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上車門，沈莫快步走向副駕。
還沒走到，就見孫湉推門下車，衝他擺擺手：“不用麻煩你啦！”
“哦，”沈莫點點頭，伸手去接她手裡的包袋，“這是禮儀。”
孫湉笑笑沒再說話，同時輕輕鬆手。
長假到來，他們的磨盤科技也給員工放了假。吳攀齊琳琳飛去智利，沈莫孫湉卻留下來看家。
當然，公司自有值班員工留守，沈經理孫總監並不需要呆在辦公室，然後他倆就來了蜂園。
正如其名，蜜蜂鷺島總部綠樹成蔭池塘連串，宛若一座大型公園。而蜜蜂也很樂意分享這片綠色，每逢節假日都會開放總部外圍區域，供市民遊客免費參觀遊玩。
若是趕上紀念節日，這裡還會舉辦特別主題活動，更是增添幾分吸引力。
這次適逢雙節長假，蜜蜂特意請來各地藝人，在自家園區裡面辦起了節日廟會。沈莫昨天體驗了天鵝直播的網絡廟會，感覺有些意猶未盡不太過癮，今天一早就拉着女友來看線下版本。
雖然只是上午九點，街道上的市民遊客已有不少。等到靠近蜂園大門，面前更是出現長中短三支等待隊列。隊尾各有一臺方臉胖肚的白色機器人，正用胸口屏幕和頭部喇叭輪番重複着“請在此排隊”、“請配合安檢”、“請出示身份證明”之類的提示信息，卻是負責維持秩序的智能保安。
三支隊伍分別對應普通遊客、蜜蜂會員、員工和常客三種不同情況，各自的通行速度也不一樣，遊客人數最多速度也最慢，會員稍好一些，員工和常客安檢簡便通行最快，隊伍明顯短很多。
金磚峰會其間全市公共場所被要求加強安檢措施，蜜蜂也順勢升級早就存在的入園安檢設備，然後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沈莫他們因爲業務關係經常出入蜂園，早就辦了常客認證，視線掃視一圈便快步加入最短那個隊列，只等着刷臉進門。
過不多時，這一對就移動到門口，穿過智能安檢門和聯動翼閘，順利進入蜂園。
寒露將至，蜂園裡面卻看不到多少秋日氣息，路邊花開不敗，蝶舞蜂忙煞是熱鬧。
看着兩邊異常奢侈的大花園，沈莫忽然滿是羨慕地說道：“超級企業就是不一樣，光靠囤地就能發家致富了。”
“嗯哼？”孫湉聞言收回視線，看向身邊男友。
“蜜蜂在這邊修建總部時，海滄的地價和房價還沒起來，這才讓他們弄出來這麼低的容積率。有這麼大一片地在，蜜蜂就算啥都不幹，光是靠着周邊房價增長，固定資產也能打着滾的往上翻。”
看了眼遠處的高樓剪影，孫湉笑着問他，“這隻能說明人家眼光好、實力強，咱們哦他人羨慕不來的。當年的地價再是便宜，面積大了總價格怎麼着也得上億，而且國土局還不見得會給你，若是少了那分實力和影響力，現在也享受不到房價紅利。就拿鵝廠快要蓋好的新總部來說，總造價18億，地價才2億，總建築面積27萬平米，摺合樓面價只有不到800塊一平。雖然是自用的高層辦公樓，也足以讓周邊那些寫字樓汗顏了。”
“也不見得喲，”沈莫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則新聞，悵然說道：“要是我有一張‘666王木匠’的巧嘴，照樣能夠四兩撥千斤。”
聽見這話，孫湉卻是猛然扭頭狠狠瞪了男友一眼，冷聲提醒：“當年那批官員也都落馬的落馬，坐牢的坐牢，現在又在推行‘營改增’，你又到哪裡去找這麼多冤大頭？”
王木匠本名王細牛，是一名小學文化的木工。他有六個假名字，六個身份分別掌握六家公司，娶了六個老婆，他頭上還有六十多個榮譽頭銜。這位木匠最六的事蹟卻是把草原青城的主官忽悠瘸了，吹牛要建一座綜合商務中心金鷹國際CBD，總投資53億元。爲了這棟169米的“西北第一高樓”，當地在2005年接連爆破拆除公安局指揮中心、市府大樓、人民醫院保健樓、公安局宿舍樓等建築。
那段時間，地方官員都很是熱衷於大拆大建，伊盟、青城等草原城市更是此中翹楚，前者造了個新城，後者幾年時間裡拆掉大半個城市，魄力勁頭都是全國罕有。騙子正是看到這一點，先是靠着胡吹大氣騙到官方支持，再用這份背書拉來施工單位墊資進場，然後就可以指着工地賣樓花賣商鋪進一步圈錢。
可惜“空手套白狼”終究要求很高的技巧，因爲資金鍊斷裂，金鷹CBD項目沒能按期完工戳破騙局，木匠本人在2007年被捕入獄病死在裡面。還好的是，當地很快就找來接盤俠續建海亮廣場，倒是沒讓爛尾樓在市中心黃金地段存在太久。
“也是，”沈莫點了點頭，“說起來老王也是貪心不足，之前他都已經在銀州用‘國際村’項目騙了好幾個億，那時要是收手跑路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偏偏他卻想着一次不夠，要在五大自治區首府各修一座CBD，這纔有了後面的‘西北第一炸’，結果把公安系統得罪慘了不說，還把自己送到全國人民的眼睛下面，最後鬧了個雞飛蛋打。”
“怎麼？”孫湉擡頭看他，“聽你口氣似乎是心有不甘啊？”
“沒有的事，”沈莫搖頭，“只是有些感慨罷了。反正就憑咱們這個小破公司，想去騙人都沒人信。”
“還好啦，”聽他這麼說，孫湉卻是出言安慰起來：“磨科能安穩活過第一年，已經很厲害啦！”
和新生兒容易夭折一樣，初創公司在第一年倒閉的機率非常高，絕大多數都活不過第一年。磨盤科技磕磕絆絆走到現在沒有倒，的確稱得上難得。但也僅止於此了，因爲主營業務不夠穩健，公司現金流波動很大，距離倒閉其實只有兩三個月時間。他倆特意跑來參加蜜蜂的國慶廟會，既有爲了休息放鬆換換腦子，同樣也有觀察流行趨勢、尋找商機靈感的想法在裡面。
“不說這個了，”搖搖頭似乎要把迷茫甩出腦袋，沈莫擺手道：“新項目的事，還是等老吳他們回來開會討論吧。”
孫湉白了他一眼，“我可沒提公司的事，都是你自己在說！”
“好吧，都是我的錯！”
“噠噠！”
聽見熟悉的消息提示音，沈莫順勢止住話頭伸手摸兜。
解鎖手機，卻是蜂園方面發來了最新的導覽圖，這是架構在Html5頁面上的網頁應用，集成了地圖查詢、智能導覽、預約訂購等功能，用起來倒還方便。
看過導覽圖，沈莫開口問道：“一共五個大區，燈展區晚上開放不用考慮，現在可以去的有小吃區、遊藝區、傳統手藝和民俗表演區，咱們現在去哪裡？”
孫湉想了想，“先去遊藝區，等會兒再去看手藝表演，最後去小吃區解決午飯。”
“好的！”沈莫點頭稱是，很狗腿地彎腰伸手，“夫人這邊請！”
五個區域都在蜂園東南方向，距離他們所在南門並不遠。過不多時，兩人就來到遊藝區。大型遊樂設備需要安監登記，蜂園這邊的遊園活動只是臨時企劃，所以提供的都是些類似街機的小設備，且都經過技術改造，帶有明顯的蜜蜂色彩。
線掃視過，所有設施前都有人在遊玩，周圍還有人在圍觀議論，看起來人頭攢動卻是一派繁忙景象。
兩人對視一眼，快步擠進人羣，湊到一臺套圈機旁邊。
這東西外形有些像自動發球機，射出來的卻是一個個塑料圓圈，只要套到獎品就能將之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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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暗含“以小博大”賭博色彩，套圈向來深受廣大人民羣衆喜愛，全國各地的廟會、集會上總能看到套圈遊戲的身影。傳統些用竹圈套玩偶，低齡些用塑料圈套小動物，直白些用鋼絲圈砸現金，獎品大不相同，套圈價格也有高低，只有輸多贏少始終不變。
蜂園搞廟會只是爲了回報用戶和市民，自然不會頂風抗雷搞賭博那套。任何人只需消耗蜜蜂積分就能參與套圈，並不需要支付現金。相應的，他們擺出來的獎品也都是蜜蜂旗下公司的吉祥物，蝴蝶顯示的七彩蝴蝶、數字生物的馬賽克草履蟲，以及數量更多、造型豐富的蜜蜂玩偶——又是一個動物軍團。
套圈機和沈莫昨天在“天鵝直播網絡廟會”上玩到的一模一樣，玩法也是類似。先打開導覽圖消耗蜜蜂積分報名，再在彈出的場地照片上選擇調整投擲方向和角度，等輪到你時快速按下“發射”鍵即可。
蜜蜂積分來源廣泛，在蜜蜂商城、蜜蜂遊戲裡購物氪金會按照金額自動贈送，不花錢每天簽到打卡也有贈送。這東西平常沒啥用，除了積攢起來給自己帳號兌換蜜蜂會員，就只能花在類似今天這樣的慶祝活動上面。
因爲不是真錢，大家花銷起來都很豪爽。不斷有人加入進來，套圈機就像是開啓了彈幕模式似的，不停向外噴吐着彩色塑料圈，大部分都搖搖晃晃落在地上，少數會落在玩偶上面，這時後方的大屏幕和廣播上就好出現獲勝提示，烘托着熱鬧歡快的氣氛。
套圈機周圍密密麻麻放了好幾圈小掛、墜小玩偶，精緻漂亮的大型玩偶卻被稀疏地放在最後一排，剛好位於塑料圈的最大射程。這麼做意思很明顯：想要有所收穫見好就收就對準近處，想博運氣就往儘管往遠處指。
只是顯然，大多數人還是有着太強烈的僥倖心理，近處的獎品幾乎無人問津，反倒是那幾個大玩偶承受最多的火力，以至於工作人員需要不斷喊停遊戲，進場清理散落一地的圓圈。
沈莫雖然看得清楚，奈何孫湉被那幾只限量版大型玩偶迷住，一口氣上怒砸幾千積分想要把它們套回家。要不是圓圈亂飛誤打誤撞套回來一隻中號“兵蜂”、一隻小號“雲蜂”，他們就得面對兩手空空、一無所獲的尷尬局面。
見此情況，沈莫一把將蜜蜂安全和蜜蜂雲計算的吉祥物塞到孫湉懷裡，拉着她離開了這個“銷分窟”，大步走向其他遊玩項目。
沒能如願拿到大工仔，孫湉卻是有些小生氣，後面的遙控坦克大戰、蒸汽賽艇、電磁射擊項目都沒能勾起她的興趣。沈莫見狀只好把她往抓娃娃機那邊帶，那東西雖然同樣很坑，但是“銷分”速度卻要慢上許多，卻是不用擔心女友一擲萬分再沒得玩。
埋頭走路中，沈莫忽然感到身邊女友停住了腳步。
回頭看向對方，卻見後者扭頭看向旁邊的遊戲攤位，招牌上寫着五個大字“蘿蔔棋武士”，卻是網絡廟會所沒有的新項目。
“嗯？這是什麼？”
視線轉到場中，沈莫終於是明白過來，原來是模仿電視劇《棋武士》，整了個機器人實戰象棋出來。
那部電視劇開了個腦洞，把棋盤上的兵卒廝殺、攻城略地具象化，以真實人命爲棋子、以現實城池爲賭注，風格突出令人印象深刻。
蜜蜂這邊，卻是將真人棋武士換成了機器人，32個機器人分別扮作將士相車馬炮卒不同角色，在場中面對而立輪流行動，按照象棋規則演繹兵卒廝殺、戰車橫衝、走馬斜跳、隔山打砲等行動，看起來倒也新鮮。“蘿蔔”一詞出自愛好者對機器人（Robot）的暱稱，也暗指背後下棋的是兩個AI。
收回視線看向女友，“怎麼，你想玩？”
“嗯嗯！”孫湉用力點頭。
“那就玩吧，”沈莫掏出手機查看規則，笑着說道：“這個倒是不用排隊，直接報名就能玩。等下，我看看這局的形勢。”
人常說“觀棋不語真君子”，蜜蜂這邊卻來了個反其道而爲之，邀請觀衆爲兩邊的AI出謀劃策。一旦建議得到採納，將會獲得貢獻點數，數額和累計步數成反比，越往後貢獻越少，若是支持的AI最後獲勝，所有人將按照貢獻多寡分享獎品。
可惜，孫湉卻是無視了他的一片好心，沒等沈莫看清場上形勢，女孩就選好支持對象，興沖沖開始謀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