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嘩啦啦！”
作爲賭城拉斯維加斯的主要空港，麥卡倫米勒國際機場也是充滿了賭味，在這座受歡迎度名列全美前三的機場裡，你不但能夠聽見時不時響起的航班廣播，還能看到光彩閃耀的老虎機。不管旅客是剛來賭城，還是打算離開，亦或者只是等人，隨時都能坐下來，在這些機器上找到樂趣。
博彩這種事情非常善於謀殺時間，很多人開始時只是想着隨便試試手氣，結果一坐下去就渾然忘記本來目的，兜裡零錢不空肯定想不到離開。有沒有人因此而錯過航班還不知道，錯過接人任務的傢伙現在就有一個。
一臺機器前面，王戈左手撐着桌、右手按在控制桿上，雙眼緊盯面前屏幕，表情隨着畫面變化而變化着，像極了酒店賭廳裡的各國賭客。不過要是將視線轉到屏幕上面，就會發現投注的數字只有個位數，某人如此用力表現實在有浪費之嫌。
別人不清楚王戈是誰，他身後的助理和保鏢們卻是一清二楚。作爲世界第二大區塊鏈礦機公司離子引擎的擁有者，他早就見慣了虛擬幣價格波動導致的資產增減，哪怕比特幣價格腰斬帶動虛擬幣整體大跌，也沒見他愁得吃不下飯。這樣一個人，居然會坐在老虎機前，爲區區幾美元的輸贏而喜怒變臉，着實突破了衆人的固有認知。
看了眼沉迷賭博的自家老闆，寧心月轉頭看向海關通道方向，試圖從衆多旅客中找到同事葛天的面容。後者雖然和那位褲襠藏雷的非著名演員重名，卻是個戴眼鏡的白領男。
若是一般的國外機場，從一堆白人黑人裡面找到這樣一個亞洲人並不困難，然而這裡的機場卻不一樣。賭城向來是亞洲遊客熱衷的旅遊地點，今天開幕的CES消費電子展更是吸引來幾百家亞洲電子廠商和數碼科技媒體，亞洲人的數量遠超大多數北美機場，其中很多都戴着眼鏡。
總算還好，寧助理終究還是看到某人的面孔，然而跟在他後面的男人卻讓她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別人，正是她們幾人等待的目標——蜜蜂集團董事長馬競先生。雖然他帶着墨鏡，造型也不是非常獨特，專門的英雄譜訓練還是發揮了作用，寧心月表示自己肯定沒有認錯人。
雖然馬競之前說過行程太緊可能安排不過來，暗示不會來維加斯參加CES，但他還是來了北美，只是並沒有參加開幕式。
衆人下午來機場接人，葛天自告奮勇去門口等着。按說他應既然接到了馬競一行，就該第一時間通知這邊纔對，而他此時的作爲顯然沒有經過王戈的同意。
快速瞪了葛某人一眼，寧心月轉向馬競就要喊人，然後她就看到對方豎起食指放在脣邊做出噤聲手勢，只得訕訕住嘴，小步推到一邊。
點頭謝過這位寧助理，馬競來到王老闆身側，低頭看着屏幕上的畫面。等了一會兒，看到老王再次拉桿，他這才說道，“錯啦，要是晚1.4秒再拉桿，這把肯定能吐幣！”
常言道觀棋不語真君子，賭客同樣不喜歡旁邊有人指手畫腳。聽見陌生的聲音，王戈扭過頭來，下意識就要懟一句幹你鳥事，話到嘴邊卻省省嚥了下去。雖然某人換了聲線，墨鏡下的微笑臉龐卻做不得假，他這個老朋友自然不會認錯。
從凳子上站起，老王看着馬競問道：“你怎麼自己來了？”
說完他不着痕跡地瞪了寧心月還有葛天一眼，卻是在埋怨她們爲什麼不提醒自己。
“不怪他們，”馬競擺擺手，“是我攔住他們的。”
說罷看向老虎機，“還玩不？”
“不玩啦！”王戈連忙搖頭，伸手示意對方一起離開，“先回車上再說。我就是剛纔等着無聊，隨便弄幾把打發下時間罷了。”
“是嘛？”馬競笑笑，“你剛纔的表情，可不像是在打發時間。”
話裡的打趣意思，王戈當然不會察覺不了。當下笑着擺擺手，替自己辯解道：“我這是全情投入。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認真工作認真玩，我覺得很有道理！”
來到外面，擡頭看了眼正在變暗的天色，他又問道：“酒店有輛勞斯萊斯幻影，不過小寧說你不喜歡寶馬，就沒讓人開過來，福特林肯應該沒問題吧？”
輕輕搖頭，馬競說道：“我跟人家無怨無仇，那都是以訛傳訛。”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反正小心不犯錯，不是麼？”
“隨便你，”馬競也懶得繼續這個話題，隨口換了個問題：“你的機器賣得怎麼樣？”
隨着華爾街投行開始注意到區塊鏈，歐美國家的礦工數量正在激增，王戈看到這一趨勢，特地帶着手下提前幾天來到拉斯維加斯，就是想着推銷自家的新產品以太坊礦機，弄個開門紅出來。
“不怎麼樣，”王戈鬱悶地擺擺手，“最近幣值持續下行，很多新礦工開始猶豫了。對了，都忘了恭喜你呢，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最快的男人是人家博爾特，雖然他去年輸了比賽，當初的記錄可還保留着。”
“那是你沒去跑，”老王笑着恭維某人一句。
“短跑和長跑是不一樣的，”馬競笑着搖頭，“我的爆發力一般，去了也是白搭。”
“一般也比絕大部分人強，你真的和田協鬧翻了？”
“沒有的事，”馬競繼續搖頭，“人家纔給我發了祝賀新聞，你沒看到？”
“看了，就是覺得口氣很怪，”王戈停下腳步，伸手指向旁邊的黑色林肯城市汽車，“就是這個了，車子有些老，其他都還好。”
林肯品牌創立於1917年，以美國總統亞伯拉罕-林肯的姓氏Lincoln命名。因爲性能出色、寬敞大氣，當了很長時間的總統專車，著名的肯尼迪總統，就是死在一輛林肯敞篷檢閱車上面。巧合的是，林肯總統當年在福特劇院遇刺身亡，而林肯汽車早在1922年就被福特收歸旗下。
1992年老布什總統卸任，總統專車的合同轉而交給通用汽車旗下的凱迪拉克。有趣的是，後者的創始人亨利-利蘭也是林肯的創始人。他在1902年創立凱迪拉克汽車，後來將公司賣給通用汽車，自己再次創業成立了林肯。
再後來，隨着油價飆升，價格貴不省油的美式汽車逐漸受到消費者嫌棄，在國內國際市場上同時受到日系車、德系車的圍剿。中低端失守，頂端豪車的日子也變得艱難起來，和底特律這座汽車城一樣，不復往日的榮光。
坐進後排座位，王戈扯住安全帶掛在身上，一個念頭出現在他腦海裡面，“我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馬競微微闔目，鼻音確認，“嗯哼？”
“這個，”拍了拍座椅，王戈興奮說道：“林肯的車標挺漂亮的，不如你把它買下來怎麼樣？”
“你倒是敢想，”馬競笑着把話題丟回去，“這車也是有情懷的，就算福特弄不動了想賣掉，也得考慮下本土車迷的看法。路虎、捷豹、沃爾沃、阿斯頓馬丁什麼的，賣了也就賣了，畢竟收歸旗下的時間不算太長。他們要是連差不多一手養大的林肯也敢賣掉，還是賣給外國人，肯定會有極端車迷跑去砸玻璃，然後再在Reddit上發帖，說‘百年林肯，毀於福特’。”
“沒關係，”老王笑着接上話，“反正百年福特早就被百年長安毀掉了。”
這些都只是網友的吐槽梗，大家都知道實情並非字面意思那麼簡單，美系車的衰退是行業大勢，長安頂多是和福特互相傷害罷了。收起這些雜亂想法，馬競扭頭問道：“對了，你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了？”
“那什麼？”王戈眉毛一挑，“我今天有去小馬展臺參觀，發現你們的電動出租車樣子太方了，就想着怎麼幫它提升一下檔次和逼格。”
“嘿！出這麼個主意，你就不怕我被林肯車迷畫圈圈咒死？”馬競淡定反問。
看了對方一眼，他接着說道：“那款車是準無人駕駛出租車，強調的是未來感、智能化、人性化，沒必要收購老牌子強裝百年底蘊。”
“啥也不說了，牛！”老王笑着伸出大拇指。
收回右手，他又忍不住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次還真是有備而來，這是準備用黑科技秀死老美麼？這次那個增程增程器就是牛的不要不要的！”
“沒有那麼誇張，”馬競搖了搖頭，“你肯定是誤會了。”
CES號稱消費電子展，主角本應是電視、個人電腦、遊戲機、手機這些電子產品，近幾年卻有了變身車展的意味。似乎是爲了和日漸沒落的底特律撇清關係，很多車企置幾天後的底特律車展不顧，轉而跑來CES展示新車與新技術。尤其是帶有電動、智能、物聯網等概念的產品，更是默認來這邊首發。
作爲專注於電動推進的造車新勢力，小馬汽車同樣在拉斯維加斯國際會展中心租下展位，放上專門運來的汽車。
王戈口中的增程增程器，其實是網友對黑馬1ER電動汽車上新增的熱電轉換裝置的稱呼。
不同於雷馬系列，黑馬系列的特色便是內置有一臺50KW的渦輪軸發電機作爲增程器。後者由微型渦軸發動機和串聯發電機組成，能夠持續燃燒汽油輸出電能，從而帶給黑馬汽車遠超於純電動車的續航里程。
然而馬競依然不夠滿意，又拿出了標榜增程的新版本，號稱加滿油可以跑1200公里，足以傲視相當一部分常規燃油汽車。
對比黑馬1和黑馬1ER的配置，網友很自然地將增程再增程的秘訣，歸功於新增的TEG裝置。
可惜，這卻是個天大的誤會。
顧名思義，這種裝置可以將熱能直接轉換爲電能，從而實現溫差發電。然而電能發熱非常容易，熱能發電卻和電致溫差（半導體制冷）一樣存在着效率極其低下的問題，以往只是用來製作監測溫度用的熱電偶。
所幸的是，隨着材料科學的進步，半導體制冷、熱電轉換裝置的效率都有了較大的提高，雖然還不能取代傳統冰箱以及火力發電設備，卻已經具有了一定的實用性。用在汽車上面，一方面可以降低尾氣熱能，另一方面也能略微增加車輛的續航。
汽車燃油化學能中大約有24%被廢氣帶走，爲了改善汽車燃油經濟性，各大車企都有研究餘熱回收利用（Waste Heat Recovery，WHR）技術。
熱電轉化（TEG）是實現WHR的重要技術流派，另一派則是有機朗肯循環（ORC）。TEG輸在效率低下，但是結構更加簡單，可以直接輸出電能，ORC效率較高，但是結構複雜，而且爲了保證效率，還得提高尾氣溫度。
因爲效率、成本等方面的限制，這兩種技術都還處在即將走出實驗室的階段，知道小馬汽車首開先河，率先在黑馬1ER搭載TEG模塊。
之所以被小馬拔得頭籌，也和渦軸發動機的結構有關係。渦軸發動機源於航空噴氣式發動機，雖然不像普通航發那樣屁股帶火，廢氣溫度和壓力也比常規內燃機高出去太多。高溫尾氣固然給渦軸上車製造了困難，卻也爲廢熱回收製造了條件——溫度越高，熱的品位越高，越容易利用。
“的確，熱電轉化確實可以回收尾氣熱能，從而對續航產生貢獻。問題是這貨效率其實很坑，ER版上搭載的那款，目前只能實現最大50瓦的發電功率。用來帶動車載電子系統都嫌不夠，對續航的貢獻只能說是微乎其微。”
“啊？”老王長大了嘴巴，“就這麼點兒？那你們幹嘛弄這東西？不是白白增加成本嘛！”
“發電只是附帶作用，它真正的作用，其實是回收廢熱，降低尾氣溫度，”馬競笑指林肯車頭，“補上了這個短板，才能更好地和燃油車、純電動展開競爭。”
“對了，”馬競也是起了談性，扭頭看了眼窗外，“晚上有空沒有，帶你去看真正的黑科技。”
“有空有空，”老王聞言也是興奮起來，忙不迭道：“必須有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