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穿過濃密的雲層，眼前頓時變得豁然開來。
被積雪覆蓋的起伏山嶺、谷地裡鱗次櫛比的屋頂、銀裝素裹的樹木、反射陽光的浮冰，入目所及盡是雪國風光。
“哇哦！這就是阿爾卑斯山麼？”
“張小瑤！趕緊回你座位上去，飛機快要降落了！”
“沒關係，機場還沒到呢，”張許瑤扭過頭去，對一旁座位上的湯佳怡嬉笑道：“再說就算真到了，不是還要在天上兜圈子排隊嘛？完全來得及。”
“來不及！”
“來得及！”
眼見兩女開啓了日常鬥嘴模式，馬競看不下去了，張口釋放羣嘲：“你們倆還真是有閒工夫啊，這有什麼好爭的？”
一句話拉來倆女目光，他施施然拿出一隻硬皮盒打開，從裡面取出一臺相機塞到張許瑤手裡，“給你這個，看到好風景了順手拍下來。”
“拍立得？什麼年代了？”
“有就不錯啦！再怎麼說也是專門的相機，拍照效果比手機好很多。”
隨口應付一句，馬競拿出另一臺相機塞到妻子手裡，“既然她不聽勸，咱就別理她，呆會兒要是某人沒抓牢滿機艙打滾，你就用這個給她拍下來。”
“好主意！”湯佳怡伸手接過相機，隨手啓動對準目標，然後迅速按下快門。相機裡很快吐出一張彩色相紙，被她拿在手裡晃啊晃，像是示威一樣。
看着那張搖晃的相紙，張許瑤想起了被肆意捕捉表情包的恐懼，再也無心欣賞雪景，乖乖回到自己位置上抓起安全帶系在腰間，這才轉頭告饒：“姐姐，是我錯了，你把照片給我好麼？”
“不好，會被你毀屍滅跡的。”
“沒有沒有，我就是想要留個紀念。”
正說話間，倆人同時感到腿上一緊上身微晃，卻是機場在望，自家飛機開始減速盤旋。
側頭看向窗外，一座位於城市邊緣的機場出現在張許瑤面前，正是這趟長途飛行的目的地瑞士蘇黎世機場。
和國內一衆現代化機場相比，這座機場的佔地面積並不算大，卻擁有着歐洲首屈一指的吞吐量，靠的便是高人一等的效率。馬競一行搭乘的青鳥號並沒有耽擱太久，很快就被允許降落。
眼見飛機成功降落，張許瑤第一時間解開安全帶，再次趴到身邊舷窗上，探頭向外張望。
看到機身純白，卻在尾翼上繪製紅底白十字瑞士國旗的瑞國航飛機，她更是咋咋呼呼地喊着：“哇！好多紅尾錦鯉！”
先是111次航班因爲空中看片起火解體，三年後又趕上911恐襲重擊全球民航業，原來的瑞航在2002年轟然倒下宣佈破產。現在的瑞航其實是後來重組的瑞士國際航空，新公司繼承前者的資產與品牌標誌，總部依然放在蘇黎世機場，所以在這裡看到大量紅尾巴並不讓人奇怪。
對於某人的大驚小怪，馬競他們紛紛偏過頭去側目以對，表示自己不認識那小妞。不過他們身邊的小人兒卻是紛紛開口，紛紛站起來爬窗觀望，並且大聲爭論到底是不是錦鯉，清亮童音迴盪在機艙裡面，倒也提神醒腦。
過了瑞航停機坪，出現在“青鳥號”面前的飛機一下子小了起來，變成與其體型類似的中小型飛機。
“哇！好多私人飛機！龐巴迪、塞斯納獎狀、達索獵鷹，還有好多灣流。”
驚歎過後，張許瑤轉過頭來，看向馬競道：“不過都是老爺機，沒咱們這個大。”
“那是因爲人家買的早，那時候650還在試飛驗證呢。再說650也不是最大的私人飛機，747-vip纔是，總統同款公務機，你值得擁有。”
747本是波音公司在1960年代爲美軍設計的遠程通用運輸機，後來在競標中輸給了洛克希德公司的c-5“銀河”，不得不先後改成民用運輸機和客機。不成想東邊不亮西邊亮，747受到市場的熱烈歡迎，暢銷50年，身影遍佈世界各地。
不過老兵終會凋零，半個世紀過去，市場形勢逐漸發生變化，航空公司更加青睞航程遠、省油環保的新一代雙發中型客機，幾層樓高的四發波音747不再吃香，逐漸被退役淘汰。見此情況，波音公司改弦更張，推出最新型號747-8的vip定製服務，希圖在日漸火熱的公務機市場分一杯羹。
聽見這句打趣，張許瑤抽了抽小鼻子，“三個億呢，還是美元，我可擁有不起，也養不起。倒是哥你可以試試，飛行浴缸什麼的最有愛了。”
“我也養不起啊，”馬競跺跺腳站了起來，“光是養個青鳥都很吃力了，哪有那個閒工夫去折騰那種大傢伙。”
747公務機雖然在體型和內部空間上具有優勢，使用靈活性和維護成本卻不如其他公務機。畢竟747有着3000米起飛距離、19.3米機身高度，對機場的跑道、舷梯車、加油車、機庫都有很高要求。
馬競話音落下，腳下的飛機也終於停穩在指定的停機位上。
有了上次的經驗，四小吃貨都沒有咋咋呼呼朝機門跑去，而是看向自家媽媽。
後者輕輕點頭，對他們招招手，“跟媽媽換衣服去！”
一番收拾打扮，一行衆人走下旋梯，出現在瑞士的土地上。
他們所站的地方是當地公務機運營公司租賃的基地，周圍全是形形色色的中小型噴氣機，站在這裡彷彿置身公務機航展，感覺和普通機場全然不同。
馬競一家還沒什麼，大人見怪不怪、小孩年幼無知，走在他們身邊的張許瑤和隨行人員就有些不淡定的，紛紛掏出手機、相機，對準周圍的飛機各種拍拍拍。
“喂喂！”頻繁亮起的閃光燈終於引起馬競的不耐煩，轉頭制止道：“你們幾個差不多就行了啊！咱是第一次來沒錯，可也不要擺出一副啥都好奇的模樣啊，會被別人笑話的。”
被他這麼一訓，朱玲玲、潘亦聰還有保鏢們都自覺地收起了手機，張許瑤也在賭氣性質地亂拍了幾張後，乖乖收起了相機。
原本，瑞士作爲歐洲金融中心和旅遊勝地，本來就容易吸引到政商人士，即將召開的達沃斯論壇更是加劇了這種吸引力，這纔出現滿眼盡是公務機的盛景。
達沃斯是位於蘇黎世東南方向的高山小鎮，以空氣清新適合療養，以及滑雪場質量好、規模大而著稱於世。不過對西歐以外的人來說，提到達沃斯，首先想到的卻是達沃斯論壇、達沃斯年會。
總部位於瑞士日內瓦的非營利基金會世界經濟論壇（wef），每年冬季在達沃斯舉辦年會，邀請跨國公司老闆、經濟學家、政治家、娛樂明星共聚一堂，參加各種主題會議，共同研究世界經濟問題。因爲達沃斯（davos）小鎮承辦了太多次wef冬季年會，二者之間爲何已然形成概念綁定，提起一個就想到另一個。
和其他峰會不同的是，wef是一家會員制基金會，當一家企業的規模和影響力達到要求，就會收到他們發出的加入邀請，然後就可以高高興興地交錢入會了。參與會議的政治家和經濟學家人數較少，大牌程度卻是遠勝其他，達沃斯論壇今年便邀請到了國航六號的主人，倒也不枉主辦方刻意修改會期，避開春節團拜會的努力。
營業額指標蜜蜂早就達到了，就是影響力方面差了一絲火候，直到去年才接到了正式的入會邀請。這可是最最有錢那一小撮人才能加入的小圈子，馬競雖然不甚感冒，卻也沒有傲嬌推拒，平平淡淡地繳納了會費，然後坐着他的私人飛機過來打醬油。
和機隊成員揮手告別，馬競一行經過離開機場，前往事先訂好的酒店。
機場停機位很是緊張，青鳥不會在此久留，很快就會起飛前往法國，它在那邊進行保養維護，等到春節假期結束，纔會飛來接走馬競一行。
出國開會還帶着老婆孩子小姨子，工作休閒兩不誤，這態度也沒誰了。
達沃斯鎮位於阿爾卑斯山中，距離蘇黎世有一百多公里直線距離，出入主要依靠山區小火車。不過馬競他們卻沒有急着趕過去，而是施施然坐車前往市區，把行李丟進酒店，然後就忙不迭地跑出來逛街，遊覽這座歐洲金融中心。
走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推着酒店提供的雙人嬰兒車，邊走邊看邊聊，品位着細長平靜的蘇黎世湖，以及周圍人們各有味道的生活，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白天鵝、鴛鴦、各色野鴨在水中悠遊嬉戲，岸邊則是帶有古典味道的建築與環湖小徑，一派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畫面。
張許瑤打開相機，換上新的相紙，同時忍不住讚歎道：“這裡真美啊！湖水好清澈，還有白天鵝，隨便一個畫面都能當成明信片。”
湯家姐姐卻不想讓她如意，張口說道：“城市和湖泊是兩種不同的生態系統，想要湖光映城色，就必須花費大代價搞污水淨化、垃圾回收，否則就之後越來越糟。這裡以前也是污水橫流、垃圾遍地，天鵝魚蝦什麼的不剩多少，後來發現湖水太髒有礙觀瞻，這才花大力氣搞環境整治，再加上百試百靈的去工業化，這才讓水質逐漸恢復過來。”
“怎麼到處都是先污染後治理？”
“也有不受污染，一直保持乾淨的地方，”馬競插話道。
“在哪裡？”
馬競伸手直指南方，“南極！”
“嘿！哥你咋不說北極還有珠峰啊？反正同樣是人跡罕見沒有工農業。”
“北極和珠峰的面積比南極小，去的人反而更多，早就被污染了，只是情況不太嚴重罷了。”
張許瑤正要說話，卻聽見有人用德語對自己幾人說話。
瑞士位於德、法、意、奧地利四國之間，境內遍佈跨境民族，官方語言便是德法意三種（奧地利人也講德語），外加一個羅曼什語。蘇黎世位於瑞士東北部，靠近德語地區，遇到講德語的人其實很正常。
她的德語只是旅遊手冊水平，能認識衛生間出入口收銀臺這些常見單詞，聽得懂“打擾一下，你好，謝謝”之類的常用語句而已，見狀知趣的讓到一邊，掏出手機打開中德互譯功能。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操着一口德語的白大媽對馬競伸出了手，“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可是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馬競挑挑眉毛，暗道自己的一番辛苦沒有白費，隨便碰到一個路人都能知道自己的事蹟，知名度顯然增加了不少。就是這個外號着實讓人難以接受，要是說出它的是一位青春美少女，身邊也沒有自家老婆或者其他熟人在場，他沒準還有興趣調戲一下對方，過過嘴癮什麼的。不過自己對面卻是一位皮膚鬆弛、青春不再的中年婦女，自然是一切休提。
無視對方直接走開，甚至惡語相向暴打一頓什麼也只能想想，馬競站定腳步，用標準的柏林腔回答對方：“我是馬競，不過卻不是最快的男人，這個稱號屬於博爾特。”
博爾特三次獲得奧運會百米短跑冠軍，是實打實的地球最快男人。大媽顯然也聽過他的大名，聞言笑了笑：“他是，你也是。你真是太神奇了，鷺島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今年的柏林馬拉松趕不上了，有興參加蘇黎世馬拉松麼？4月比賽，現在還可以報名，賽道主要經過湖邊，一邊欣賞蘇黎世湖的波光，一邊奔向前方，是不是很美好呢？”
面對這位自來熟的大媽，馬競也是毫無辦法，只得訕訕笑着說：“有時間的話，我會考慮的。”
既然知道馬競身份職業，大媽其實也明白對方不大可能參賽，大部分企業老闆都很忙的，根本沒有太多空閒時間專門飛過來參賽。於是她退而求其次，手指旁邊的湖面，再次建議道：“其實也不用非要等到比賽日。冬天的蘇黎世湖也很美，不是麼？”
“嗯，這裡的確是跑步鍛鍊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