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一張桌子上,頭好像要炸了一樣痛,又像是剛被人用什麼狠狠地打過。起來時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踉蹌着模糊着,終於看清楚了自己在哪裡,周圍有什麼。還有……
自己是誰。
他還記得自己叫謝協,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只是,唯獨想不起來了,到底這裡是哪裡。好像始終有一團迷霧裹在自己身上,讓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幾乎什麼都回想不起來了。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他還隱隱記得自己以前是來過這個地方的,至少看過,熟悉得很。但就是怎麼也說不出來這裡是哪裡,到底會發生什麼。這種感覺就好像讀英語時念出那個單詞,明明感覺在哪裡聽到過,卻怎麼也想不起是什麼意思。這是一種足以令人抓狂的即視感。
算了,想不到就不想了,反正也沒差。還好他沒有強迫症,不然非得糾結死。
坐起來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往周圍環視了一圈,也習慣性地看到了桌面上的那本宣傳小冊子。冊子的封面上用彩色蠟筆歪歪扭扭地寫着幾個字:
歡迎來到絕望學院,你絕望了嗎?
謝協不由得嗤笑一聲,翻也不翻冊子裡的內容隨手就丟到了一邊。因爲裡面本來就什麼都沒寫啊,就算翻開了也不過是小孩子塗鴉罷了。它依舊是那麼惡劣。
當他扶着桌子想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本能地抗拒了這種行爲。一股巨大的壓力壓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企圖迫使他重新坐下。
然而,也習慣了。他甚至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夢想天生只剩下了一個位置,系統打不開,面板君也叫不出來。一切他都清楚得很,就像是新手教程裡面……不,就像是任何遊戲入手的時候,都知道上下左右是移動一樣。
這時,伴隨着一聲奇怪的出場音效,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熊玩偶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小手按着下巴,微微歪着頭有些奇怪地看着謝協。它不高,連桌子都碰不到,大概是六十釐米吧。除了那白色的肚皮以外,以中間作爲分界線隔開了黑與白,就彷彿希望與絕望互相傾軋,像眼鏡一樣的紅色眼睛在微暗的教室中閃爍着紅光。
“呀,謝協君,睡得怎麼樣?”它好奇地問。
“糟透了,你不是用什麼往我脖子上打了一下吧?”
謝協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輕輕扭了扭,骨頭隨即應景地發出“喀拉喀拉”的脆響。這讓他偶爾在想自己的脖子會不會就這麼斷掉。
“怎麼可能,你想多了啦~”它捂着嘴笑了起來,朝謝協擺了擺手,“那麼,‘大家’已經在等着你了,快來吧。”
謝協瞥了它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地面。地面上異常的乾淨,像是被剛拖過。擡頭,那老式的泛黃攝像頭正對着自己,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金屬鏡頭似乎閃爍了一下。無言的嘲諷。
黑白熊已經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門口,腳掌踩在地上還發出了“噗噗噗”的生效。它回過頭,奇怪地看着謝協,問:“怎麼了嗎?這裡有攝像頭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畢竟是爲了那個呢。”
謝協深深地吸了口氣,排除掉心中的煩躁感,默默地跟上黑白熊的腳步。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外面的走廊上依舊是那麼壓抑,紅黑的燈光像在述說什麼,一種異樣的氣氛瀰漫在這裡。
在一片漆黑中,黑白熊突然回過頭,眼中閃爍着鮮紅色的光芒,咧嘴笑了起來,說:“我就陪你到這裡了,畢竟我是大反派呢。哎,這麼說起來就有種超級BOSS的感覺,真是不好意思。那麼,祝你好運啦……不,祝你絕望成功。Sayonara~”
伴隨一聲奇怪的音效,黑白熊的身子突然消失在謝協的視野中,再也找不到那黑白分明的身影,只剩下頭頂上紅燈在閃爍。
謝協看清楚了,或者說他應該早就知道了,這裡的每幾塊地磚都會有黑白熊的專用“地穴”——也就是進退場的通道。黑白熊本身是可以被操作的,而且不止一體,所以可以相當靈活地在許多地方活動。
說笑的。它壓根就不需要這種方式啊。是啊,不需要,如果是“它”呢。
謝協幽幽笑地起來,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站在那扇大門前猶豫了很久,頭頂上“緊急出口”的標誌在閃爍,像是給他戴了頂綠帽子。他實在不喜歡綠光在自己頭頂上閃,所以嘆了口氣便推開了大門。
門後依舊是漆黑一片,只有頭頂有幾盞小燈照亮。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科技感十足的圓形大門,上面部有許多機器部件,甚至隱約還可以看到槍械的影子。接着便是姿態不同各自站在門前的學生們。
看到謝協走過來,沒有一個人顯得驚訝,只是有的人明顯不耐煩的切了一聲,嘟囔着什麼轉過了身。其他人倒是沒多大反應,倒不如說是習慣了的樣子。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臉上都有着輕微或嚴重的不安與焦躁。
謝協很自覺地關上了門,往一個角落走去。
“這樣就算來齊了嗎?那麼大家就開始自我介紹吧。”忽然一個穿得相當正式的西裝的男生出聲道,肩上綁着一條寫有“風紀委員”的帶子。
趁着他們談話的時候,謝協已經在周圍掃視了一圈。看着那一張張陌生的臉,逐漸想起來了他們的名字。一共十五個人,算上自己是十六個。恩……少了一個嗎?
他還隱約記得有一個名字叫“戰刃骸”來着,雖然也是想不起臉長什麼樣。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是女的。
叮咚。
突兀地,在大家還在說什麼的時候,大廳中突然想起來像是學校廣播通知前的鈴聲,接着一個幼稚的聲線在廣播中說道:“啊哼,大家,你們好嗎?我很好。那麼,請現在到體育館來集合吧,有好事情在等着大家。”
葉隱康比呂雙手抱胸大笑起來,有些興奮地說:“我就說嘛,這只是一個惡作劇。有好事情在等着我們,看來學校已經準備好開學禮物了。我們趕緊走吧。”說罷,他便第一個往門外走去。
雖然其他人沒有說什麼,但明顯原本緊繃的臉上下意識地鬆懈了下來,沉默不語地跟在了葉隱康比呂的身後。只有少數幾個人猶豫着,走在了最後。
一身漆黑的塞蕾絲緹雅、不知所措的不二詠千尋、若有所思的霧切響子、像是在低頭冥想的大神櫻。還有依舊在說些什麼苗木誠與十神白夜。
距離謝協最近的是不二詠千尋,她雙手緊緊地握着自己的裙子,低頭看腳尖。
謝協扭過頭,看到她還留着不由得笑了笑,問:“你不走麼?大家都離開了。”
聽到謝協向她搭話,不二詠千尋不由得抖了抖,然後嘆了口氣,聲若蚊蠅地說:“那個……大家走的時候我走神了,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大家都離開了。”她大概是覺得謝協屬於那種比較友善的人吧,所以話語間沒有多少恐懼。
謝協朝周圍環視了一週,側着頭問:“要一起走麼?我也恰好走神了。一起出去的話應該不會那麼顯眼吧。”
“謝謝。”
不二詠千尋有些感激地點了點頭,趕緊走到了謝協身後,跟着謝協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謝協突然停了下來。一直低着頭走路的不二詠千尋停不住腳,一下子撞到了謝協身上,踉蹌着向後退了一步。她擡頭有些疑惑地看向謝協,卻發現謝協也回過了頭,只不過視線不在她身上。
謝協笑着問:“你們不走麼?那個要開始了哦。”
“哼,不用你說也會去的。那麼我們走吧,苗木。跟上來。”十神白夜不屑地哼了一聲。
“爲什麼我好像成了你的下人啊……”苗木誠鬱悶地輕聲嘟囔着,但還是跟在十神白夜身後。其他人也多少跟着兩個人邁起了步伐。
只有她,依舊冷冷地停在原地,看着謝協。
謝協微微眯起眼,臉上的笑容不減,對那人說:“怎麼了?不走麼?”
她的聲音很清脆,也很響亮,只不過有些冰冷:“你到底是誰?”
一瞬間,回溫的氣氛冷卻下來,只有她的聲音在迴響。
那雙淺紫色的雙眸死死地盯着謝協,再次問道:“你是誰?”
她的名字的確是霧切響子吧……果然是超高校級的偵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