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旁人指引,張強輕車熟路的來到了龍四海的書房前。書房的門外,赫然站着兩個身材魁梧,眼神凌厲的保鏢,看到陌生的張強靠近,眼神立即將他鎖定。這種氣勢在普通人眼裡算的上是驚人了,看來祥叔對他們的調教一點兒也不含糊。看到張強欲進這扇門,兩人並排擋在了張強的面前,其中一個沉聲說道“你有預約嗎?”張強心中不由一陣苦笑,龍四海現在對他恨之入骨,要是提前預約的話,龍四海能答應見他纔怪。搖了搖頭,張強笑着說道“我是龍先生的女婿,難道女婿見老丈人也要預約嗎?”
一聽張強的話,兩個保鏢臉色頓時大變,一個甚至已經摸上了別在腰間的傢伙。“龍先生只有一個女兒,可是她並沒有結婚,哪兒來的女婿!你最好快點兒離開,否則,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看到兩個保鏢緊張的模樣,張強苦笑了一聲,滿是無奈的說道“你們兩個還真是死腦筋,龍小姐現在還沒結婚,將來總會結婚的嘛。不是女婿,就當是準女婿好了。快讓開,要是耽誤了我和龍先生商討大事,把你們兩人殺了你們都賠不起!”
一個保鏢怒聲喝道“你以爲我們是傻瓜嗎?幾句話就想虎住我們?龍先生說過,沒有他的命令,就是龍小姐親自來了,也不能進!”張強不由得愣了一下,沒有想到龍四海竟然會下這樣的命令。眉頭一皺,眼睛一瞪,張強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今天是一定要見到龍先生的,你們不讓我進我也得進!”聽張強話裡的意思,是準備要動粗了,兩個保鏢訓練有素的一左一右的夾住了張強。就在這時,祥叔的聲音從三人的背後響了起來“休得胡來,讓他進去!”兩個保鏢齊齊一愣,向祥叔滿是問詢的看了過去。
祥叔苦笑了一聲,搖頭說道“你們兩個臭小子,跟我學了些皮毛就想橫行天下了?就憑你們倆兒那點兒本事,恐怕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兩個保鏢聽了很是有些不服氣,可是祥叔在龍家地位超然,又親自教導過他們,相當於他們的師傅,對祥叔兩人不敢不敬,恨恨的瞪了張強一眼,扇到了一邊。祥叔看向張強,緩緩的說道“張強,其實今天你能來,我是很高興的。解鈴還需繫鈴人,而你就是解開老爺和小姐之間矛盾的關鍵。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進去吧!”
張強點了點頭,轉身來到門前,剛要推門而進,房間裡忽然響起了一連串劇烈的咳嗽。張強的臉色驀然一變,有些詫異的看向了祥叔。祥叔滿是痛苦的搖了搖頭,喃喃的道“醫生說……是肺癌晚期,恐怕只剩下半年的時間了……”張強低聲問道“靈兒知道嗎?”祥叔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老爺嚴命,不準告訴她!大概……是不想讓她擔心吧。”張強點了點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推開了書房的門。
聽到開門聲,龍四海擡頭望去,見到竟然是張強,神色顯得有些錯愕。就在龍四海無比錯愕的看向張強的時候,張強也在細細的打量着龍四海。幾年不見,龍四海身上發生的變化讓人震驚。張強至今還清晰的記得,當他第一次見到龍四海的時候,龍四海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渾身上下都透露着讓人難以抵抗的威嚴與霸氣,可是再看眼下,龍四海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頭髮賓白,眼窩深陷,滿臉都寫滿了憔悴和疲憊,就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生命之火隨時都會熄滅,讓人看不到絲毫的生機。
看到現在的龍四海,張強完全可以感受的到他這幾年是多麼的痛苦。感情上,父女決裂,寄託了他一生希望與父愛的女兒,就好像是天上的浮雲,悄無聲息的飄走了。生意上,在龍泉集團的強大威勢下,他一敗再敗,到了今天,完全丟失了酒業霸主的榮譽。感情與生意上的雙重壓力同時壓在了他的身上,終於讓他的身體崩潰了。看着此時的龍四海,張強除了同情,還有的就是深深的自責。他責怪自己不該這麼自私,責怪自己怎麼會這麼疏忽,從來也沒有站在龍四海的立場去爲他想過。
看清楚是張強後,龍四海的眼神逐漸的亮了起來,隨後又慢慢的黯淡了下去,雖然不象祥叔一見到他時恨的咬牙切齒,但是在龍四海眼眸的深處,張強還是看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埋怨,這埋怨落在張強的心裡,就好像是一技重錘捶打在他的心臟上,讓他有種窒息般的難過。瞟了一眼張強手裡的果籃兒,龍四海語氣淡淡的說道“怎麼,來探望病人?”張強笑了笑,說道“在我的心中,龍四海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些須小病還用不着我來看你!”肺癌在張強的眼裡的確是無足掛齒的小病。龍四海苦笑了一聲,幽幽的說道“男人漢也是人啊……張強,我知道你今天來是要做什麼,你是想看看我這個老傢伙有多麼的慘,你不但搶走了我的事業還搶走了我的女兒,你是一個完勝的勝利者,你是來我的面前炫耀你的威嚴的!對不對?”聽了龍四海的話,張強的神情中寫滿了難過,沉聲說道“看來我張強做人還真夠失敗的。沒想到在你的心中,我竟然是一個如此不堪的小人……”
“你以爲你是什麼人?德勝大地的君子!我呸!……咳咳……”龍四海忽然變的異常激動,沒說幾句話就難以停止的大聲咳嗽了起來。張強急忙扔下手裡的果籃兒,跑到龍四海的身邊爲他捶起背來。在張強的幫忙下,龍四海終於緩過了勁兒來。繼續說道“你如果真是一個君子,你就不該讓我的女兒去爲你經營龍泉集團,不該把我和我的女兒放在一個戰場上廝殺,我們可是血肉相連的!張強,你知道嗎,你這樣做,是造孽!”
龍四海的話如同鋼針,根根都紮在了張強柔軟的心臟上,讓他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發了一場火就讓龍四海的氣力損耗殆盡。龍四海無力的擺着手對張強說道“你走,我再不想見到你!你走!”張強並沒有走,而是緩緩的走到了龍四海的面前,雙腿一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嘴裡喊了一聲“爸爸!”張強的這一聲爸爸讓龍四海的心中猛的一震,讓龍四海的心田就好像是沸騰了的水一樣,難以平靜。呆呆的看着張強,龍四海滿是驚愕的問道“你……你喊我什麼?”
“爸爸!”張強又喊了一聲,說道“爸爸,我和靈兒是真心的相愛,我們很快就會組建我們自己的家庭,您是靈兒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讓靈兒當龍泉集團的總裁,的確是我張強的疏忽。爲此,你罵我,打我,我都無話可說。這一切的罪責,理所當然的應該由我來承擔。可是靈兒是無辜的,她都是因爲愛我,纔會和您鬧成了今天這個局面,罪魁禍首還是我。都怪我太疏忽,太混帳了,您要怪,就怪在我一個人身上吧!”
張強的態度很是誠懇,面對這樣的張強,龍四海即便是心硬如鐵也變的軟了。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龍四海幽幽的說道“不管是誰的錯,都已經不再重要了。現在我已經病入膏肓,剩下的時日無多了,我只想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度過這剩下的時光。你走吧,你就當你從也沒有來過,就當……你我從來也不認識……”看到龍四海一副萬念懼灰的樣子,張強的心中一陣疼痛,道“爸爸,您放心,只要有我在,您就不會死!我不但不會讓您死,而且還向您保證,等到您康復之後,我就將龍泉集團正式併入清泉集團,由您全權負責!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龍泉集團,清泉酒業永遠都是中國酒業的唯一霸主!”
“啊!?”聽了張強的話,龍四海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滿是驚異的看着張強,吶吶的說道“你……你是不是瘋了?龍泉集團的年淨利潤上千億,光龍泉佳釀這塊牌子就值數百億,你竟然……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就送給了我?”張強豪放的說道“如果區區的一個龍泉集團能換回我們一家人的和睦與親情,我是賺了纔對!”就在龍四海爲張強的豪氣和真誠而震驚的時候,張強從西服口袋裡摸出了一份合同,遞給了龍四海說道“在來之前,我已經擬好了轉讓合同,您先看一看吧。”
龍四海接過合同,仔細的閱讀了一遍,果然在合同上詳細的寫明瞭張強自願將龍泉集團贈送給龍四海,並且在合同最後的簽名處,張強已經簽了字,摁了手印兒。手裡捧着這樣一份合同,龍四海心中百感交集,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張強心中一緊,還以爲自己在什麼地方做錯了,急忙說道“爸爸,您如果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說出來,我可以修改!只要能讓你和靈兒能重新回到以前,就算是要我張強的命,我也絕無二話!”龍四海至此徹底的被張強感動了,一時忍不住抱着張強放聲痛哭了起來。
看看現在張強的慷慨和真誠,想想過去自己的所作所爲,龍四海羞愧的幾乎無法自持。幾年來壓抑在心中的情感如決堤的洪水氾濫開來,張強愣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一邊拍打着龍四海的後背,一邊低聲安慰着。縱橫中國酒罈的一代霸主龍四海,竟然會如同孩子一般的抱着張強哭,這要是傳了出去,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盡情的哭了一會兒,龍四海緩緩的收住了眼淚,放開了張強。淚眼婆娑的看着他,慢慢的向他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將手裡的那份合同撕了個粉碎。
張強看着龍四海問道“爸爸,您這是……”龍四海笑了一聲說道“我龍四海人是老了,可是還沒老糊塗。我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混帳。”說着,龍四海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我龍四海一向以爲,做生意就一定要大氣。小裡小氣的永遠也不可能成就一番事業。所以我不停的告誡我的手下,讓他們放開胸懷,能容海能納山。可是現在我才發現,這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強子,是你給我上了這一課,讓我終於明白,我以前的所作所爲是多麼的可笑甚至是可惡。剛纔你什麼都說的很對,除了一點,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你,而是我!現在想想,當初的我就好像是魔怔了一樣,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把龍泉集團化爲己有。靈兒做的對,都是因爲我,我們的關係纔會僵到了這樣。現在老天讓我得上了肺癌,也算是給我的報應。不過在我臨死之前,能看到靈兒擁有像你這麼優秀的男人,我已經感到很欣慰了。”
聽了龍四海的話,張強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費了一番周折,不過總算是打開了龍四海的心結,總算是有了個良好的開端。
張強輕笑了幾聲,說道“爸爸,您能這樣想,我同樣感到很開心。我想靈兒她一定會比我更開心!”龍四海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臉色又變的凝重起來,握着張強的手說道“強子,靈兒的媽媽去世的早,我一個大男人難免粗心,她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遇到了你,你要答應我,替我好好的照顧她,一生一世!我在九泉之下,也能閉的上眼了!”張強呵呵的笑了幾聲,促狹的說道“爸爸,您沒事兒去那裡幹什麼?我聽說那裡很冷,恐怕您受不了,我看還是別去了吧?呵呵……好好的呆在這九泉之上,安享晚年,與孫兒同樂,豈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