沒有落地,忽覺一陣讓骨髓發麻的無形威壓籠罩整個洞府,同時是一股股無法控制的心悸。
這是來自血脈的壓制!
嘩啦啦,洞府深處現出一片妖修來,個個面色慘白跪在地上,獨剩龜仙人一個撐着柺杖搖搖欲墜。
蘇芮瞧這動靜,已然明白過來,雖然蘇二兩隻小爪扒在她胳膊上,蘇芮仍是將他輕輕放下。
“我已經將它送回,就此告辭。”
雖是有意爲之,蘇芮卻不覺開心,但面上也無遺憾之色,放了蘇二後立即大步離去。
蘇二綠豆眼一怔才反應過來,但四爪被樹膠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等他掙脫了,地上那些妖修都擺脫了血脈壓制圍了上來。
這些妖修完全不知蘇芮方纔給蘇二拍了個定身符,身上壓制消失還道是蘇二怒氣消了,蘇二衝不出去,見這些妖修個個激動地自己團團圍住,又氣又急索性一下縮進殼裡,龜仙人剛往前湊了一步,蘇二那條尾巴也縮進去了。
離了龜仙人的洞府老遠,蘇芮才放出蘇存。
蘇存怒嚷:“阿姐,看我把那個混蛋揍個稀巴爛!”蘇芮在他額上重重一彈:“你當阿姐就這麼點肚量?”
話雖如此,蘇存仍氣鼓鼓地伏下:“這幫龜孫子,拉鱷爺去鱷爺還不幹呢,竟然排擠鱷爺!”
同爲妖族,被莫名不信任的滋味當然不好受,但蘇芮卻蹲在樹底下若有所思,良久問蘇存:“方纔蘇二放出威壓,你感受到了麼?”
蘇存一聽,鼻尖都氣紅了,重重哼了一聲。
蘇芮瞧他這表情,便知蘇二那血脈壓制對他是管用的,但她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以蘇二的心性,蘇芮覺得那時他能照顧到自己的可能性比較小,那她爲何沒有受到影響?而且昨日來的那些妖修,心智還不如自己,都能被龜仙人信任,自己這裡一定有什麼原因是龜仙人等不能確認的。自己和妖獸唯一的區別就是人類的靈魂了,難道龜仙人有什麼辦法可以看出自己的來歷?蘇芮手心忽然冒汗,這些妖獸總歸對她沒有敵意,否則方纔可以死一百次了。
原先還怕對方拖自己下水,此時才發現是自己多想了,蘇芮不由自嘲,帶了蘇存疾速離去。看來,她在仙盟學院能呆的日子不長了。
蘇芮回了小院,先到傅青山原先居住的那屋子裡去了一趟,將密室中剩餘的煉器材料,器宗的煉器玉簡,凡是能帶走的都收入儲物袋。儲物袋裝不下的,統統放在白戒之中,這樣隨便哪一天都能說走就走。
她無需說,蘇存也瞧得明白。
等蘇芮收拾完,在外面臺階上坐下喘氣,蘇存爬過去偎依在蘇芮膝旁。
幾十年過去,他們依然弱小,卻是彼此最堅定的信念。
結界忽然傳來震動,蘇存想跳起來,卻被蘇芮按住。
“不去管他。”
蘇二一來,蘇芮就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共生”依然存在。
蘇芮回房取出一疊符紙,好在無論煉器、煉丹還是制符都有相當一部分材料是通用的,她屏氣凝神,幾乎一氣呵成了一張“千里符”,這種千里符不是可以飛行千里,而是用上之後,即使這個人站在你面前,你也察覺不到,兩人就像隔了千里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