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花紅樹綠,節慶商品標語不時闖入視線,帶來絲絲縷縷的年節氣氛。
目光掃過附近購物閒逛的行人,手捧奶茶的張許瑤笑着點點頭,“雖然元旦才三天假,也沒啥歷史傳統,感覺上卻比七天的春節假還要舒服。城裡一到過年就會突然空下來,店鋪關門、路上沒車沒人,就一堆LED紅燈籠和你大眼瞪小眼。”
“嗯哼?”旁邊的申雪妮聞言卻是勾起了嘴角,“沒記錯的話,你這幾年好像都是回老家過年的吧?那邊過年也會變空?”
張許瑤面色一滯,連忙解釋道:“我就是給你提個醒,過年千萬別留在這邊,到時候整個城市空下來,絕對難受死你!”
“這就誇張啦!刨掉過年返鄉、長途旅遊那些,再算上外地遊客,城裡至少還有二百萬人,頂多是空一點、無聊一點而已,還到不了令人難受的程度吧?再說,只要提前準備好各種物資,外面人多人少都沒感覺的好嘛?”
話未說完,兩人的手機卻是接連響了起來。
拿起手機一看,申雪妮頓時忍不住咧嘴輕笑,轉頭看向某人,“現在怎麼辦?這邊也變成禁放區域啦!”
靠着網友的自發病毒傳播,AR煙花模擬器只用短短几天就刷下千萬級別下載。軟件小火一把的同時,也將各地的煙花爆竹禁放限放區域推到了衆人面前。
鷺島早在1997年就實行全島禁放,周邊陸上區縣本來相對寬鬆,如今也在一點點收緊。張許瑤翻遍地圖找到可放區域,結果人還沒到通知先到,帶給她倆此處禁放的壞消息。
“問題不大,”張許瑤依舊保持淡定,“這邊都是物流倉庫,本來也沒啥好看好玩的。不讓放了,咱就再走幾步去佳雲動物園,那邊肯定能放。”
“啊哈?”申雪妮下意識張大嘴巴,“這算什麼情況?工業區、居民區、旅遊區都禁放了,就連這邊的物流倉庫也都臨時改成禁放,憑什麼動物園反倒放開了?難道那邊的猴子犀牛都放假會非洲了,隨便你怎麼炸都不怕?”
張許瑤轉頭回看,笑着搖頭:“親,你這是沒有看透啊!”
施施然喝下一口奶茶,她這才說道:“有禁放規定的城市可不是一兩個,真要全都禁放這個遊戲還怎麼玩?總不能逼着大家肉身出城,去農村、去荒漠、去海邊折騰吧?”
“其實還有個辦法,”申雪妮小聲補充:“我聽說還可以修改GPS位置,把位置改成紐約、東京或者撒哈拉沙漠,就能隨便放煙花了。”
“檢測到虛擬位置,遊戲就會自動關閉根本玩不了好麼?”
張老師不屑撇嘴,“你看到的那些,不是隨手P的假圖,就是別人弄的山寨遊戲,全都是假的!”
“總而言之,想要開開心心放煙花,要麼去浴室、河邊、海濱這些有水的地方,要麼出門尋找其他允許區域。旅遊景區按說也都是禁放的,不過只要管理方點頭,隨時可以弄個虛擬許可出來。”
“也就是說,佳雲動物園其實是蜜蜂擺出來的樣板?”
“差不多吧,”張許瑤點頭確認,接着忽然停步不前只是低頭喝奶茶。
旁邊申雪妮也是一般做法,直到先後將紙杯丟進垃圾桶,兩人這才相視一笑,“走啦!”
佳雲動物園主打在線遊覽,現場參觀雖有保留卻也加上了重重限制,每日限量需要提前申請不說,入園還不讓攜帶食物、飲料以及任何塑料包裝物,可謂規矩老大。
然而越是規矩大,慕名前來的市民遊客反而越多。今天趕上元旦假期,動物園門前廣場再次被天南海北的遊客還有小商販所佔領。
動物園規矩太多,反倒不如待在廣場上曬着太陽吃着瓜子,再摸出手機看直播來的舒服。廣場前面覆蓋免費WiFi,收看效果強過其他地方,這邊也有小販聯合僱傭的清潔工時刻打掃,倒是不虞垃圾遍地無從下腳。
剛剛踏足廣場,張許瑤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卻是收到了兩條系統提示,一則是“有可信的免費WiFi(受限)可以連接,是否接入?”另一個則是“進入允許燃放煙花爆竹區域(虛擬),是否啓動AR煙花模擬器?”
“看見沒?”張許瑤揚起手機對身邊友人晃了晃,“我沒說錯吧?”
“還真是這樣,”申雪妮點點頭,摸出耳機戴上,周圍的世界頓時發生變化。
耳邊是噼裡啪啦嗖嗖通通的各種爆炸聲,屏幕上是不斷炸裂飛舞的七色彩光,即便晴空朗日,竟也有幾分與皓日爭輝的勁頭。
顯然,之所以有這麼多人聚攏在廣場上,其中肯定少不了AR煙花模擬器的貢獻。
“可惜了,”同樣看到類似場景,張許瑤卻是遺憾嘆了口氣,“眼鏡被我留在家裡充電了,不然肯定會很好玩!”
手機AR固然設備廣泛、易於普及,卻也要承受視野受限、管中窺豹的缺陷,臨場感、沉浸感無論如何也追不上AR/MR眼鏡之類頭戴設備。可惜後者限於外形,同樣存在可視角小、續航短的頑疾,同樣難稱完美。
“那邊倒是有出租蜜蜂眼鏡的,”申雪妮扯動某人衣袖提醒道:“要不咱們也是租一副?貌似旁邊有寫糖分700以上免押!”
“那就租唄,”張許瑤欣然同意,看了那邊一眼,“可惜只有3T還有Holo lite。”
“有lite就不錯啦!快點兒,小心被別人捷足先登!”
作爲蜜蜂最新推出的MR眼鏡,Holo lite各項參數平平無奇,只有重量和續航比較可觀。它實際是一款手機外設,計算、通訊和存儲功能都被挪到手機,眼鏡本身自然可以做得又輕又小。
刷手機辦理了租用手續,張許瑤拿起一副淺色全罩墨鏡戴上,等到連接手機切換顯示,眼前耳邊頓時出現連綿不斷的火光和炸響,就像忽然闖入交戰前線似的。
“嘖嘖,”左右環視一圈,申雪妮忍不住說道:“白天就這麼熱鬧,晚上肯定更加不得了。貌似明晚還有虛擬煙花跨年慶典,到時候咱們也來看吧?”
“不用那麼麻煩,”張老師邁步前行,邊走邊說,“動物園這邊只是分會場,主會場在沿海大道那邊,水光焰色最適合在船上觀看,我倒是帶你一起。”
“嗯嗯,”申小貓同學忙不迭點頭,湊上去摟住對方用甜得發膩的腔調說道:“大王你最好啦!話說是什麼船啊?難不成是傳說中的飛魚號?”
“飛魚還要接待貴賓,咱們這種普通老百姓只能上有條郵輪就不錯了,船大住着也方便些。”
“還可以住郵輪?”申雪妮頓時冒出星星眼,“是不是那種房間好幾千的大船?”
“沒錯,”張許瑤欣然點頭,“有條郵輪打算退出東亞市場正打算停業裝修,然後蜜蜂方面就把整條船租了下來。”
“厲害!”申小貓的星星眼更亮了一層,雖然不知道包船費需要多少,但是光想到二三百米的長度就足以讓她驚歎到那啥了。
想到對方後半句話,她忽然反應過來,好奇問道:“又是撤出東亞市場,難不成真給大媽吃窮啦?”
“這話對也不對,”張許瑤笑着搖手,“確切說,國際郵輪集體敗退,確實是退休大爺大媽的鍋,不過卻不是被他們吃窮的。”
“什麼意思?”
帶着對方快走幾步湊到等待入園的人龍後面,張許瑤這才小聲解釋起來:“現代豪華遊輪就相當於是一座有兩三千房間的海上度假村,郵輪公司的收入也和度假村一樣分成門票還有二次消費兩大塊。”
“郵輪公司爲了打開市場,不約而同選擇了低價促銷引流的辦法,不管賺不賺錢先把空牀率降下來再說。只是可惜,他們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期待中的文青小資城市白領沒來多少,扎堆上船的一半都是中老年。”
“中老的消費能力其實並不差,看看保健品市場有多火、南傳北銷東騙西詐多喜歡他們就知道了。然而問題是,這些人很多都吃過‘低價團’的虧,甚至可能還有被‘零元團’黑導遊關起來強制消費的經歷。這樣一幫人上了遊輪,自然是下意識捂緊錢包,只享受船票自帶的免費餐飲還有住宿,卻對那些演出購物還有賭廳缺乏興趣。”
“再有就是,”張許瑤最後補充道:“現在的大爺大媽雖然也都上網,卻不是太習慣熱門社交應用,就算沿途拍了一堆V字留念照,回去也是發博客、寫空間和親友分享,很少會關心帳號運營這些事。郵輪公司既賺不到二次消費的裡子,有賺不到網紅文化的面子,不跑更待何時?”
一大段分析說完,申雪妮還在低頭沉思,前面忽然傳來陌生人的聲音:“抱歉打擾一下!”
張許瑤轉頭看去,對那位長髮姑娘禮貌低頭,“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後面我會注意的。”
“不是這個,”後者連忙搖頭,“我是想問那個郵輪的船票怎麼買?這幾天好像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沒消息很正常,因爲人家根本沒打算賣票,三千船票全部內部消化。對了,你周圍要是有蜜蜂員工,倒是可以找他們打聽下,可能有空着的親友票。”
“哦謝謝!”長髮姑娘聞言面露遺憾,就連掃碼加好友的顧不得去做,馬上轉頭挖掘朋友圈去了。鷺島畢竟只有400萬常住人口,很多人的社交圈子都存在着蜜蜂員工的身影,問題是船票聽說只有三千張,不抓緊些怕是會被搶光。
插話女孩轉頭忙自己事情去了,申雪妮這才拉了拉張許瑤衣袖,小聲問道:“你怎麼弄的票?這種事情不應該是優秀員工優先嘛?”
後者聞言卻是擺出高深莫測笑容,右手虛抓做開扇輕拂狀:“山人自有手段!”
至於私信怡姐用三張“謝謝參與”賣慘換來一張船票的事,她當然是不會對旁人透露的,說了多掉價啊!
她不說,申雪妮卻已猜到了大概,大家這麼熟稔,某人的套路她早就見得多了。然而不等她開口拆穿,前面就傳來工作人員的問候聲。
刷手機過了安檢閘機,兩人很快來到一片小廣場,面前出現單軌列車還有電瓶車的不同選項。
“選哪個?”張許瑤看向身邊閨蜜。
單軌列車居高臨下視野良好,一路下來正好看盡園內主要館舍,問題是速度偏慢、需要排隊等座,而且下車就是公園後門,不是非常自由。電瓶車則是後來新增,使用類似蜂園的Carcity3無人駕駛系統,可以自主設定遊覽路線。雖然視角偏低,也不允許臨停變道,終究還是比前者方便自由一些。
扭頭看了眼兩條通道前的排隊認識,申雪妮果斷做出決定:“這個貌似不用問吧?不去坐泡泡車,你打算在這排多久?”
“這不是尊重你的意見嘛!”
嘴上這麼說着,張許瑤卻是拉着申雪妮走向電動車領取處,“路線我都設定好了,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這裡使用的電動車都是定製版,不但蛋殼形車身主要採用透明材料製造,觀景視野相當開闊,因此得名泡泡車。落座關門,張許瑤在手機上點擊啓動,泡泡車隨之啓動載着兩人駛入預定遊覽路線。
趁着第一個館舍還沒到,申雪妮抽空吐槽起來:“路線都弄好了,還說尊重我意見?我說坐單軌你會答應?”
“當然答應啊,”張許瑤歪頭看她,“反正咱們是來看白日焰火的,單軌高來高去視野開闊,其實也很適合呢!啊!看頭頂!”
申雪妮順勢擡頭看向頭頂,果然看到一團團煙花接連炸響,竟是將藍天染成了彩色模樣。
雖然只是虛擬的CGI煙花,卻沒有用模板素材生搬硬套,這些煙花有形狀有軌跡,還有升空、炸裂、消散的完整生命過程,看起來並不比真實煙花差。若是單看亮度、造型還有數量,更是甩真實煙花好幾條街,畢竟後者終究受到物理規則還有安全環保法規限制,卻是沒能充分展現人類的想象力和創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