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機場通道，馬競很快就看到了人羣中好久不見的老同學們，用恰到好處的音量喊道：“嗨嘍！老魏！老齊！”
聽到他的喊聲，魏偉拍了拍身邊還有些發愣的齊從輝，迎了上去。
打招呼擁抱寒暄之後，四人前後推着兩個行李箱一起往外走去。
“老馬啊，你不覺得你愧對三秦父老麼兄弟姐妹麼？”走出大廳，齊從輝伸手擋了擋外面刺眼的陽光順手扶了扶眼鏡，轉頭對馬競說道。
“這又是怎麼了？一回國我沒出首都機場就直接轉機飛西鹹了，還給你們帶了不少旅遊紀念品。要不等下把你那份禮物就算了吧？”
“這可不行！”齊從輝“喊”道：“本來都對不起三秦父老了，出門遠遊回來還不給禮物，更加不能忍啊！我還指望你的外國禮物彌補幼小心靈上的創傷呢！”
“切！～一棵老白楊，馬上二十了，還幼小心靈呢？裝嫩可恥，人人得而誅之！”馬競笑着反駁道，互相吐槽幾句一年未見的陌生感很快消散了。
轉頭打量起了機場的佈局來，這還是馬競第一次來西鹹機場，去年去鷺島是坐火車的。
“感覺，”跺了跺腳，馬競說道：“咱這國際機場名不符實啊！連直通倫敦的航班都木有，害的我倆還得從首都機場轉機。”
“飛機又不是火車，不是說路過平縣二高時你給機長打個招呼它就得停下來讓你下機，總不能給你倆一人發一個降落傘你們空降到操場吧？”王斌斌對馬競剛纔威脅不給他禮物還“耿耿於懷”，“再說了現在就連火車也在大提速到200公里，好多路過小站都不停了。”
“小夥兒，你到時可以考慮努力賺錢，然後自己買私人飛機，然後你就可以申請倫敦希斯羅到西鹹的直達航線了，對了我記得你們最後一站到的是曼徹斯特，你要是有自己的或者租的私人飛機，可以直接從曼徹斯特起飛直達西鹹，那就更方便了。”
“私人飛機……我現在連租都住不起，更別說買了。”
“馬總你這就說笑了，”魏偉伸手打開汽車後備箱，把馬競和湯佳怡的兩個行李箱兩個旅行包放了進去，後備箱剛剛好塞滿。
“我記得你不是把你的京牌qq開回來了麼？怎麼又換成桑塔納了？”
“專門爲了接你倆特地租的車，我家qq行李艙太小，塞不下這一堆東西了。”
馬競湯佳怡坐進後座，等關好車門汽車上路以後，馬競纔開口問道：“對了老齊，你說我對不起三秦父老是怎麼回事啊？我覺得我最近沒做什麼對不起家鄉人民的壞事啊！”
擡頭看了眼車前明豔豔的天，齊從輝幽幽說道：“我爸媽都開始笑話我跟個老農似的，每天《完型聯播》之後的天氣預報雷打不動一定要看，然後省臺、市臺的天氣預報我也要看。而且每次老天賞臉下了雨，我就要着急忙慌地趕緊往我房間跑，不是怕下雨打雷，也不是忙着收衣服，我是特麼的着急上線收水啊！”
正在開車的魏偉也加入了控訴的隊列，“老齊這話真不算誇張，《大明》裡面北方的氣候也太冷太乾了吧？本來北方就缺水，好不容易有雨了降水量還要比照現實砍掉三分之一，又沒有水庫深井，幾天不下雨河裡沒水就要悲劇。”
“我所在的漁陽縣還好些，雖然沒有密-雲水庫，但是潮河、白河還在，靠着這兩條河我們漁陽縣玩家纔不至於旱死渴死。”
“玩家渴不死的好麼，就算一直不吃不喝也就是全屬性降低到10%罷了。”
“那根死了有什麼區別？而且你這全屬性降低也特麼的太全面了吧？移動速度降低到10%，是最大奔跑降到1米每秒，最大步行速度降低到每秒鐘15釐米，感覺速度都不如傳說中的小腳老太太了。”
“這是爲了避免有玩家用拖屍戰術，本來我們打算是直接設定玩家角色也可以餓死渴死淹死摔死失血死，一人一條命的。後來考慮到和諧社會，就弄成這樣賴活着的貌似。不然大家都不重視食物和飲水，好多玩法都玩不下去了。”
馬競解釋道：“歷史上明末這段時間就是小冰河時期，氣候乾冷，陝-西連年乾旱。第一代闖王高迎祥就是在崇禎元年1628年在安-塞縣發動起-義的。都是連年災荒弄得大家都沒有活路了，纔會喊出‘與其坐而飢死，何不盜而死。’的口號。所以我們設定西北北方降水稀少這是符合歷史背景的，老齊你們還是多找找地理氣候和地方誌資料，雖然整體比較旱，但是還有南泥灣嘛。”
“你還好意思說啊？”齊從輝轉身抓着靠枕，說道：“等下到家了你上游戲建個號去看看，差不多每條河沿岸都扎滿了帳篷，那叫一個壯麗，那叫一個辛酸啊！”
“其實沒有那麼誇張啦，”馬競說道：“有一利就有一弊，同樣的有一弊也就有一利，關鍵看你如何操作去興利去害。像是陝-西這邊的長期乾旱、農作物低產吃不飽喝不足的情況，這是劣勢，但同時這也使得這裡流民、逃卒的刷新率非常高，而且這些流民逃卒也受到飢渴折磨，屬性大幅度下降，哪怕是1級武者也可以輕鬆去抓，這是其他地方都沒有的，可以說是本地特產。甚至農民號和市民號也可以帶着糧食和水直接招募流民，然後通過系統‘販賣人口’給其他玩家，用賺來的錢買水買糧食，繼續販賣人口。”
“販賣人口是非法的吧？”長途飛行睏倦懶言的湯佳怡忍不住問了一句。
“販賣人口當然是非法的，所以遊戲裡面賣的是所謂身契，是類似宋朝的十年勞務合同那種有年份限制的，還要發工資的。”齊從輝解釋道：“其實其他網遊裡面人形npc叫寵物、召喚獸的各種都是，也是各種買賣煉化，從來沒人在乎過他們的‘人-權’問題。也就你家老公事多，還給npc僕從設定最長10年的服務期限。”
“反正這遊戲裡面大地圖的npc數目是有定數的，大明1。3億，全球5。5億，你不把他們抓了販賣到南方去東番島種甘蔗、去鴻基挖煤，他們明後幾年基本上也會被捲入三十六營各路農民軍裡面，能夠善終的總是少數。”馬競說道。
聽到馬競這麼說，齊從輝想起一事，說道：“據說有玩家去投了闖王高迎祥，被一刀砍了，還有玩家去告密說李自成謀反，也被米-脂縣令給砍了。是不是遊戲有設置禁止玩家干預歷史？”
“nonono，沒有這回事！”馬競搖頭說道：“其實壓根沒有主線劇情，但是重要歷史人物比如崇禎袁崇煥黃太吉高迎祥李自成這些npc是存在的，小冰河天災**流民四起也是存在的，所以陝北成爲農民起-義火藥桶是必然發生的。但是具體事件過程就不一定照着歷史事實來走了。npc都是有ai的，不過沒有網遊小說裡面那麼強大，只是參照歷史原型的行動結果以及後來分析的性格、習慣、動機，儘量模擬真人的決策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可以依據史書來陰npc，但是也不能盡信書。”
“像是上個月幾家玩家合作社埋伏襲擊西班牙人，破壞西班牙人在淡水築城殖民企圖的戰役過程就很典型。歷史上在1628年，菲律賓西班牙總督派人跑到灣灣島偷築淡水城，遊戲裡面也有這樣的事件，但是具體細節並沒有遵循歷史事實。當時有好幾個合作社都去埋伏了，但是隻有龍之牙逮到了西班牙人，就是因爲其他玩家過於相信歷史資料，跑到歷史上西班牙人築堡的地方去設埋伏打算甕中捉鱉，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
“嘻嘻，”湯佳怡笑出聲來，“其實那些告密玩家被殺是因爲他們忘了切換方言，在npc眼中，他們都是口音怪異、言行無狀的外地人，又是無名小卒，覺得煩了就當成螞蟻一樣隨手踩死尋個清淨了。”
“這這這？”驟然知道真相，齊從輝只覺眼睛一熱，似乎眼淚要掉下來。
“噓！”馬競豎起食指，“這是內部機密，不要外泄哦。”
雖然嘴上說是內部機密，馬競自己卻也加入到了“泄密”的行列當中來，解釋道：“《大明》現在開放的地區只有中東部漢語區，因爲少數民族語言的翻譯成本太高收益卻很低。國家官方文件要翻譯成多種少數民族語言，軟妹幣上面要印上蒙、藏、維、壯四大少數民族的文字，但是我們是民營商業軟件，還沒有那麼高的社會責任感去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遊戲客戶端默認語言都是簡體中文普通話，npc配音玩家角色配音也是普通話的，不過這只是因爲我們開發組沒人會，也懶得去研究幾百年前的方言到底是怎麼說的，而且我們都是用的合成語音做的角色配音，所以無論是玩家角色還是npc角色全部都是講得堪比播音員的標準發音普通話。”
“但是實際上npc和玩家角色都有自己的默認語言和口音。npc根據他們的出身背景既有講各種漢語方言的，也有說其他少數民族語言的，玩家默認都是普通話，但是可以改成其他語言和口音。本來這一塊要做‘方言水平測試’的模塊，後來因爲人手不足你懂得，就沒做。額，因爲沒有做完改語言不能直接在設置界面裡面改，要在聊天框裡面打命令行纔可以，等下到家了我再幫你們改吧。”
“我明白了！”魏偉忽然一拍方向盤，說道：“是不是方言語言跟npc切換到一致，可以增加任務獎勵還有聲望積累的速度？我說怎麼聲望排行榜最前面的齊刷刷全是混關寧軍的玩家呢？原來關寧軍是全遊戲世界裡面唯一講普通話的啊！”
“不是普通話，關寧軍講的是普通話三百年前的原型，細節上面還是有不少差異的。不過這個的確是距離普通話最接近得了，所以做關寧軍的任務拿聲望的確是最高的。”
湯佳怡補充道：“其實把默認語言跟npc改一致了，只是增加一些與之打交道時的溝通效率罷了，得到的好處就是任務完成時聲望獎勵略有提高。就像你用老陝腔買肉夾饃師傅會給你多澆一勺滷汁，但是絕不會因爲你是鄉黨就給你免單。”
“其實聲望排行榜上面全是混東北關寧軍那邊的，語言接近只是衆多原因當中最微小的一部分。最主要原因是關寧軍那裡有戰場，可以做戰場日常任務，而且兩邊都有玩家可以對刷。”
聽到馬競提起東北關寧軍戰場的事情，魏偉問道：“其實我們都很好奇，你們在遊戲整出‘殺韃子割豬尾’出來，有關部門都沒約談你們？這不是搞那什麼‘民族分裂’麼？”
“哪裡分裂了？”馬競笑着說道：“明明是大明奴兒干都司建州左衛叛軍，還是屬於一個大明體制下的。”
“這倒也是，有關部門其實應該給馬競他們發獎狀的，這遊戲的大地圖那是嚴格遵循國家的‘自古以來’主張，北到庫頁島，西至碎葉城，南至檳城，東至琉球羣島，全是一個大明的勢力範圍。”齊從輝說道。
魏偉瞧了眼後視鏡，說道：“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了，老齊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來了。覆蓋到庫頁島的奴兒干都司荒廢沒荒廢不清楚，但是李白老家碎葉城也就是唐朝時候在版圖裡面，是所謂安西四都護之一，但是明朝時候西域大部分基本上都丟失了，後來還是左宗棠扶柳入疆收復的。還有交趾都護府也早就撤銷了，檳城也只是有華人移民，不應該算是大明的城市吧？”
“哈哈！”聽到魏偉這個問題，除他以外車裡其他三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問題，還是讓老齊給你解答吧！”馬競笑着說道。
“呵呵，老魏你沒有仔細聽我說話，我感覺好難過好難過的。”齊從輝忽然捏着嗓子故作娘娘腔地說道。
“說人話！”
“其實我剛纔都說了，遊戲裡面北到庫頁島，西至碎葉城，南至檳城，東至琉球羣島，全是大明勢力範圍。注意是勢力範圍不是國土範圍！因爲那時候西方勢力還沒開始大規模來到對方，勘定邊界劃定國界的概念在東方各國並不流行，鄰國之間是國界大都還是兩國人民的習慣線，畢竟東方不是歐洲大平原，城鎮領主密密麻麻，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和那個意識去劃定邊界線。”
“歷史課本上講18、19世紀歐洲殖民者拿着尺子在地圖上瓜分非洲，導致非洲國家的邊界線都是橫平豎直沿着經緯線的。不過遊戲裡面現在是17世紀，本初子午線還沒確定地球經緯系統還沒統一，在地圖上分割國界想做都做不到。”馬競補充道：“所以乾脆我們給它來了個‘大國無疆’，遊戲裡面各國如果有歷史邊界就劃歷史邊界，要是沒有就乾脆不劃邊界，但是城市都是有各自歸屬的。無論是碎葉城還是檳城都不是大明城市，沒有大明縣令巡撫。其實不止這些城市沒有縣令，雲貴青甘蒙遼這一圈很多城市也是沒有縣令巡撫的。古代朝廷對於邊境地區都是實行的‘羈縻’政策，有些像是現在的-少-數-民-族-自-治，由當地部族首腦自行管理自己的子民，只需要大方向上接受大明朝廷冊封、時不時朝貢一二、不要騷擾大明朝廷駐軍，基本上還是各幹各的，比如說保留原始殘忍的奴隸制什麼的……”
“老馬啊老馬，感覺你就是一大漢族主義者啊！”魏偉感慨道：“玩家去邊疆地區跟npc語言不通做不了任務，一不小心還要被npc抓住做了奴隸，要是運氣再背點沒準就給殺刪號了。”
“這是尊重少-數民-族同胞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習俗，這是國家政策，我們不能違返也懶得去違反。還有沒有語言不通做不了任務的設定，但是語言差異太大的確會導致任務獎勵明顯減少。”
桑塔納在一處高速收費站前面降低車速緩緩停下。
馬競一邊打量着高速公路下面農田裡麪人工種植的行道樹，一邊說道：“三京三城燕京、西京、江寧、江城、榕城、羊城各自勢力範圍的主流玩法和特產都不一樣。燕京以及遼東魯東這一片主要是幾個大規模戰場，百人以上規模的大型戰場都在這一地區；西京這邊主要是刷流民，已經百人以下小型戰場；江寧、榕城都是偏重航海玩法，各自有不同的方向，江寧走日朝方向，榕城偏向南方南洋方向；江城是武俠玩法爲主，門派爭霸什麼的；羊城則更加偏重休閒娛樂和房地產旅遊業一些。總之就是十年之內北方燕京西京都會偏向戰爭玩法多一些，種田會很難，降水不足產量低下的天災，流民強搶官府徵糧的**，以及其他玩家的覬覦，都會出現。當然了，有弊就有利，北方戰亂不休，地價房價更便宜，而且糧價妥妥的高，種糧致富年入萬元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前提是你要能保住你的地和你的糧倉，”湯佳怡淡淡說道，一下子把魏偉齊從輝剛剛沸騰起來遊戲致富的心思給打回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