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含恨擊落的一掌蘊含千鈞之力,直似眼前便有一座高山,一掌落下也要碎裂。在衆人驚怒交集的喝聲中,這一掌重重地拍在玄慈的頭頂。玄慈的身形登時矮了一截,雙腿自膝蓋以下都陷入地下。這演武場專供少林僧兵操演武藝,地面夯築得堅逾金石,可想而知蕭峰這一掌的勁力何等雄渾,而掌下的玄慈自是絕無生理。
“蕭峰受死!”雖然玄慈有言在先,不許少林衆僧爲難蕭峰,但羣情激憤之下,哪還有人在意,上百少林弟子各舞戒刀、禪杖,擰眉凸目向蕭峰衝來。
“都住手!”一聲斷喝令上百少林弟子齊齊止步,若換個人開口,即使是少林玄字輩的高僧只怕也難以阻止住這些已悲憤狂怒充盈於心的少林弟子,但這一聲喝卻是衆人以爲必死的玄慈發出。出言喝止住衆僧後,玄慈將深陷地下的雙腿輕輕拔出,向蕭峰合十道:“蕭施主好厲害的掌力,老衲佩服。”
直到此時,有些武功精深之人才看出端倪,蕭峰哪一掌的掌力雖重逾千鈞,落到玄慈頭上時卻用了類似“借物傳功”、“隔山打牛”一類的法門,將力道通過玄慈的身體導入地上而未傷他分毫。如此掌力武功,簡直聞所未聞。
卻是在上山之前,李巖爲了確保萬一,將一部分真元之力渡給了蕭峰,蕭峰本是武學奇才,將這股力量吸收,與本身藉助“降龍十八掌”這門外家絕頂功夫。由外而內練成的一身剛猛內力相互調和,陰陽相生,剛柔相濟,一身武功實是已到了從心所欲,無所不能的地步,再進一分,便是人仙境界。
緩緩地將右掌收回,蕭峰沉聲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念你當年是因是誤信人言而鑄成大錯。事後又知愧悔,蕭某便留你一命。你已受了我一掌。往日恩仇。從此一筆勾銷!”
玄慈面上現出感激之色,合十躬身道:“蕭施主寬宏大量,老衲感激不盡!”
此時除了如陳長老般心懷鬼胎之輩,餘者對蕭峰的戒心敵意都已完全消除。只剩下由衷的尊敬。
蕭峰從懷中取出一個油布小包遞給玄慈。說道:“此物是拙荊三年前從貴寺盜走。如今完璧歸趙。尚祈見諒。”
玄慈接過來一捏,從包內之物的尺寸分量即猜到這正是兩年前玄苦遇害那夜失竊的《易筋經》,便向蕭峰點一點頭。將經書收入袖中,反身退到場邊。此事爲少林的一樁懸案,如今才知是被蕭峰的妻子盜去。他倒不擔心蕭峰會私下修煉經中功夫。只因要練《易經經》,須勘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習武功之念。這一關對一心勇猛精進,以期早有成就的習武之人來說簡直是難於逾越的天塹。少林數百年來嘗試修習此經的高僧不計其數。有成者卻只有百年前的一個終日渾渾噩噩的瘋僧。
蕭峰臉上現出笑容,轉身對李巖道:“李兄,今日我的事情已經做完,剛剛我聽慕容公子誣陷你冒充他們慕容家殺人,此事還需有個了結。”
“這是自然。”李巖淡然出聲道:“不知慕容公子有何要與本座解釋的。”他的話語雖然聽上去淡然,但卻透着一絲不可置疑。
“李兄有禮。”見自己剛剛指爲兇手的正主出現在自己面前,慕容復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尷尬之色,拱手見禮後灑然笑道:“小弟也只是就事論事,其實就個人的感觀來說,也絕不相信李兄會是兇手,李兄既然到來,何不向大家略作解釋。以證清白。”
李巖用右手摩挲着下巴思考一陣,苦笑道:“說來慚愧,這些血案發生之時,本座尚未出關,因此...........”
慕容複目中閃過一絲得意,臉色漸漸轉冷,口中淡淡然地出聲道:“這麼說來,李兄是拿不出證據了?”
李巖看了他好一會兒,忽地哈哈一笑道:“慕容公子稍安勿躁,不巧的很,本座卻也有一位證人。”
慕容復微微冷笑:“不知李兄的證人是誰?他說的話是否能令天下英雄信服?”
“不知老衲來爲李居士作證,慕容公子是否採信?”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慕容復臉色一變,回頭看時,見一個僧人緩步從人羣中走出,卻不正是在大理身戒寺之中遇襲的玄悲大師又是何人!
玄悲大師和李巖見了禮,環顧四周朗聲道:“說來慚愧,老衲一身少林武學,自忖也已經達到了上乘境界,卻也不是那賊人的對手,多虧了李居士相救,方纔能夠保全性命,所以,老衲敢以性命擔保,李居士絕非兇手。”
慕容復心中暗恨,卻又無可奈何,玄悲大師的身份非同尋常,乃是武林中泰山北斗的人物,雖只簡單含糊的幾句話,卻將李巖身上的嫌疑清洗得乾乾淨淨,絕不會再有人懷疑。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陷害李巖不過是順手牽羊,成固欣然,敗亦無害,眼下謀劃第二件更重要的大事要緊,便換上笑臉道:“在下原本也不信李兄如此英雄人物會是兇手,如今有方丈開金口爲其作證,正好消除世人對他的誤會。看來這兇手的身份暫時難明,咱們不妨從長計議,總歸是天網恢恢,終有教他落網的一天。在下此來少林,聽聞丐幫欲與少林聯合推舉一位武林盟主,不知方丈對此有何高見?”
玄慈微微皺眉道:“這推舉武林盟主之事,畢竟茲事體大,老衲以爲此事尚須慎重,不可倉促決定。”
“不然!在下卻以爲此事已迫在眉睫!”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默然不語的莊顯忽地鋒芒畢露,朗聲道,“大宋積弱,偏偏與契丹、西夏、吐蕃此等虎狼之國爲鄰,全賴我武林義士暗中出力匡扶,這才能勉力抵抗強敵。只不過以往大家都是各行其是,互不統屬,結果往往事倍功半。依在下之見,莫如由大家公推一位武林盟主出來。平日裡大家自然還是各過各的日子,一旦有外敵入侵的大事,便由這位盟主調兵遣將,大夥兒都聽奉號令,齊心協力,共御危難。大家以爲在下這提議如何?”
羣雄面面相覷,隨即開始低聲議論紛紛。武林中人向來散漫,自然不願意頭上多這麼一層管束,但聽莊顯詳析其中的利害之後,又聽他說這盟主只有在抵禦外敵時纔有權力約束調度各方豪傑,卻也覺得有些動心。
李巖聞言,不由得爲之眉頭微微一皺,不悅道:“姓莊的,這裡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話了,退開!”說話間,他擡手之間,一股掌力便是直奔着莊顯的胸口輕飄飄地印來。
莊顯知道李巖武功修爲已經出神入化,是以,見道這一掌來勢,面上先出凝重之色,也揮掌輕輕擊出。
“轟!”兩人看似毫無威力可言的雙掌在空中相遇,竟發出一聲霹靂般的巨響。一圈圈無形的氣浪以兩人交接的地方爲中心向四周擴散,遠達數丈,莊顯的身軀頓時大震,腳下已經是忍不住向後退出了三步。
“無我無相,小無相功?!”李巖口中不由得爲之一聲驚疑,他是何等眼力,自然是瞬息之間,便是已經察覺到,莊顯竟然好似有了什麼奇遇,一身功力大漲,已經堪比一般的人仙級武者,他仔細思量一陣,心中已有了一些猜測,拼了這一掌之後,他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暗歎自己造成的“蝴蝶效應”卻也不是全然表現爲有利的一面,怪不得莊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也敢如此有肆無恐。
此時此刻,莊顯卻不由得爲之既驚且怒,他本以爲自己經歷奇遇後武功大進,此番定可挫敗李巖,一雪前恥。豈知拼了這一掌之後,才發覺對手的武功實是深不可測,即便是現如今的自己,也未必能夠取勝。
“不可能!”莊顯咬牙,再度撲了上來,李巖卻依舊不爲所動,翻手之間,一掌隔空打出,頓時,無邊大力,便是宛若排山倒海一般洶涌而出。
“轟!”莊顯身子一顫,腳下已經是止不住的往後急退。
李巖搖了搖頭,淡然笑道:“你想要與少林寺爭武林盟主,說到底,還是需要少林寺的人出手方纔是正理,虛竹小和尚,你過來。”
“啊?!”人羣之中,虛竹猝不及防應了一聲,連忙分開人羣跑了過來,對李巖施禮道:“小僧見過前輩居士。”
李巖灑然一笑道:“虛竹小和尚,你過來,本座指點你幾招,去跟着姓莊的鬥一鬥。”
虛竹微微一怔,卻見的玄慈方丈出聲道:“李居士乃是當世第一高手,若他肯指點你,實是你的大幸,你聽話行事就是。”
虛竹連忙雙手合十應道:“謹遵方丈法旨。”
李巖當下將手一伸,閃爍着一點青光,點在了虛竹額頭,虛竹身子一振,雙目之中,頓時迸射出了兩道精光,衝莊顯道:“小僧得罪了!”旋即身子一縱,一步踏出,擡手出掌,直奔莊顯擊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