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大門，嗡嗡的噪音混着熱風鋪面而來，讓人不禁想起蜂巢魔窟一類事物。
噴吐噪聲和熱風的當然不是蜂羣或是魔物，而是數量衆多的散熱風扇。
這些風扇固定在鞋盒大小的計算裝置兩端，上百個這樣的裝置被排列在貨架上面，通過網線連接起來，組成一個分佈式計算陣列，或者說礦機陣列。
微皺眉頭穿行在挖礦車間裡，克萊文-貝爾瞪大眼睛伸長耳朵，仔細觀察着這些機器，像極了巡視礦口的礦老闆。
這些設備都有聯網，完全能通過管理軟件聯機查看運行狀況。不過他在這裡面花了好幾萬美元、寄託了很大的心思，每天不親自看看總是難以放下心來。他今天還要出門去紐約參加蜜蜂遊戲的活動，更需要多轉轉看看以安己心。
今年以來，區塊鏈和加密貨幣突然爆紅起來，比特幣等加密幣的價格屢創新高，引得各路大小玩家紛紛帶資進場挖礦炒幣，克萊文也是衆多跟風者中的一員。他把業務逐漸下降的3D打印機退還給蜜蜂哥倫比亞，又從後者那裡租來大量蜜蜂礦機，搖身一變成爲新鮮出爐的互聯網礦工。
蜜蜂沒有直接涉足挖礦業務，卻通過這家美國子公司悄然推出適用於自家“餅乾”計算卡的挖礦解決方案。ARM芯片成本低、功率小，單個餅乾卡的算力其實非常有限，但只要將足夠數量的板卡連接起來，安裝上蜜蜂提供的挖礦軟件，依然能夠取得接近GPU挖礦的效率，而且綜合成本要小很多。
隨着高性能顯卡因爲礦工瘋搶而瘋漲斷貨，蜜蜂礦機的競爭力進一步提高，蜜蜂哥倫比亞公司又適時推出礦機租賃服務，很是吸引了一批疑慮觀望者，克萊文也是那時候跳坑的。
以比特幣爲代表的多數虛擬貨幣都採用POW工作量證明機制，挖礦設備需要持續進行高強度計算纔有可能獲得收益，因而會消耗大量電力用以計算和散熱。爲了省電省錢，礦場通常會被建在電價低廉或者氣候寒冷的地方，比如水電站旁邊或者高緯度地區。新澤西州氣候溫涼，電價排名全國第五（約1.12元/千瓦時），嚴格說來不是很好的挖礦地點，奈何家裡反對他去加拿大挖礦創業，克萊文只好在自家庫房開辦礦場。
該看的的東西全部看過，礦場運行一切正常。棕發青年滿意點頭，轉身離開有些悶熱的機房。
回身關上大門，盤旋在耳邊的噪聲瞬間消失，克萊文忍不住輕舒口氣，那種吵嚷悶熱的環境真心不是人呆的地方。又檢查了外面的主控計算機，確認溫控、電力、網絡、監控這些關鍵節點都運轉正常沒有問題，這才轉頭招呼等在旁邊的女友傑妮絲。
後者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機遊戲，聞言看了過來，“親愛的，都檢查好了？”
“嗯，”克萊文點點頭，隨口問着：“怎麼樣？等得無聊了吧？”
“還好吧，”傑妮絲站了起來，好奇看着機房門，“像這樣讓機器一直運行着，就能賺到錢了？”
“哪有那麼容易？”克萊文搖頭聳肩，“現在的虛擬貨幣有幾百種，熱門好賣的難挖、冷門難賣的好挖；好不容易挖出來了幾個幣，需要賣掉大部分來支付墊付以及場地設備租金，然而虛擬幣的價格起伏波動非常嚴重，一不小心就會賣虧了；就算賺到了錢，要是沒有及時提現，很可能因爲交易所被盜或者跑路而損失一大筆……”
一開始，傑妮絲臉上還有幾分擔心，到了後面她卻是反應過來，惱火地白了男友一眼，“既然這麼困難，你爲什麼還要繼續做？”
克萊文聳了聳肩，“我只是個流浪礦工，賺點兒辛苦錢罷了。”
他不是低買高賣的炒家，更不是押注ICO（首次幣發行）的投機客，只專注尋找那些挖掘出手都相對容易的虛擬幣，哪個幣火他就挖哪個挖到立即賣掉大部分，價格下跌就果斷轉移戰場，頗有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味道。這樣固然賺不到超額利潤，卻也規避了相當比例的風險，小日子還是美滋滋的。
在他看來，真正旱澇保收的還是交易所，只要這個行業不崩潰，他們就能兩頭賺錢一直賺下去。可惜交易所的格局已經基本固定，他這樣的小雜魚沒機會也沒能力染指，也只能羨慕嫉妒一番。
11月中旬已是冬季，雖然天空豔陽高照，氣溫卻着實談不上暖和，來到戶外的兩人很快就冷得打了個寒顫，連忙穿上外套鑽進門外停着的白色豐田車，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繫好安全帶，克萊文發動了汽車，“走啦，去紐約！”
他倆居住的小鎮就在紐約市西邊附近，直線距離不到20公里，開車過去要不了多長時間。這次也不例外，只用了大約半小時，豐田車就越過越過哈德遜河進入紐約地界，接着越過曼哈頓島和東河，向東進入皇后區。
皇后區是紐約面積最大、人口第二多的區，沒有曼哈頓區那麼多高樓大廈，也不如布魯克林區那般時尚，卻也不像布朗克斯區那樣有太多黑人，算是不上不下的中等區域。而克萊文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卻是位於皇后區北部的華人聚居區法拉盛（Flushing）。
美國的主流畢竟是WASP（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越是有錢的少數族裔越傾向於融入主流。如此一來，少數族裔聚居區在普遍保留民族特色的同時，卻也存在高收入羣體迅速流失的現象，地方稅收不足，道路治安等公共投入不足自然談不上充裕，環境不佳又進一步趕跑中產精英產生惡性循環。這種情況到處都有，卻在黑人社區表現的最爲明顯，身爲紐瓦克市居民，克萊文表示自己很有發言權。
得益於亞洲移民資產的增加，法拉盛的情況還算好，卻也有着樓低路窄車多的問題，穿行其間着實有些辛苦。
終於，克萊文在語音導航的指示下將汽車開進停車場，這才大鬆口氣，“可算是到了！”
在他身邊，傑妮絲伸手摘下安全帶，笑着說道：“這裡真是奇妙的地方，行人都是亞洲面孔、街邊很多中文和韓國字，感覺就像是穿越時空到亞洲一樣！對了，蜜蜂遊戲好像也是亞洲公司，他們把活動地點放在這裡，該不會也是爲了這個吧？”
“嗯，”克萊文點了點頭，“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