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冷,是深入骨髓的。你永遠沒有試過,冷到感覺腳和身體不是自己的。如果再有一絲溫暖過來,便要將這皮肉綻破。我試着向過往的路人尋求幫助。我只想要一碗熱飯,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只想要活下去,只想要不那麼的……冷。”沈默然緩緩述說。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理我。從那時候起,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上,他人的生死,與我何干。草木枯榮,都是它的道理,而我,要強大。倒不談什麼報復社會,我只是想要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再不會有。任何人也不能讓我再去體驗那種感覺。”
“後來,我碰到了師父無爲大師。無爲大師待我很好,傳授我洗髓經,令我強大自身。我曾經對我自己說過,這世間,我可以負天下人,但惟獨不會負我師父。我想過,將來縱使我冠絕天下,我也會像對待父親一樣來服侍師父。當然,我對我父親沒有感情。無爲大師纔是我真正的父親。那時候,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那家孤兒院被我找去,我將那些小孩,院長,所有的人給殺了。那孤兒院也被我一把火燒了。”沈默然道:“陳凌,你可明白,被你唯一尊重信任的人重新推進那孤獨無助深淵的感覺?”
陳凌知道他是指他被無爲大師推下萬鬼窟的事情。
陳凌道:“你若不是去殺了那孤兒院全部的人,師父又如何會起了滅你之心。”
沈默然道:“是非對錯,總該有個論斷。有什麼是天生註定的?我沈默然也不是天生註定就是無情殘暴。若是無爲肯將孤兒院的事情明說,並加以教導,我未必就不會聽他的。就算他告訴我,擔心我以後會如何,所以要這般待我,只要他說出來,那萬鬼窟,不用他推,我自己會下去。”
陳凌微微一嘆,道:“但你是天魔星,你的格局已定。師父知道沒有辦法遏制你,你是他一手培養,於是便將你推下了萬鬼窟。”
沈默然蒼涼一笑,道:“什麼狗屁天魔星,天煞皇者。這些命理格局,信則有,不信便是狗屁。只是因爲他懂一些易數,便因此定了我的命格,豈不是可笑。”
“他推我入萬鬼窟,便別怪我不再認他做師父。我上來之後,不殺他,是了斷師徒情分。但後來,他千方百計培養你,又與我作對。那便是我的敵人,對於敵人,我沈默然從來沒有手軟的道理。”沈默然說道。
曾經,有人對沈默然說過,他這一生要流三次淚。第一次是進萬鬼窟,第二次是無爲大師死的時候。第三次,沈默然這時候想起來不禁好奇,將來還有何事能讓自己流淚呢?
“我們將來,一定會是生死大敵。”陳凌開口。
沈默然道:“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待首領的事情完了之後,每一次見面也許就要分生死,不管什麼卑鄙行徑,我都可以做。”
“我們是對手,是敵人。但是沈默然,若是將來你死了,或則我死在你手上了。我心裡依然會對你保留着一份敬重。”陳凌緩緩說道。
沈默然看向陳凌,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就憑你這句話,你就值得做我的對手。我今天也答應你一件事情,不管將來你我之間誰勝誰敗。我敗後,一切不必多說。你若敗了,你的家人我會給你保護起來。你的子女,我會給她們最好的教育,這是我沈默然對你的承諾。”
陳凌微微一笑,道:“多謝。不過你這些話也並不能讓我泄氣,或則有所鬆懈。爲了家人,爲了我身邊的人,這一場氣運盛宴,我不會允許自己輸掉。”
沈默然道:“誰都不會允許自己輸,誰輸掉,就是死。”
“我素來,胸無大志!”陳凌忽然低沉下去,道:“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八歲那年,我要努力活下去,還要帶大襁褓中的妹妹。那年被幾個混混逼住,你也不會想到那是什麼感覺,不是因爲你對或則錯,就是因爲你弱,所以要踐踏你,欺負你。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受一次就夠了。”
“你若不是因爲有一個妹妹在,調和了你的煞氣。天煞星未必就會比天魔星好,也許會更甚。”沈默然緩緩說道。
陳凌淡淡一笑,道:“人生沒有如果和假如,所以我不會考慮你說的話。”
只是陳凌和沈默然永遠也想不到,這句話會成爲真實的。因爲有一個黑暗陳凌的存在,他就等於是真正的天煞星,一個比沈默然還要無情殘忍的男人。
小傾是天煞,所以向來殺人無情。這一點,比沈默然殺人還沒有道理。卻因爲她是一顆守護星,因此被陳凌約束住。
這些大人物成長的背後,其實都有一段苦難史。沈出塵從小驚採絕豔,卻遭逢鉅變。流紗從小便患重病,朝不保夕。
這一場酒,喝的很奇怪,卻也很酣暢。一直到午夜三點,兩人方纔返回松濤山莊。回去的時候,是陳凌開的車。因爲沈默然已經醉了。
看着沈默然醉的時候,陳凌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雖然他知道,只要一伸手,這個大仇人就會死。可是他不會動手,這一點,沈默然清楚的知道,所以也纔敢醉。
陳凌若是殺他,首領會怪罪。這個怪罪,不是責備兩句的事兒。別看首領現在一團和氣,可首領就是首領。
還有一點,要殺沈默然,絕不是現在。
如果此刻存了偷襲殺他的心思,一瞬間之下,陳凌的格局就會小了太多。
少了那層大氣。
回到松濤山莊後,陳凌便上牀睡覺。沈默然也被下人扶回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陳凌與鈍天首領乘坐麗妃號離去。
這一次,是返回香港。
回到香港時是下午一點。
陽光明媚。
陳凌召集了所有的大將開會,包括了朵拉綺雯,沈出塵,小傾,歸墟道長,凌飛揚,劍皇李暹,軒正浩。李紅淚和海青璇是核心人物,也前來了。地點是在大楚門的總部裡。
陳凌說了此次要去血族,剿滅血族。
聽到這個消息時,朵拉綺雯最是激動。她眼中瞬間飽含淚花。血族滅了人狼族,那是她永遠的仇恨。
陳凌決定前去的人選,其中有沈出塵,小傾,歸墟道長,凌飛揚,劍皇李暹。至於軒正浩和李紅淚還有海青璇就鎮守香港總部。
“我希望,去的時候是多少人,回來的時候就是多少人。此去,對方是虎豹豺狼。首領的命令是一個不留,所以諸位,不要有任何仁慈的心思,但凡見到活的,一個不留。也叫西方諸國看看,膽敢犯我中華者,會是什麼下場!”陳凌一字字說道。
“好,痛快!”歸墟道長先拍掌稱讚。陳凌的話裡就透出了一股豪氣。
只有在這時候,纔會知道,陳凌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婆婆媽媽的人,。他內心的猙獰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仁慈,只對自己人。
對外人,是絕對的寒冬臘月。
中華,中華!
炎黃之血的人,豈容外族欺辱。
凌飛揚也似乎又重新認識了陳凌,這種果決狠辣,也是他所欣賞的。
結束了會議之後,陳凌單獨跟軒正浩見面。兩人是在陳凌的辦公室裡。
軒正浩坐在辦公桌對面。陳凌問道:“你對這次怎麼看?”
軒正浩道:“不怎麼看,沒有什麼可看的。首領親自出手了,血族不夠看。”
“之前首領不也是敗逃了嗎?你這麼有信心。”陳凌問道。事實上,陳凌也很有信心,可是他很奇怪,首領之前爲什麼會敗逃。這是一個謎團,但他也沒辦法去跟首領求證。
軒正浩道:“你沒看明白嗎?”
“看明白什麼?”陳凌奇怪的問道。他一跟軒正浩在一起,就顯得智商有點捉急。明明就是一團迷霧,看明白什麼?
軒正浩道:“首領在逆天改命。他沒有先天大氣運,所以他在應劫,他在利用自身的智慧,慢慢的改變這種氣運。人爲的給自己製造氣運。”
陳凌不禁大奇,也感到不可思議,道:“氣運也可以人爲製造?”
“給你講個小故事。”軒正浩說道。
陳凌道:“你講。”
軒正浩道:“佛家傳說中,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在未證道之前是一個小國家的公主。後來鬥黑熊精,做無數善事,做大功德,終於獲得成佛資格。總之,這佛家的故事中,全是這麼一個調調。什麼玉皇大帝飛昇仙界之前,要歷經多少劫難云云。”
陳凌道:“但那些應劫的話都不過是傳說而已。你不要跟我說,這些是真的有據可依的?”
軒正浩乾咳一聲,道:“不要發揮你的天才想象力了。我要說的當然不是這個了。”
“那你要說什麼?”陳凌問道。
軒正浩道:“在觀世音成菩薩前,佛祖留有一句話,你淨瓶裡的水什麼時候滿了,就是昇仙界的時候。於是觀世音便一直苦等,怎麼等也等不到。”這是他話鋒一轉,問道:“結果你道怎麼着了?”
陳凌搖頭,道:“不知道。”說多了傷自尊。
軒正浩也不賣關子,道:“後來觀世音身邊的侍女看不下去了,悄悄給她把淨瓶的水灌滿了。然後觀世音知道了,大吃一驚,還想去跟佛祖懺悔,結果……佛祖說她可以昇仙界了。於是她就成了觀世音菩薩。”說完之後,便問陳凌道:“懂了嗎?”
陳凌似懂非懂,道:“你是說人爲製造的氣運也算是氣運。只要製造出來了,就是天道。是這個意思嗎?”
軒正浩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我也有些明白了,爲什麼首領一定要培養你和沈默然。只是因爲你們的命格和氣運在這裡。他是要在大氣運降臨的時候,來一場大的博弈。”頓了頓,道:“說白了,首領如今要成仙,沒有氣運,肯定應付不了雷劫。如果他有了氣運,便有了無數的機會。他是先天條件不行,而你和沈默然在氣運這方面,那就是從出生便是超級富二代。”
陳凌頓時有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如果自己是富二代,那麼首領就是絕對的富一代了。
“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首領藉助你們後,會不會損了你們的氣運?”軒正浩微微皺眉。隨後,又道:“這些現在想來也沒什麼用,首領要做的事情,我再多詭計也是不行,只能順從。”
面臨首領,軒正浩是真的無力。面對小傾,他還可以用陳凌來斡旋。面對首領,那就只有望洋興嘆了。
北冰洋,蜂巢之中。
梵迪修斯遙望東南方,那裡是東方所在。他身邊有二長老隆吉安還有伊芙爾。
隆吉安道:“大哥,您在看什麼?”
梵迪修斯微微一嘆,道:“還有兩天就是十日之後。我在想,鈍天到底會將血族怎麼樣。”
伊芙爾道:“大哥,血族裡高手如雲,弗洛神大陣更是凌厲無比。他們三千血徒,只怕就算是鈍天前去,也難討到好。”
梵迪修斯便又問隆吉安,道:“你覺得呢?”
隆吉安道:“我和三妹的看法是一致的。”
倒不是說隆吉安和伊芙爾就很笨,只不過,聰明人在老大面前,是不用表現的太聰明的。老大有難題,你可以聰明。老大有見解時,你搶臺詞就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