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街,幽靈宮管理處。
關天養和杜若剛走進大門,就見沈天照陪着歐陽錚走了出來。歐陽錚滿臉苦色,不停地懇求沈天照出面主持公道。
沈天照面帶微笑,頻頻點頭,卻並未給出肯定答覆。
歐陽錚一副愛子失蹤,心痛得昏了頭的樣子,喋喋不休地說這事肯定與宋奕有關云云,囉嗦中顯得又是焦急又是恐懼。
沈天照着實費了一番功夫纔將歐陽錚打發走了,正要回廨房,關天養兩步搶上去,起手道:“沈執事好!”沈天照一怔,起手回了一禮,笑問道:“公子有事?”
關天養道:“小子確實有事,不知可否耽擱沈執事片刻功夫?”
沈天照很忙,不是說隨便來個人想見就能見上的。他本想婉言回絕,但見關天養氣宇不俗,眼神懇切,便點頭道:“好吧,這邊請!”
讓到廨房坐下後,沈天照也沒有叫上茶,而是直接問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關天養見沈天照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就道:“沈執事是爽快人,那我也不繞彎子。想來沈執事已經知道歐陽、宋兩家相鬥之事?”
沈天照眼神一凜,道:“公子何人?不知歐陽、宋兩家的恩怨與你何干?”
關天養取出易容珠,還原了本來面容。沈天照大吃一驚,道:“原來是關公子?!這,這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道:“小子今日冒昧前來,是懇求幽靈宮出面主持公道……”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沈天照一擺手道:“關公子慢言。歐陽、宋兩家乃是私人恩怨,豈有幽靈宮插手的道理?”
關天養腦子一亮,頓時明白了歐陽錚先前打鬧上宋府,然後又搶先一步來幽靈宮靠狀的用意了:分明就是麻痹幽靈宮,讓他們以爲這不過是兩家間的私人恩怨,不會因爲彼此鬥得太狠而予以深究,從而發現他們背後有修行者作祟。
悟通了此節,關天養又是讚歎又是沮喪。讚歎的是歐陽錚的高明智慧,幾乎是算無遺策,此計一出,將他們最後一條求生之路都堵得死死的了;沮喪的是幽靈宮若不插手,他們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杜若道:“沈執事這話就沒有道理了,幽靈宮連調查都沒有,只聽一面之辭,就肯定兩家之爭是私人恩怨,豈非太過武斷了?”
沈天照見杜若氣勢凌凌,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不免笑了起來,道:“姑娘又是何人?”
杜若道:“我姓杜,你要是還不算孤陋寡聞的話,東海小蓬萊‘南鬥星君’杜友逢便是我父親。”
沈天照大駭,慌忙起身道:“姑娘可有憑證?”
杜若取出一隻青瑩瑩的碧玉葫蘆丟過去道:“莫不成還有假冒的?”
沈天照仔細地端詳着碧玉葫蘆,見上面端端正正地刻着一個‘杜’字,筆畫間流光溢彩,不時閃爍着奪目的星火之芒,分明就是東海小蓬萊的信符。忙捧在手裡,奉還回去,道:“沈某冒昧,還請杜姑娘海涵!”
杜若收回葫蘆道:“你倒是一點也不冒昧,只是昏憒得很。連我們不相干的外人看出歐陽家是受制於修行者,謀奪宋家寶物,憑什麼你們一點察覺都沒有?”
沈天照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先走到門邊,叫過莊衝,讓他守在院裡,沒有準許,裡裡外外所有人等不得靠近。掩上門後,他這才道:“姑娘都說了,連不相干的外人都看出來了,幽靈宮若還沒有察覺,豈還有臉面立於世上?”
杜若奇道:“既是如此,那你們怎麼地還坐視不管?”
沈天照無奈地嘆道:“上一回那些人行事太過急躁,觸動了幽靈宮紅線,這才被制裁了。但這一次他們學乖了,從始至終都很謹慎。只要他們沒有觸動紅線,敝宮就只能坐視!”
關天養不解地道:“這是爲什麼?”
杜若解釋道:“這是乾坤庭與修行界的默契。只要修行者不危及天下穩定,不侵犯乾坤庭的利益,乾坤庭就不得予以打擊。同樣,只要乾坤庭不危及修行界的秩序,修行界就不會阻止門人弟子投入乾坤庭!”
沈天照接着道:“普通百姓、乾坤庭還有修行界,三足鼎立,缺一不可。正因爲這樣,作爲乾坤庭下屬三駕馬車之一的幽靈宮對於每一次制裁行動都必須慎之又慎。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引發一場空前大亂!”
關天養這才體會到這場陰謀後面的局勢有多沉重。歐陽家之所以敢這般肆無忌憚,原來是有恃無恐。本以爲他們也是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摔個粉身碎骨,現在看來,他們腳下的路穩當着呢。
“那該怎麼辦?”關天養原想將幽靈宮拉下水,現在看來似乎不可能了。
杜若問道:“同一樣東西,接連掀起兩回風波,而且還都是源起修行界。沈執事,你知道是什麼寶貝嗎?”
沈天照搖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只聽說是一隻錦匣!”
關天養道:“眼下宋大叔已經無力保住這份傳家之寶,卻又沒個信重的人託付。沈執事,不知道幽靈宮方面可否代爲保管些時日?”
沈天照沉吟不語,怔怔地看着關天養,彷彿在猜度他到底是什麼用意。
關天養感到麪皮有些發燒,道:“沈執事不用猜,我這樣做其實就是拉幽靈宮下水,以求自保。我們眼下所處的局勢沈執事應該非常清楚,若不走這條路,怕是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沈天照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宋奕?”
“宋大叔怕幽靈宮方便拒絕,所以委託我先來探探口風。若是不能,那就只有另尋他路了!”
沈天照道:“那宋奕可有考慮過後果?”
“後果?”關天養不解地問道:“什麼後果?”
沈天照道:“幽靈宮不怕被拖下水,怕的是沒有機會插手。”
“真的?”關天養喜不自禁,長身而起道:“這,這麼說來,你,你是答應接受委託了?”
沈天照道:“這事你作不了主……這樣吧,我們現在去宋府,等我親自和他談談再說!”
關天養激動得臉膛生光,道:“那就太好了……”
馬車到了安遠大街街口就被九夏府差役給攔了下來,說是官府緝拿欽命要犯,閒雜人等一律迴避。
“欽命要犯?”關天養立即意識到了不妙,問道:“哪來的欽命要犯!”
差役打量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不該問的別問,走開!”
沈天照跳下車來,喝問道:“你們江大人來了麼?”
差役見他衣着華貴,氣勢不凡,心知是個惹不起的主,拱手答道:“江大人正陪同總督大人辦差呢,你老莫不是有事?”
沈天照點頭道:“那正好!”取出隨身名刺道:“把這個遞交給齊總督,就說我在這間酒樓上等他!”
差役一聽這話,越發不敢怠慢,打了個躬,道:“小的馬上就去,你老稍待!”
見關天養臉色又青又黑,沈天照道:“若不出所料,緝拿的欽命要犯定是宋奕一家。我們到底是來晚了一步!”
關天養道:“那,那怎麼辦?”
沈天照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