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你確定?”趙西林一時沒反應過來,開口確認道。
“沒錯!”林琛點頭,“五代十國接下來就是北宋,太祖長拳是趙匡胤所創,之前應該有原始版本在五代流傳,就像是‘詠春’之於‘截拳道’。”
靠着北宋這個座標,趙西林終於找到五代十國在歷史長河中的位置。他眨眨眼睛,滿是好奇地問道:“爲什麼用這段時間當背景?唐宋元明清不好麼?”
刨除不清楚具體時代的李尋歡、陸小鳳、蕭十三郎,武俠迷基本上都知道雙龍放手始有大唐、喬峰掙扎在宋遼之間、郭靖生於北宋靖康年、楊過飛石秒殺蒙哥汗、郭襄出家創辦峨嵋派、張三丰武當山上演太極、明教推翻元朝建立明朝、張丹楓救過明朝皇帝、韋小寶和俄國索菲亞公主籤牀約、反清復明七劍下天山等等等等。
《武林至尊》選擇沒什麼存在感的五代十國,就意味着喬峰段譽郭靖楊過、王語嫣黃蓉小龍女雙兒這些名俠巨擘、紅粉佳人無法出場,着實讓人想不通。
問題拋出,林琛卻忙着操控人物滿山村亂跑,趙西林只得自己假設起來:“總不能是蜂遊捨不得版權費吧?這點兒小錢也要省?”
聽見好友的問題,林琛頭也不擡就隨口反駁:“你猜錯了,倚天工作室的室名都是專門找金老題的,他們的關係自不必說,早就拿到了金系武俠的同人改編權,人物門派武功都可以使用。之所以把遊戲背景放到五代十國,完全是有意爲之,你想不通是因爲你自己沒有拐過彎來。”
“又賣關子!算了,我還是走吧!”趙西林站起來朝外走。
林琛卻不吃這套,“好啊,慢走不送!”
“那可不行,”前者停步轉身,伸手抽出塞在角落裡的折凳,打開坐在林琛身邊。工作繁忙什麼的,其實只是他的託詞,到了執行階段他倆其實相當的閒,正好看看這個奇葩遊戲怎麼作。
“隨便你吧,”林琛歪頭看看,繼續打他的遊戲,開局階段非常重要,要時刻盯着才行。
“你還沒說爲什麼呢?”趙西林還記着剛纔的事情。
“很簡單啊,”林琛不假思索道:“之所以選擇五代十國,就是因爲這個時期夠亂。”
五代十國光是稱呼就很亂,要是查一下年表就更加能夠確定那是個十足的亂世。
907年朱溫篡唐建樑、923年李存勖滅樑建唐、936年石敬瑭滅唐建晉、948年劉知遠建國稱漢、951年郭威篡漢建周、960年趙匡胤篡周立宋,短短五十來年時間,中原大地先後出現六個朝代。
爲了和之前的朝代區分,前面五個短命的中原王朝被統一加上“後”字,稱爲後梁、後唐、後晉、後漢與後周,並稱“五代”。
與此同時,周邊地區還有名義上臣服於中原王朝的地方割據勢力,其中名氣較大、存在較久的前蜀、後蜀、吳、南唐、吳越、閩、楚、南漢、荊南、北漢被並稱爲“十國”。
這段時期,中原王朝只有十來年“壽命”,妥妥的“皇帝輪流做、兵多着爲之”。“十國”那邊情況稍好一些,前蜀維持18年被後唐所滅算是最短的,其他大多存在三十年,恰好是一兩代人的時間。
皇帝和大官們做着“起高樓、樓塌了”的黃粱美夢,底層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亂世人命如草芥,天災、兵禍、匪亂、邪教、土豪、惡霸,任何一個都能輕鬆毀滅一個家庭,毀村滅城也不是不可能。值此亂世,憑武自保就成了很自然的選擇。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但凡朝廷稍微有點控制力,就會對黑白兩道保持壓制姿態,幫田派產照章納稅、僧道度牒限量發售、強弓硬甲藏之即死、劫富殺貪畫影海捕。想要路見不平一聲吼、一言不合就拔刀、血濺五步命如草,還是省省吧。”
“古代的官府雖然沒有太高的破案率,卻也不太受法律和輿論的約束,感覺不對可以直接上軍隊抄家滅門。圍住周遭出口、油瓶火箭一丟、強弓硬弩齊射,不管是牛逼閃閃的大俠巨盜,還是風光強勢的門派,都得化作飛灰,除非學王重陽躲進深山老林子。”
抽空端起茶杯喝了口,林琛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原因,社會安定了,普通人都忙着掙錢過日子,就沒功夫加入武林提刀拿劍了。沒有足夠多的底層成員,就沒有充裕的資材和人才,幫派門派自然只能默默凋零。像是港島那些古惑仔,一開始殖民當局不管底層人民死活,幫派成爲底層社會的事實管理者,勢力大到沒邊,然而等到港府開始關注民生和社會秩序,經濟也在六七十年代開始起飛,幫派勢力就開始逐漸萎縮,現如今只能活在電影裡面。”
趙西林心裡已經接受了對方的說法,不過口頭上還要爭辯一下:“武俠是成人童話,扯現實做什麼?”
“那要看情況,”林琛點點頭,“短篇故事可以模糊世界背景,讀者也不會計較大俠巨盜們吃什麼喝什麼,武器和衣服的材質是什麼,故事精彩好看就行了。可要是擴大到中長篇,就牽扯到世界觀的自洽問題,不然會覺得違和感滿滿,前後銜接不上。參考現實顯然是最快建立自洽世界觀的方法,目標受衆也更加容易理解。”
“嘿!”趙西林終於逮到機會,“現實裡沒有內力、沒有輕功,經脈穴位也沒那麼神,這你怎麼解釋?”
“現實的確沒有,”林琛輕輕點頭,並不打算否認這幾個明顯的區別,“不過,內力、氣功、經脈,這些東西只對中高端武林人士起效,卻和底層武者與普通人無關。內力醫療沒有惠及大衆、輕功物流沒能全國連鎖、生病了還是要吃藥,按照奧卡姆剃刀定律,這些元素其實都可以剔除。”
“都剔除了,那還是武俠麼?”趙西林來了興趣,“這遊戲,不會就只是玩低武,搞格鬥吧?”
“不是,內力輕功經脈還是要有的,”林琛搖頭,“你最好去看下他們的宣傳片,他們想要做一個近乎真實的武林。”
“哦?”趙西林來了興趣,看了眼電腦屏幕,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我知道有這個宣傳片,不過一直沒點開看過。自從被‘星際公民’坑了,我再也不敢看這種宣傳片,害怕衝動剁手。”
太空科幻遊戲《starcitizen(星際公民)》爭議巨大,反對者稱其爲“星際神坑、騙錢公民”,支持者認爲這是即將到來的曠世神作,併爲自己能夠參與其中而深感自豪。
2011年,chrisroberts在衆籌網站kickstarter上建立這個項目,靠着他身爲著名製作人的身份以及氣勢恢宏的宇宙架構,項目先後募集上億美元的資金,多次刷新世界記錄。
然而,因爲規模過於宏大,這款遊戲足足用了六年時間還沒完成,只能不斷推出小規模演示版本來安撫人心,然後製作各種精緻酷炫的宇宙飛船賣錢,種種作爲着實讓人看不懂。
“嘿!”林琛冷笑一聲,“你居然不相信兄弟公司?”
“暴雪都在‘titan’上栽了跟頭,開發了七年的遊戲說取消就取消,我謹慎些有什麼不對?”
有暴雪爸爸背書,這個例證太過強大,林琛表示無言以對。
看了一會兒,趙西林繼續說道:“對了,秘籍都是別人送的,你帶徒弟上山做什麼?”
倆人說話的時候,遊戲劇情依然在推進當中,“林琛”初步復原,先學村老贈送的秘籍,後收山村遺孤五人爲徒。不過他並沒有急着傳授秘籍功法,而是第一時間帶着徒弟上了山。
聽見這話,林琛也滿是無奈,“當然是上山找吃的啊!村子裡的糧食都被亂兵搶走了,窮文富武沒有營養沒法練武,我只能帶着他們找動物朋友借點兒肉食。”
當然,他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菜鳥師傅初學乍練、文盲徒弟不分左右,就算想教也教不好,索性拉出去以戰代練。至於長拳打動物是個什麼畫風,他和趙西林很快就看到了。
包括長拳在內,絕大多數武功針對的目標都是人類,好在招是死的人是活的,活學活用一下還是可以打到動物身上。而這也是《武林至尊》區別於其他武俠遊戲乃至格鬥遊戲的地方。
蜜蜂的pt白金引擎遊戲擁有強大的骨骼動畫系統,倚天工作室在此基礎上開發的招式系統更將這份優勢發揮到了極致,人物能夠根據目標不同自動調整姿勢,確保不會出現同類遊戲那種你打你的、我打我打的彆扭畫面。
爲了突出這份特殊設計,同時也爲了突顯“真實武俠”的主題,設計組很較真地使用了動物系怪物的的真實體型和速度,結果就成了兔子青蛙太小追不上,野狗野豬太大打不過,看起來各種窘迫,又別有一番搞笑意味。
總算還好,“林琛”的五個徒弟裡面有獵戶家庭出身的楊氏兄弟,從小耳濡目染也多少學了點簡單的陷阱技巧,師徒七人最後還是帶着一堆獵物下了山。除了漫山遍野都有的傻兔子,他們還逮到了一隻成年水鹿,勉強算是收穫滿滿。
肉食保存不易,這些動物很快被帶回村裡宰殺,林琛留下皮毛骨骼,將一半肉食內臟分送四鄰,讓經歷大劫的小村多了幾絲笑聲。
看着屏幕上的鹿頭,趙西林很快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這鹿怎麼回事?怎麼還有獠牙啊?”
“這不奇怪,食草動物的特點是臼齒髮達、犬齒退化或消失。但是總有那麼一些動物不走尋常路,你看到這隻就是這樣的奇葩。”
犬齒的作用是撕裂,主要用途其實是搏鬥,典型代表就是劍齒虎和海象長長的獠牙。現代食肉動物的特徵其實是特化的、宛如骨鋸的臼齒(裂齒),獠牙比之前輩退化了不少,不過還是被人視爲攻擊力的象徵。
牛羊兔等食草動物的犬齒退化消失,獐、水鹿等較爲原始的鹿類動物卻依然保留着較爲發達的犬齒,只是因爲曝光率不及梅花鹿,所以常常被人忽略。
林琛按鍵打開鹿頭的詳情頁面,看了眼上面的內容,“這是水鹿,一種生活在亞洲溫帶和熱帶的鹿。”
順着他的視線,趙西林同樣看到了那段介紹文字,接着他就笑了起來:“嘿,倚天也是有意思,玩個遊戲而已,幹嘛還在上面標註‘易危,捕殺觸犯刑法’,這也管的太寬了吧?”
“還不是因爲咱們老闆!”林琛也是滿腹牢騷,聞言吐槽道。
“關他什麼事?就我所知,馬老闆一直很討厭爲了環保干涉破壞日常生活,怎麼會管這事兒?”
“他是沒管,但他去年被林業總局報送聯合國環境署,參評今年的地球衛士獎。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老闆都要去當‘地球衛士’了,手下員工自然不能拖後腿,蜜蜂遊戲就和中科院植物所、社科院考古所合作,說要給遊戲裡面的現實動植物和建築物品嵌入權威百科,第一批優先標註瀕危動植物,然後就這樣了。”
“好吧,”趙西林表示這個理由很強大,默默爲蜂遊的許總點了個贊。
“然後怎麼辦?呆在山村繼續發展,然後練成武功打遍天下?”
“要是那樣簡單就好了,”林琛揚了揚手柄,“等把徒弟安頓好,我就要下山了。出去蒐集秘籍、打造武器、尋找地盤,順便賺錢養家。對了,這遊戲有兩個明星npc,我也打算去見識下。”
“都是誰?”
“趙匡胤、李煜,除了他倆還能有誰?李克用、李存孝這些人這時候已經死了,而且名氣也差一點。”
趙匡胤生於927年,960年篡周稱帝,是三百年趙宋江山的開國之君。
李煜出生於937年,961年繼承南唐國主之位,975年趙宋滅南唐,李煜肉袒出降,被封“違命侯”。後來他寫下“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千古絕句,接着就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這兩位歷史名人身上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對方,《武林至尊》的策劃腦洞一熱,把趙匡胤設定成精通棍法和拳術的當世武聖,給李煜安上擅長詩詞繪畫、劍法超絕的名頭,把這兩位當成封面明星進行捆綁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