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請假

浦江區,新世紀購物中心,新鳳祥旗艦店。

上班時間,尤麗麗正在店裡工作着,商場剛開門不久,店裡的客人不多,尤麗麗站在櫃檯的一邊,趁着短暫的空閒,腦子裡在默默琢磨着自己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的生活。

依然是每天上班、下班、吃飯、睡覺、美容……表面上看起來波瀾不驚,但自從陸恆在尤麗麗的生活中出現,一下子就打亂了她平靜的生活。

她開始有了一個記掛的人,剛開始只是偶爾想起,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尤其是艾希爵士餐廳的那次約會之後,這種記掛便越發得頻繁和難以抑制起來。

與此同時,這種令尤麗麗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記掛,也讓她逐漸陷入到絕大部分女人面臨這種情況所表現出來的糾結中,糾結對方是否可能也在記掛着自己,糾結他不回覆自己消息的原因,甚至於糾結一個標點符號……

想起昨晚在房間裡等了許久都沒收到陸恆的任何回覆,尤麗麗此刻的心情有些莫名的煩躁,她十六歲來望海打工,如今就快二十六了,十年的時間裡,她幾乎從未有一刻像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如此糾結和忐忑。

對她這個年紀的女人來說,這樣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了,她又不是小女孩,可每當一想起陸恆,尤麗麗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將內心深處小女孩的一面表現出來。

尤麗麗很迷茫,也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最近這是怎麼了,其實隱約知道一點,於是尤麗麗害怕,害怕自己陷進去,然後卻得不到任何結果,她已不是二十出頭的女孩,沒有那麼多時間折騰自己。

另外,一想到陸恆才二十一歲,尤麗麗心中的害怕和猶豫就更加放大了,他還正青春,而尤麗麗卻已經一隻腳踩在青春的尾巴上面了,所以她迫切想要知道陸恆的想法,卻又不敢逼問,只能通過有限的蛛絲馬跡去判斷和猜測。

前兩天陸恆主動約了她這週末一起出來,而且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約會”兩個字,不再假裝尋找任何理由,只是出於對對方本人的興趣,基於男女之間的特殊關係。

這樣的約會,只屬於情侶和有望成爲情侶的人們。

所以,這似乎是一個好信號,尤麗麗這兩天本來沉浸在別樣的開心和振奮當中,一邊上班,一邊在爲近在咫尺的下一次約會精心準備着。

準備的內容很細碎,也很沒有必要,比如約會的時候該穿什麼,過程中該聊些什麼,吃東西的時候該注意些什麼,該正點到還是提前幾分鐘,該什麼時候回來……

這樣的準備貌似無用,甚至有一絲“卑微”的感覺,同樣是約會的兩個人,只怕陸恆不會像尤麗麗這般糾結這麼多,但沉浸在這些“無聊”的準備當中的尤麗麗,卻能由衷地體會到一種幸福,一種現代社會很多大齡女青年們所難以體會到的幸福。

不過,當昨天等了一整晚都不見陸恆的任何回覆之後,尤麗麗陡然清醒了幾分,聽說,一個在乎你的人也許未必每次都能秒回,但假如一晚上都不回,這是不是證明……

尤麗麗不敢再想下去了,也許,他昨晚只是睡得太早了?

嗯,應該,是吧。

叮!

正在各種猜測的尤麗麗聽到了手機的震動,幾乎一瞬間,她本能地掏出手機,連店裡工作時間不許擺弄手機的規定都不顧了,直覺告訴尤麗麗,這麼早有人給她發微信,很有可能是陸恆。

因爲相熟的人,都知道尤麗麗工作時間不能用手機,而不相熟的人,更不會閒到給她發微信了,所以,只能是陸恆了吧?

尤麗麗連忙打開手機,看到陸恆終於回覆過來的一條微信,尤麗麗當即鬆了口氣,原來,他昨晚是喝多了,沒看到自己的消息,不是故意不回。

至於這樣的解釋是真是假,尤麗麗已經沒空在乎了,至少,他還肯解釋。

尤麗麗連忙打字道:

“沒事沒事,陸恆,你平時少喝點酒啊,對身體不好的。”

另一頭,陸恆在車上看到尤麗麗秒回的消息,不禁笑了笑,回覆道:

“哈哈,多謝關心了!對了麗麗,你昨晚找我什麼事啊?”

陸恆對待人的方式大概有四種,對待陌生人,是不主動但保持基本禮貌;對待看不上的又不得不認識的人,是敬而遠之;對看得上的但關係還沒有到一定程度的朋友,是熱情和客氣;而對於關係已經到位的人,是一點也不客氣。

目前,尤麗麗對陸恆來說,大致是第三種,客氣的成分居多一點,以掩飾他在與異性溝通經驗方面的緊張和不熟練,倒並不是想和人家保持距離。

不過,這種客氣看在尤麗麗眼裡,就有些令人泄氣了,她是真得在關心陸恆的身體健康,酒乃穿腸毒藥,不僅傷身,而且誤事,若非當真緊張陸恆的身體,以尤麗麗目前與他之間的關係,是不會多嘴管人家的私事的。

可是,這份關心到了陸恆這,怎麼倒感覺像是客套了呢?

陸恆到底是真客氣,還是不會聊天呢?

因爲一句話,尤麗麗又開始糾結起來了,她看到後半句的問題,連忙甩甩頭,想了想,打字道: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天。會打擾到你嗎?”

很直白的一番話,儘管隔着屏幕,但陸恆分明能感受到字裡行間的一絲情意,哪怕在感情方面再木訥的一個人,也應該知道,女孩子晚上沒事想找你聊天,肯定是不僅僅只把你當普通朋友,除非你是她的男閨蜜。

顯然,陸恆不可能是尤麗麗的男閨蜜。

難不成,尤麗麗真得喜歡自己?

不會吧,這纔剛認識多久啊。

應該只是有好感吧,不過在陸恆的記憶中,貌似這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一個對他很有好感的女孩,而且還是尤麗麗這樣的優質美女。

說來慚愧,雖說陸恆顏值不差,但活了這麼大還真沒有什麼女孩喜歡自己,高中那會兒興許有吧,但陸恆當時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語棠的身上,至於班裡有沒有其他女孩喜歡自己,則全然不關心。

此刻,越來越明顯體會到尤麗麗對自己的好感,陸恆的心情很不錯,但又很微妙,他不太確定自己對尤麗麗的想法,好感是有的,面對尤麗麗這樣的女孩,任何正常男人都不會有惡感吧?

但除了好感之外的東西,還是需要時間去慢慢發現。

總而言之,陸恆此刻是歡喜的,歡喜之餘,陸恆又能感受到尤麗麗方纔這句話裡的謹慎和小心,他不忍她如此,於是回覆道:

“當然不會打擾,麗麗你隨時都可以找我,白天晚上都行,我都有空的。”

陸恆可是實話實說,他現在窮得除了錢就只剩空閒了,也不能說一點事沒有,但都不足以忙碌到讓陸恆無暇回人消息,而且,陸恆也很願意尤麗麗有事沒事來“打擾”一下自己。

咳,美女的特權嘛。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不認識的人倒也罷了,可又如何能對主動找自己的美女不屑一顧呢?

男人是人,又不是和尚,如能做到不屑一顧,要麼是僞君子,要麼是同志。

尤麗麗看到陸恆的消息,本來混亂的內心忽然又浮起一陣欣喜,在她的概念中,像陸恆這樣的“成功人士”,是不可能成天都有空的,但陸恆還是這麼說了,或許,他的意思是對自己都有空?

真希望如此。

正要回復,店裡的譚主管好巧不巧地巡視過來,瞪着她呵斥道:

“尤麗麗,你幹嘛呢!工作時間玩手機,這個月獎金不想要了?”

尤麗麗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壓住手機屏幕,見到譚光頭一臉橫眉怒目,暗罵了一句倒黴,連忙低頭說道:

“不好意思譚主管,我剛有點私事處理。”

譚斌皺了皺眉,想到尤麗麗平時的業績,本來一肚子教訓的說辭最終還是憋了回去,店長老金因爲瀆職和一些特殊原因被杜經理開除了,如今店長的職位暫時空缺,而且一直都不見公司派人來。

於是,自認爲有些資歷的譚斌便動了心思,準備毛遂自薦,雖然希望不大,但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能成功?

不過就算公司真要考慮讓他來頂替店長職位,說不定要向店裡的員工們調查一下譚斌平時的工作表現,因此譚斌現在對員工們的態度就是以拉攏爲主,尤其是尤麗麗這樣的優秀員工。

想了想,譚斌只甩了句“下不爲例”,便轉頭離開了。

尤麗麗楞住了,譚光頭一改常態的舉動令她有些不知所措,這還是那個沒毛病也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譚光頭嗎?

這時,好姐妹宋珂剛接待完了一波顧客,立刻回到尤麗麗這邊,望着她有些擔心地說道:

“麗麗姐,剛纔看着你用手機被譚光頭抓到了,沒什麼事吧?”

“沒事,他只說讓我下不爲例。”

尤麗麗搖搖頭。

“哦哦,那就好。不過麗麗姐你剛纔在和誰聯繫呢?這可是下班時間誒。”

在宋珂的印象中,麗麗姐一直是個工作勤奮、態度認真的人,店規幾乎是從來不犯的,連譚光頭都很難在她身上挑出毛病,今天她竟然在工作時間擺弄手機,真夠奇怪的。

還有,那個譚光頭今天也挺奇怪,竟然就這麼輕巧放過了麗麗姐?

宋珂提起手機的事,尤麗麗甩了句“我先看眼手機”,隨後連忙打開微信,只見陸恆又發了一條新消息:

“麗麗,我這邊有點事,有空再聊。”

此時,陸恆已經抵達瞭望海美院。

雖然明知道就算陸恆沒事她不能再當着譚主管的面和陸恆繼續微信聊天,但此時的尤麗麗還是感到一絲失落、

宋珂捕捉到尤麗麗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情緒,忍不住好奇地問:

“麗麗姐,你怎麼了?手機裡是誰啊?”

“沒誰,一個朋友。”

八字還沒一撇,尤麗麗也不想和宋珂細說,只是一語帶過,剛纔譚主管經過,尤麗麗想起還沒有說週末請假的事,於是便朝正要追問的宋珂說道:

“阿珂,我有點事找譚主管,先過去了。”

說罷,尤麗麗徑直朝譚斌走去。

宋珂盯着尤麗麗的背影,心道麗麗姐今個兒怎麼狀態這麼奇怪,一大早上過來就沒精打采的,還在工作時間玩手機,這會兒去找譚光頭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還有那個手機裡的人,該不會就是麗麗姐上次約會的那個陸先生吧?

女人,尤其是閨蜜之間,很難有什麼秘密,宋珂這兩天也知道了尤麗麗上次在艾希爵士餐廳約會的事情,而且由於同在新鳳祥工作的原因,宋珂對於陸恆的瞭解反而比尤麗麗的兩個室友更詳細一些。

馮璐成天和陸恆呆在家裡,竟不知他就是麗麗姐的約會對象;而徐丹妮更不會想到自己費盡心思要傍一傍的帥哥大款是閨蜜的“情郎”,上次尤麗麗在艾希爵士餐廳穿得那身令陸恆至今難忘的禮服還是她親自幫忙挑選的……

尤麗麗和上次來店裡交易了一噸黃金的“金條男神”約會了,這樣的大八卦要是在同事裡傳開,肯定會引起強烈轟動,好在宋珂一直爲尤麗麗守口如瓶。

只是,也不知道這倆人現在發展得怎麼樣了?

譚斌看着剛剛被抓了現行的尤麗麗忽然過來找自己,沒等她說話,先皺眉訓斥道:

“你不好好工作,過來找我幹什麼?”

拉攏歸拉攏,但譚斌好歹是主管,而且剛剛又抓到了尤麗麗上班時間玩手機,因此這會兒實在難以給她什麼好臉色。

尤麗麗並不在意譚斌的態度,她早就習慣了,雖然是一種無奈之下的習慣,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譚光頭肯准假,再罵兩句也無妨。

於是,尤麗麗笑了笑,那嬌豔的笑容,讓本來態度不佳的譚斌看了,不禁一下子心裡癢癢的。

譚斌在這做了好幾年的主管,雖然不像店長老金那麼肆無忌憚,但和手下這些美女員工之間也不能說一點齷齪都沒有的,但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尤麗麗,可惜她一直對自己的各種暗示視而不見。

一個鄉下女孩,也不知清高個什麼勁,你可千萬別有求有老子,不然……

“譚主管,我這週末有點事情,能不能請個假?”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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