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體船劈波斬浪，沿着既定航線駛向東北。
船艙裡面，首次乘坐嗶嗶船的柳江只在好奇看着外面的環境。
他今年本科畢業，加入搞機之家成爲一名新人小編，目前還在輪崗實習。至於他大老遠從北方島城來到南國鷺島的原因，卻不是過來過新年假，而是出公差。
眼看着新年將近，蜜蜂忽然遍撒英雄帖，說有要事將要宣佈，誠請各路媒體前往即將建成的新總部。恰好他的上司大老王正發愁CES之前沒啥東西可寫，索性親自接下這份差使，帶着他一道南下。
快艇剛越過鷺島，看着海面的柳江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之前雖然發灰帶黃，多少還能看到應有的藍色，此時卻變得渾濁灰暗，看得人直皺眉。眼見漂亮嶄新的雙體快艇劃開渾濁海水，心裡不由產生明珠暗投、美人破相之感。
想到這裡，柳江扭頭推了推旁邊的王山，“老大，老大！”
後者正在觀看張許瑤的直播，順便測試嗶嗶船上搭栽的免費WiFi。
大約是意識到出勤實在太差勁不好見人，過氣主播張許瑤恢復了每天上播的習慣，上班直播授課、下班直播遊戲、節假日直播內羅畢動物園，倒是挽回了不少人氣。
當然，王山關注她的直播，卻不是因爲她長得好看說話風趣，而是因爲某人身爲知名“姐夫黨”，總會有意無意透露一些關於蜜蜂和馬競夫婦的小道消息，而且可靠性很高，是很重要的消息來源。
發覺有人在推他，老王扭頭看向身邊的實習編輯，“小柳，怎麼了？”
柳江手指窗外，“老大，你看這邊的海水！”
“嗯，”隨便瞥了眼外面，王山隨意反問：“城市周邊的海水都這個顏色，很正常啊！”
“不是，”柳江連忙搖頭，伸手指向遠處，“之前海水還挺清澈的，剛纔突然變渾濁了。”
“正常，”王主編不以爲然地伸了伸下巴，“你看前面，前邊就是大嶝島了。這邊本來就是淺海灘塗，島上還在進行填海施工，水質自然稱不上有多好。”
擡頭看了眼不遠處被灘塗包裹的小島，柳江忽然問道，“這個就是以前單日打炮的大嶝島？”
“就是這個，”老王手指東方影影綽綽的島影，“那邊就是金門了，兩邊直線距離只有七千米，大部分火炮都能夠着。”
“原來這麼近啊？”柳江眨眨眼睛，“我還以爲隔得有多遠呢。”
“的確不遠，”王山並不感到意外，這段歷史和現今主流不合，長期受到冷處理，不去刻意留意的話的確會忽略很多信息。
扭頭看向正在機場工地，他忽然滿是感慨地說道：“當初的炮兵陣地，現在變成大型機場，滄海桑田也不過如此了。”
聽他提起機場，柳江同樣轉頭看了過去，接着忍不住吐槽起了蜜蜂新總部的選址，“老大，我怎麼感覺蜜蜂像是被人坑了啊？”
“什麼？”
手指前方，柳江忽然換上電視購物腔，滿懷激情地念誦起來：“毗鄰鷺大新校區文風濃郁人才濟濟、背依青山面朝大海風景秀麗宜商宜居、機場相鄰國道相連交通便利出行無憂、珍貴絕版地塊五十年使用權，請務必瞭解一下！”
緊接着，他腔調一轉，換成理客中旁白腔：“等到蜜蜂把新總部搬過來，他們愕然發現鷺大新校區沒有電子和軟件專業、大嶝島新機場還在建設、連接高速同樣尚未修通，出門不是灘塗沼澤就是農田村舍，公交少得可憐、出租更是罕見，這才知道上當了。”
“哈哈，”反正沒有外人，老王笑得前仰後合，隱隱有豬叫在船艙裡迴盪。
因爲新總部選址問題，蜜蜂和馬競沒少被員工還有網友吐槽揶揄，連帶着鷺島市府也遭到瘋狂吐槽——你們那的地價得是有多黑？好好的世界五百強都被逼得搬去鄉下啦！
不過王山卻知道，市裡其實是替人背了黑鍋，新總部選址完全由馬競一手主導，貫徹着他的個人意志。
“現在這些問題將來總能解決，機場總會建成的、高速也會修通的、沿海灘塗也在整治，至於大學專業鷺大也在考慮，”伸手拍了拍手下，老王笑着說道：“至於蜜蜂有沒有上當受騙的問題，等會兒見到了馬老闆，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還是算了，我怕被他叫人拖出去修理。”
“嘿，”王山收起笑容，看着下屬道：“小柳你這回答一點兒也不記者！要是真的記者，應該自己去地上躺好，然後淡定表示：‘你們隨便打，我們隨便報！’”
搞機之家是專業的科技新聞網站，旗下編輯當然都算是記者，雖然還沒有考證，卻不影響他們自黑一下記者這個職業。爲了KPI、爲了新聞人的天職，記者們可以犧牲很多東西，哪怕是自己的身體健康。
“嗤嗤，”柳江收起笑容，把話題拉了回來，“我就是有些想不通，蜜蜂不缺錢也不缺影響力，隨便去市區拍塊地皮應該很容易吧？以現在的高層建築技術，蓋個30到50層的大樓貌似要不了多少錢。要是願意去官方劃定的產業園，地價還能打個折上折，馬董爲什麼就不同意呢？”
“你想不通，”王山抖抖肩膀，“是因爲你沒去過現在的蜜蜂總部。只要你去蜂園周邊轉一圈，很快就能明白。”
柳江是北方人，大學和第一份工作也都在島城，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鷺島。行程太緊張，他倆出了機場就跑去海邊，然後第一時間搭乘嗶嗶快艇前往蜜蜂新總部，着實沒時間前去海滄參觀蜂園。對於大名鼎鼎的蜂園，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又一個奇葩建築，以及主動開放週末秒變公園，卻是沒怎麼留意過周邊有什麼。
想到這裡，他拿起手機看向領導，“衛星、街景行不行？”
“應該可以，你用蜜蜂地圖，看得清楚些。”
三分鐘後，柳江放下手機，“貌似沒什麼啊，只是綠化率高些、居民樓多些而已，貌似沒什麼特別的。”
“嘿！”王山伸手要過電話，打開圖釘功能隨手點擊幾下，“你仔細看看這些，再看看蜜蜂新總部。”
被他特別標記的建築明顯分成兩種，其一是小高層住宅，地圖顯示是員工公寓、蜂園小區；另一種則是學校、醫院、圖書館、電影院、健身中心之類公共服務設施，很多都有蜜蜂的冠名，表明後者參與了投資甚至管理。
看完這些，柳江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等他撥動地圖找到蜜蜂新總部，卻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和他猜測的一樣，那邊同樣有很多公寓住宅和服務設施，雖然很多都顯示在建，卻不難想象建成後的模樣，“臥槽，蜜蜂這是在造城啊！”
“這有什麼稀奇的？二三線城市到處都在造城，各大企業也都忙着造城，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小柳同學還是有些接受不能，“可蜜蜂是科技公司啊！”
老王聳聳肩，“搞研發哪有蓋樓賺得多？搞搞副業很正常的。”
這話卻是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柳江以前看過上市房企的分析報告，“房產板塊毛利潤率30%、淨利潤率9%、營收年增40%，三項指標都不如蜜蜂所在的網絡行業。蜜蜂作爲ATM三強之一，沒道理放着欣欣向榮的主業不顧，跑去房地產的水池裡面瞎折騰。”
“好吧好吧，”王山笑着搖搖頭，換了個說法，“官方搞新城，是爲了騰籠換鳥提升GDP，房地產商建新城，是爲了改善環境提高房價，蜜蜂弄新城，想法也是差不多，既然學區房貴到天上去，索性自己建個學校得了。至於房產公司，其實蜜蜂早就成立了建築和物業公司，不過主要負責自家工程，產品內部消化無需對外打廣告，所以名聲很不限。現在這個新總部，聽說也是他們在負責。”
柳江本來想問資質夠不夠，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有蜂園那麼多工程練手，蜜蜂建築應該不愁資質，實在不行還有改規劃分期開發這個殺手鐗，資質完全不成阻礙。
擡頭看到陸地，他輕舒口氣，“到了。”
話音落下，兩人明顯感到快艇速度開始放緩，正在朝着碼頭滑行而去。
嗶嗶船有專用碼頭，看起來富有現代氣息，上下船體驗也比普通碼頭強出去很多。兩人走下快艇，水陸聯運的出租車已經等在停車場，卻是不用專門叫車。
按照蜜蜂慣例，新總部這邊同樣會配置無人駕駛轉運系統。不過此時園區還在緊張施工，車多人雜，環境一日三變，使用無人駕駛風險過大，暫時只能用人工出租車作爲過渡。
下午17點40分，王山柳江兩人推門下車，一扭頭就看到蜜蜂新總部大樓。
雖然早就看過航拍照片，可等到真正見識了實物，柳江還是忍不住發出驚呼。
出現在他和一衆記者編輯眼前的，是一棟白色多層建築，高度百米出頭，外形橢圓像是立着的雞蛋。大樓表面密佈六邊形框架，裡面鑲嵌薄膜氣囊，整體看來宛如碩大的野蜂巢。此時正好是日落時分，金色的暮光從西面水平射來，照在大樓上被無數薄膜反射到衆人眼中，讓它看起來閃亮璀璨似有流光，很容易就聯想起燈光下流淌的蜂蜜。
一開始，柳江還以爲是錯覺，站定細看數秒方纔發現“流光”竟是真的，確有光斑沿着牆面向下流淌。
畢竟是跑科技新聞的專業人士，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原理，蜜蜂應該有在幕牆玻璃上做文章，通過微調折射率與角度，產生這樣的“流光”效果。他們連複雜精密的干涉顯示器都能玩轉，搞定眼前的“大樓顯示器”自然沒有問題。
實際上，他想的一點沒錯，蜜蜂的確是把顯示器的控制技術用在了大樓幕牆上面，這樣太過分散反射角，既能降低大樓幕牆的光污染，還能增加建築觀賞性。而他們的苦心也沒有白費，自從新總部大樓完成牆面安裝，“蜂巢淌蜜”便成爲本地新景觀，每到晴朗午後，都有不少人過來圍觀，有些甚至是特意趕來的外地遊客。
在這些人的努力下，蜜蜂新大樓的照片不斷出現在網絡上，進而引得更多粉絲前往現場。照片受限於顯示器面積，想要感受大型建築的宏大感，卻是隻有去現場方可。
蜜蜂特意把發佈會時間放在傍晚，本身就有着讓大家順便欣賞風景的目的在裡面，而實際的效果也沒讓讓失望。看到填滿視野的金色大樓，衆人臉上紛紛露出震驚和欣賞的表情，不但柳江這樣的新人被它震得想要爆粗驚呼，就連老王這樣的老油條也是忍不住呆立當場，心中感慨連連。
良久，他才收回思緒，輕輕搖頭說道：“看樣子，蜜蜂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堅持擬物化不動搖了啊！”
柳江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
蜜蜂系統並沒有跟隨iOS和Android轉向扁平化風格，而是自己推出名爲“直覺擬物（Instinctmorph）”的設計風格——適當簡約、注重色彩，強調直觀、直覺的色彩與形象。眼前大樓的外觀形象、動畫表現，確實是蜜蜂一貫的“直覺擬物”風格。
想到這裡，他也是點頭笑笑，“蜜蜂也是大手筆，這應該是世界上最大的演示模型了吧？”
“應該吧，”老王扭頭看看四周的同行，出聲招呼道：“走啦，時間快到了。”
幾分鐘後，衆人來到蜜蜂新總部大樓裡面，看到了它的內部結構。
大樓整體呈圓筒狀，中間有一個圓型中庭，整體色調以白色爲主，輔以其他明快色彩作爲裝飾。雖然外面太陽正在落山，這裡面卻還是明亮通透，看着有幾分未來感。
這次發佈會的場地，便在大樓中庭舉辦。
主講人還沒到，舞臺上空空蕩蕩。不過後面的大屏幕卻是已經開啓，正在播放預熱短片。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柳江分明一聲整齊的“臥槽！”
實際上，他自己也喊了。因爲蜜蜂這次的動作着實有些大，有些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