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嗵嗵嗵。”小四輪拖拉機在咆哮着,煤油燈一樣的車燈,根本就照不出幾米去,此時,拖拉機的司機,嘴裡抽着一支菸,裹緊自己的軍大衣,現在,正是草原市最冷的時候,可以說,如果不戴手套,直接碰鐵的東西,當下就被粘住了。
司機師傅在前面踩油門,黑煙一股股地向上冒,拖拉機沿着道路開動,而在後面的拖斗裡,張向陽也是裹緊了自己的羊皮大衣,靠着拖拉機的拖斗,身體隨着顛簸。
這種苦,吃不了也得吃啊。
以前的時候,張向陽哪裡受過這樣的罪,在廠子裡,看誰不順眼都可以罵,出去的時候,經常坐着廠裡的212,什麼時候坐過拖拉機啊!
但是,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啊,他要哄着廠子裡的工人幹活,要聯繫運輸車輛,還要交貨,要賬,他一個人,既是廠長,又是會計,出納,銷售,物管,總之,所有的事,都得他一個人幹。
當他準備交貨的時候,工人已經跑沒了,同時,他也才發現,自己居然都沒去僱車!
以前在廠子裡的時候,一個電話就行了,但是現在,他找來找去,終於找到了一臺拖拉機,拖拉機的師傅,也是幾個月前纔買的,正着急着賺錢回本,纔算是接了他這活兒,要不然,黑天瞎火的,誰給他運輸啊。
那些開老解放的,都是大爺,誰也不願意出來。
刺骨的寒風,嗖嗖地吹着,當開到北方卡車廠的時候,張向陽感覺到自己都要凍僵了。
但是,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張向陽還是有種特殊的感覺,雖然離開了這裡,但是,自己只要努力,還可以賺更多的錢,加油!
誰負責接貨呢?是不是還是原來的老楊啊,要是老楊,那就好說話了,正想着,拖拉機停下來了:“到了。”
工廠裡,一片熱鬧的生產景象,當張向陽說來送貨,是他們最急需的方向機的時候,直接就開到生產車間的外面來了。
張向陽此時心中是高興的,進了生產線,那直接就裝上了,以後如果遇到什麼問題,和自己可沒有任何的關係!誰能說得清是哪裡生產的?
再說,也沒啥大事,一個軸承而已。
張向陽跳下車,向着裡面一招呼,居然還真是老楊!
“老楊,來,抽菸。”張向陽掏出自己的煙,向着老楊喊道。
老楊搖搖頭:“不行,車間有制度,不能抽。”
“把這貨,都卸到這邊吧,大棚下就行。”老楊向張向陽說道:“你的裝卸工呢?”
裝卸工?張向陽灰頭土臉:“我就是裝卸工啊。”
在裝車的時候,拖拉機的師傅還和張向陽一起裝車呢,但是,人家提前向張向陽說了,管裝不管卸,這是行規。
於是,卸車,就只有張向陽自己了,幸虧這些方向機並不重,張向陽自己還能扛得住。
“唉,老張,辛苦了。”老楊看着張向陽的樣子,不由得說道:“算了,你歇一下,我叫幾個人來給你卸車。”
幾個月不見,張向陽身上那種領導的派頭,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現在的張向陽,變得更加樸實了,也更加讓人容易接受了。
社會,是個大熔爐啊。
“謝謝,老楊。”張向陽從兜裡掏出一盒煙:“這也不是行賄,給我幫忙的人,給他們分分,等下了班抽。”
廠子裡規矩嚴,不能收任何東西的,現在,張向陽只是表示感謝,不算行賄,提前就說清楚了。
“那也不行。”老楊說道:“我可不敢犯錯誤啊。來,你們幾個,過來幫忙。”
老楊招呼人,開始給張向陽卸貨了,張向陽站在那裡,感受着車間裡面的暖氣的溫度,凍僵的臉,也開始慢慢地變軟了。
就在這時,張向陽聽到了奇怪的腳步聲。
“嘎達,嘎達。”這是高跟鞋的聲音吧?在工廠裡,大家都穿的是舒服的黃膠鞋,誰穿高跟鞋?
張向陽順着聲音望過去,就看到了一個金髮的外國女郎,她身體的曲線,依舊是那麼玲瓏,她的態度,依舊是那麼高傲。
大洋馬,還沒走?
此時的張向陽是震驚的,他知道大洋馬的工錢有多貴,當時的工廠裡高層開會,就商量着只要讓大洋馬教會了己方的工人,立刻就讓她滾蛋。
現在,居然還沒走?
“質量總監過來了。”老楊說道:“桑總好。”
質量總監?張向陽不明白,老楊也沒時間和他解釋了,總之,在這個工廠裡,張向陽以前那飛揚跋扈,趾高氣昂的角色,已經被桑德拉給取代了。
桑德拉在剛剛來這裡的時候,就要了個高得可怕的工錢,來給操作數控機牀,後來,隨着和斯太爾公司達成協議,桑德拉也開始認真地教己方的工人了,當己方的工人會操作數控機牀之後,桑德拉就閒下來了。
這個時候,對如何處理桑德拉的問題上,工廠專門展開了討論,後來,幫助他們熟悉質量管理體系的皮埃爾走後,在何日巴拉的極力支持下,桑德拉當上了這個質量總監。
按照秦觀在走之前的安排,整個工廠,要引進先進的質量管理體系,全套的斯太爾公司的質量管理,這些條款怎麼落實下去?找大洋馬這樣熟悉的人,是最合適的。
她知道該怎麼做,同時,她也不會講人情,誰做的有問題,她是毫不客氣的,該罰就罰。
當時,桑德拉還不怎麼願意,但是聽說是何日巴拉的安排的時候,就同意了,做起來還真帶勁。
這句話,問的張向陽心中一驚,他們不會拆開檢驗吧?要是檢驗出問題來,該怎麼辦?自己的天價賠償啊!