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棠的這個回答,雖然沒有明指對方的是贗品,但其中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作爲媒體來說,要提高發行量,最主要的就是要有話題。不管是之前嘉德和故宮的那筆兩千多萬的交易,還是出師頌六年殘卷重聚,亦或是兩個版本的真僞
這些都是最好的炒作話題,隨着楚秀棠的這篇專訪一出,各路媒體紛紛將關注目標匯聚到了海源版的出師頌和嘉德版的出師頌孰真孰僞這個話題上來了。
海源秋拍的相關宣傳還沒開始,這出師頌真僞之爭就已經夠奪人眼球的了。
不過,相比起海源拍賣行來說,嘉德的影響力還是無法比擬的。況且當初嘉德那捲出師頌的確經過了不少專家的鑑定,包括故宮博物院既然能夠出資2200萬收購,自然也不可能像媒體所說的那樣存在着什麼內幕交易。
很快,故宮博物院的一位副院長出面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在這次發佈會上,故宮方面的九位書畫鑑定專家以一封致媒體的聯名公開信的形式再次確認了故宮收藏的出師頌的的確確就是故宮舊藏的真跡無疑。
此次出席專題新聞發佈會的這九位專家之中,最爲引人注目的是故宮博物院副院長,國家級書畫鑑定專家田震寰教授。
在新聞發佈會之前,記者們都已經瞭解到了田震寰正是當年做出收購出師頌決定的決策人,他也是出師頌專家鑑定小組的組長。
“田館長,公衆非常迫切的想知道,當年故宮是不是花重金買了假貨,優先購買權的決策流程是否涉及暗箱操作據我們瞭解,您和嘉德的首席古籍鑑定專家楚秀棠先生是同門師兄弟的關係”一位來自南都時報的記者一上來就扔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田震寰面對着記者的質疑微微一笑道:“說我們故宮重金買了假貨,這個猜測已經有好多年了,當年我們對於這些無端的質疑沒有及時的出面闢謠,這的確是我們工作中的失誤。但要說重金買假,那是無稽之談”
隨後,田震寰就對記者們詳細的講述了一下出師頌的來歷。
“故宮舊藏的出師頌,自唐朝以來,一直都流傳有序,唐朝時由太平公主收藏,宋朝紹興年間入宮廷收藏,明代由著名收藏家王世懋收藏,在這幅作品上,還有很多鑑藏圖章”
書畫鑑定中鑑別真僞最重要的一部分證據,其實就在於歷代的收藏鑑賞章、題跋這些。
出師頌上著錄最早的圖章,就是武則天的女兒太平公主的四字梵文印。這梵文其實是太平公主“別造胡書”,不同於現今的梵文或西藏文,故今人多不識,但卻符合武后朝中多自造新字和怪字的時代風尚,後人生造不出。因此,出師頌的書寫就不可能晚於初唐武后時代。
另外一方印叫“永存珍秘”,這方印據考證是唐代的王涯的收藏。還有宋代宮廷裡的印,這個就是“紹興”,這是宋高宗趙構的收藏印。
元代的印存在於正文後的那一部分,其中有元代張達善的鑑定,包括他的鑑定的收藏印等等。
到了明代又添了幾方比較重要的印,一個是劉完的,這方印是明代中期的印,然後到了萬曆年間,這件作品落到了著名的收藏家王世懋的手裡,這個收藏印就是王世懋的哥哥王世貞的收藏鑑定印。
那到了清代這件作品進入了宮廷爲乾隆御賞。
乾隆皇帝的璽是蓋的非常全的,而且還有乾隆皇帝的雙題跋,都是親筆所題。乾隆皇帝將其收入三希堂法帖這些都是有史可考的。
後來,清末遜帝溥儀以賞賜溥傑的名義,將該卷攜出宮外,抗戰末期遺落民間。
“出師頌的歷代傳承皆有史可考,包括最終散落的事情,後來在溥儀和溥傑兩位先生的回憶錄中也能找到印證,所以說它是真跡,這的確是毫無疑問的。”田震寰的敘述每一件都有着非常明確的證據,旁徵博引,考據入微,的確是讓在場的記者們都找不到瑕疵。
隨後,問題又繞回到了以前的爭議焦點這卷出師頌的作者到底是不是索靖。
在這個問題上,田震寰倒是說了句大實話。
“我們從一開始就認定這本出師頌是隋代作品,這是經過了仔細嚴謹的考證得出的結論”
田震寰從章草體的出現演變式微的歷史,以及出師頌書法風格各方面闡述了他極具權威性的鑑定意見。
“書法和印章一看便知不是晉代的,描金龍紋蠟箋紙和龍的形狀明顯屬於明代,而且引首題的格式最早也出現於明朝初年,此前從未見過這種格式。應該是明代人爲了證明此書是晉人甚至就是索靖真跡,而在重新裝裱的時候拼接上去的。這種僞造的手法在古代書畫作品中屢見不鮮,但明人僞造的引首並不影響出師頌本幅部分的價值和書寫年代,也不影響隋人所作的出師頌的真實性。”
當初人家故宮收購出師頌的時候,早就知道了這件卷書法作品並不是什麼索靖的作品。清宮收藏時就是將它作爲隋代作品加以保存的,乾隆時期刻印的三希堂法帖中,明確說明這是“隋人書”。
“索靖真跡之說”是楚秀棠的一家之言,作爲他的同門師兄,田震寰如此直言不諱倒是讓人對所謂暗箱操作的說法不再提起了。
至於故宮爲什麼出了2200萬收購隋人所書的出師頌,田震寰給出了一個非常明確的回答讓寶貝回家。
“清乾隆時期刻的三希堂法帖中就收錄了出師頌,而此次現世的這本出師頌與三希堂法帖中的出師頌一模一樣,這也證明它確是以前從故宮流傳出去的。這樣的珍品,故宮當然要不遺餘力地回購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