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餘表哥,你是不是有啥難處?”欒明試探道:“如果有的話,儘管提出來,我們親表兄弟,有啥也別憋在心裡。”
李存餘放下筷子,咬咬牙接道:“我想,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錢?”
“借給你?”欒明詫異地反問道:“爲啥要說借,你有需要儘管拿去就是,反正這也是猜獎得來的,沒啥大不了。”
“不,這錢是你花費心思猜來的,怎麼能夠隨便拿,你還是算借給我吧。”
見表哥堅持要說借,欒明也不再堅持,隨口反問道:“表哥,你借錢想做什麼?”
李存餘長嘆道:“實話告訴你,我想買個蘋果5送給吳騰嵐。”
“你不是說已經買了嗎?”欒明不解地追問了一句,心裡已經猜到了幾分。
李存餘搖頭苦笑道:“沒有,我只是預付了頭期款,想要取機子,還得要兩千塊錢。”
原來如此。
欒明抽出三十張百元大鈔,淡笑着接道:“好吧,就依照你的意思,這錢先借給你把手機買回來,我還等着看看未來的嫂子長得啥模樣呢。”
乍見欒明手中的鈔票,李存餘兩眼放光,喜不自禁地歡叫道:“小明,我真該早點把你叫到檸海市來,你就是哥的福星啊,來,幹了這瓶,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喝個痛快。”
這頓特別的夜宵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直到地上擺滿了喝空的啤酒瓶,才宣告結束。
酒精在身體裡慢慢發酵,欒明和李存餘均感到了不同程度的眩暈。
踩着輕飄飄的腳步,兩人騰雲駕霧般回到租屋,卻見門口站着一個黑影。
跟着是一束手電筒的強光直接照來,晃得眼睛生花。
“麻痹的,誰在那裡晃啥,晃得勞資眼睛都撐不開。”李存餘藉着酒勁,低聲嘟噥了一句,說的卻是家鄉方言。
“小李,你們去哪裡了,怎麼纔回來?”
一句並不純正的普通話從黑影的嘴裡發出,是房東徐叔的聲音。
聽到是徐叔的聲音,李存餘條件反射地打了個激靈,酒也醒了一半,隨口應道:“徐叔,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我在等着籤租房合同呢,難道你表弟沒告訴你嗎?”
聽到徐叔的回答,欒明這才記起,徐叔曾經到過屋子的情形。
剛纔只顧着和表哥暢飲,早把這事給忘到九霄雲外。
“小明,有這事不?”李存餘隨口問了一句,也把酒桌上的談話給忘了。
極力控制住酒氣的翻涌,欒明淡淡地應道:“先進屋再說吧。”
微微搖晃着身子,李存餘打開了出租屋門。
徐叔緊隨兩人的身後,跟着走進了租屋。
燈光亮起,欒明發現徐叔的臉色很難看,就像鍍了一層冰霜。
只見他扇了扇鼻子尖,沒好氣地說道:“這麼大的酒味,還說沒錢交房租,只怕都拿去喝酒了吧?”
李存餘嘿嘿淡笑了一聲,準備給徐叔倒杯水,卻發現熱水瓶是空的。
徐叔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說:“不要整那些客套,我也不想和你們囉嗦,趕緊把租房合同簽好,時候也不早了。”
“什麼合同?”李存餘滿臉茫然地望着徐叔,問了一句。
徐叔用嗔怪的眼神望着欒明,急道:“剛纔不是說過了嗎,下午我把合同給你表弟了,難道他沒有告訴你?”
酒勁上頭的欒明只覺有些昏昏沉沉的,當即問了句:“你說的是什麼合同?”
徐叔聞言將臉拉得老長,黑着眼問道:“就是下午我給你的那兩張4A紙,難道你忘了……”
聽到這盛氣凌人的話語,欒明不由得有些惱火,決定氣氣這個貪婪的房東。
“你說的那兩張紙,我想起來了。”
“那趕緊拿出來,給你表哥看看。”徐叔接了一句。
“沒了,麻煩你重新打印一下。”欒明隨口接道。
“沒了?”徐叔不解地追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學作徐叔的口吻,欒明故意拖長聲音接道:“下午你走後,我正好內急,順手就把它用來擦屁屁了。”
“你……”徐叔氣急敗壞,擡手指着欒明的鼻子,怒道:“小子,你敢把我給的租房合同當成上廁所的紙,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眼前的情形令李存餘有些摸不着頭腦,他茫然地問道:“小明,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租房合同……”
欒明揮手示意表哥住口,接過話茬道:“就是兩張租房合同的紙,被我當做手紙用掉了,沒啥大不了,可以重新打印一份就是。”
這話聽上去說得輕鬆,卻是挫了徐叔的銳氣。
狠狠盯着欒明的國字臉,徐叔的臉色愈發黑沉,一字一句地接:“小子,我看你是存心想和老子過意不去是不是,你們到底還想不想在這裡住?”
“想住又怎麼樣,不想住又怎麼樣?”欒明毫不示弱地接問了一句,面上盡是不屑的表情。
這下徐叔被徹底的激怒了,張口罵道:“小子,這是老子的房子,你表哥已經欠了老子兩個月的房租,你還敢這樣跟老子說話,信不信老子馬上把你們趕出去?”
徐叔的怒言令李存餘的酒醒了大半,他趕緊拉了拉欒明的手臂,急道:“小明,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怎麼可以和徐叔這樣說話。”
隨即又對徐叔陪着笑臉道:“徐叔,我表弟人小不懂事,剛纔純粹是喝醉了說的胡話,你千萬不要生氣。”
見表哥低三下四的賠不是,回想下午在屋外偷聽到的那些話語,欒明的怒火藉助酒勁,“騰”地直衝向腦門。
“我沒醉,我清醒得很。”欒明淡笑着接了一句,那慢悠悠的的語氣,分明是在向徐叔示威。
李存餘一聽這話更急,當即喝道:“小明,你剛來這邊,啥情況也不清楚,不要亂說,免得惹麻煩。”
言下之意,要欒明別惹是生非。
強龍壓不住地頭蛇!
更何況欒明只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務工者。
徐叔似乎對李存餘的表現很滿意,聞言微微點頭,冷冷地緊盯着欒明的國字臉,想看看欒明要怎麼收場。
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欒明是從三年前,重新回到這裡的。
欒明昂起頭,不慌不忙地接道:“存餘表哥,我們又沒有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怎麼叫惹麻煩?”
“小明,這裡是徐叔的租屋,你說那些大話做什麼。”李存餘不無擔憂地接了一句,頻頻對欒明暗示眼神,希望欒明不要再說什麼激怒徐叔的話語。
畢竟李存餘還欠着徐叔兩個月的房租沒給。
但欒明對錶哥的暗示置若罔聞,隨口接道:“我這說的是實話,我們出錢租房子,在解除租約之前,他沒有權利趕我們出去。”
徐叔冷笑道:“說得輕巧,捻根燈草,你表哥還欠着老子兩個月的房租沒給呢,你說什麼屁話。”
“是嗎?”欒明回了一個冷笑,猛地掏出一疊百元大鈔,無不傲氣地接道:“徐叔你看清楚,這是什麼。”
欒明的手上捏着的,是一疊厚厚的百元大鈔。
紅紅的鈔票在慘白的燈光下,折射出特別的光澤,晃得徐叔雙眼發亮。
“你小子,你們……”徐叔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小子,你下午不是說沒有錢給房租嗎,這錢是哪裡來的?”
李存餘似乎也沒有料到欒明會突然掏出鈔票,面對徐叔的質疑,一時之間楞在當場。
“這錢是哪裡來的,與你無關。”欒明用嘲笑般的語調接道:“你來這裡還不是爲了收房租嗎?”
說着,抽出十幾張百元大鈔遞給徐叔,接道:“這是替我表哥還欠你的房租。”
眼望着欒明手中剩下的那疊厚厚鈔票,徐叔的臉色變得不再那麼嚴厲,隨口接道:“既然你們交了欠的房租,那合同紙的事我就不再追究,回頭我重新印一份,明天拿過來再籤。”
李存餘見狀,不由得鬆了一口長氣,當即接道:“好的,徐叔,你明天把合同拿來我們籤吧。”
李存餘想息事寧人,但欒明卻不願意善罷甘休。
“這個就不勞煩徐叔了,我想我們還是換一套大點的房子吧,兩個人擠這麼小的房子,住起來也不舒服。”欒明不急不慢地回道,存心要讓徐叔慪氣。
徐叔的臉色再度黑了下來,忿忿道:“別以爲還清房租就了不起,這房子是我的,老子隨時可以趕你們出去。”
“誰稀罕你這破屋,”欒明隨口接道:“我們根本就沒打算在這裡長住。”
“尼瑪……”徐叔被徹底激怒了,鐵青着臉,汗水從額頭的皺紋裡滲出,在燈光下泛着色澤。
“徐叔,你是老輩,請注意你的言辭,不要說髒話”欒明勢要把徐叔的肺給氣炸,不緊不慢地接了一句。
“好你個死小子!”徐叔怒不可遏地咆哮道:“現在我宣佈,我的房子要收回,你們馬上搬走,不要再讓我在這屋裡看到你們!”
李存餘大驚失色,拉了拉欒明的手臂,趕緊對徐叔陪笑臉:“徐叔,我表弟今晚真喝醉了,你可千萬別見他的氣。”
也不知怎麼回事,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李存餘儘管有些擔心,但更多的卻是暢快。
好像堵在氣管裡的一口痰,終於被咳出的那種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